7
外面大雨還在下着,手裏的傘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丢了。
景岑只知道跟着本能奔跑。
他從來沒有這麽狼狽的時候,身上髒兮兮的,褲子都被水漬濺濕了。
但是不能停。
一開始的時候,靠着掌心那個感知符的提醒,他多少能夠避開村民躲一會兒,但是他沒有想到變成鬼之後的村民靈活度這麽高。
居然速度也比平時快了不少。
當他察覺到危險躲開時,距離村民只隔了一條巷子。
景岑聽着外面還在敲着木棍叫他的名字,深吸了口氣,繼續往東邊的方向跑。
村子已經被遛了一大圈,景岑也不知道現在該去哪兒了,只能咬牙去上次去過的村長屋子。
希望後面這群不人不鬼的東西看見是村長的住處能夠收斂一點。
他靠着牆,等到隔壁的腳步聲離開之後,握緊手向前跑。
終于快到了村長家,景岑不自覺松了口氣。然而這時候,在下着暴雨的夜晚,掌心的感知符卻忽然滲出一陣冷意,像是一塊寒冰在掌心化了一樣,比之前每一次被村民們差點找到時都嚴重。
景岑狐疑的停下腳步,左右看了眼。
誰知道卻突然被一道燭光照到了眼前。
他睜開眼一看,發現一直在巷子裏沒有察覺的村民們居然就在村長家門前。
他心底暗罵了聲,在掌心不斷提醒的冷意下,轉身想要繼續往巷子裏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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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剛一轉頭,一道閃電閃過,他剛才走過的巷子裏同樣有人走了出來。
——是之前給他送過飯的那個村民。
那村民死死地看着他,空蕩蕩的褲腿在夜裏格外可怖。
“你弄丢了養魂香?”他忽然擡起頭來。
景岑一直沒留意過對方鬥笠下的臉,猝不及防地一看之下,沒想到居然是一張半人半狐的臉。
半邊狐面猙獰詭異,半邊人面僵.硬.死寂。
就像是白天見過的神像一樣!
景岑心髒差點驟停。
他被巷子裏的“村民”逼的不停後退,村長家門前拿着燭火的村民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半邊是毛的狐臉上詭異無比,一瞬間,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看他一樣。
“抓到你了。”
景岑額頭青筋都跳出來了,不由有些絕望。
距離和背後靈說的一晚上,現在才過去了一個小時時間,他就被捉住了。
怎麽辦?
他還能活下來嗎?
背後靈到底找沒找到神像真身?
這些村民看着他的眼神毛骨悚然,像是在看一塊帶着血肉的食物一樣。
景岑手腳僵.硬,掌心冰冷的滲人,就在他被逼到角落,距離兩隊村民都不足十米時。
天上一道雷電閃過,映出了村民詭異恐怖的臉。
景岑死死握着手邊混亂中撿到的木棍,腦海混亂,心一狠都做好殊死一搏的準備了。這時候,走到他跟前的村民忽然停了下來。
手裏拿着的鋤頭在砍到景岑脖子前時也驟然停了下來,就像是動作忽然被什麽拉住一樣。
景岑從沒有離死亡這麽近過,口鼻間都是血味。
看到村民忽然停下來之後有些愕然。
那些圍在他身邊,接二連三的拿起鋤頭的村民就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束縛着,只能死死地睜大眼睛,猙獰的看着他,然而手中的動作卻不能前進一步。
景岑心情大起大落,前一秒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後一秒沒想到居然還能劫後餘生。
他下意識地看向掌心。
這是……背後靈找到神像真身了?
……
季回在挖出盒子之後,輕輕低下頭,打開了眼前被包裹在樹下的木盒。
雕花的盒子十分古樸,裏面是一只掌心大小的人面狐。
此時那人面狐正睜開兇戾的獸瞳看着他。
“真的。”
季回身上嫁衣飒動,瞥了眼勾起唇角。在神像怨毒的看着他時,毫不避諱地伸手拿起了手中的神像。
修長的指甲在碰到神像的一瞬間,詭異的神像忽然冷笑了聲。
“弱點是真身嗎?”季回若有所思。
他能察覺到眼前的人面狐和他能力不分伯仲,甚至還要更厲害一些。不過因為對方弱點在真身上,又被季回引.誘.的将怨氣分散到了.分.身.上追捕景岑。
所以現在才處于弱勢地位。
腳下的泥土開始漸漸變成紅,半人半狐的神像形象忽然變得猙獰了起來,漸漸地在眼前營造出一片血色霧氣。
耳邊吱吱吱吱的聲音尖銳的響起,季回長睫微微垂下,看到腳下冒出來的怨氣,勾起了唇角。
“讓我補充能量嗎?”
“謝謝你。”
他披散在嫁衣上的鴉發忽然變長。
那些怨毒的怨氣在碰到他時都縮了回去,這一片埋藏着神像的血土,成為了他的養地。
季回指甲的顏色愈發漂亮,蒼白的臉上輕輕沾染了一抹血珠。随着他将這片槐樹當做養分吸收,人面狐臉色愈加憤恨。
隐隐還夾雜着一些忌憚。
很快的,在泥土裏的血水越來越少時。
詭異的泥塑身上裂了一道口子,季回狹長鳳眸看着它,挑了挑眉。
“你還要怎麽攻擊我呢?”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個人面狐神像所有的能力都來自于這片槐樹下的血土,所以才讓人将真身埋在這兒。
在吸收血土的時候,季回大致已經清楚了事情。
前面和村長說的一樣,幾年前有個村民無意中從暴雨後的山中挖出了這個看着有些值錢的詭異神像,然後就被神像蠱惑,将神像帶回了村子。
這人面狐許諾能夠讓村民們長生不老,給村民們換了腿和眼睛,在嘗到鬼狐力量的貪婪之下,那些村民們就将身體交給了人面狐,開始供奉它,以期待能夠換掉更多的地方。
并且時不時的引.誘.路人來給它嘗鮮。
至于這片血土。
這鬼東西來了岷山村之後,發現這槐樹下是養僵屍的好地方,所以才讓村民将自己埋在這兒,然後在村內設立祠堂,将.分.身.放在祠堂裏。
“你也是鸠占鵲巢。”
“我幫你吃完沒錯吧?”
季回表面上無所謂,卻是在一步一步的激怒人面狐。
他能感覺到,這鬼東西還在蓄大招。
可不能讓它成功啊。他漫不經心地想着,漂亮的眉眼嘲諷無比。
“上次你款待了我養魂香,這次又是血土養分,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血土和長發相對,一鬼一神像無聲的對峙着。
誰都在等對方先動手,然而脾氣暴躁的神像到底還是被季回激怒了。
就在季回話後,他忽然指尖一頓,一瞬間感覺在周圍的血霧之中,自己被拉進了一個陌生的鬼蜮。
它動手了。
四周陰氣森森,他挑了挑眉,意識到這是這個神像最後的底牌。
借助槐樹形成的鬼蜮嗎?
這時候季回吸收的怨氣已經足夠了,他嫁衣上血色加深,忽然笑了起來。
神像剛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這時候卻睜大眼睛,看見了遮天蔽日的血色。
季回絲毫沒有受到鬼蜮的影響,只是回過了頭。他咬破手指,回想着深淵游戲裏的符咒,輕輕畫了出來。
神像睜大眼睛,沒想到一只鬼還會畫符。
而且……它隐約對這個符有些恐懼。
它表情震驚,緊接着,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襲來。不止是它剛剛營造還沒定型的鬼蜮,之前和季回對峙時就碎裂的身體也在符煞下寸寸崩開。
帶着濃重殺伐煞氣的符咒撕開了鬼蜮,季回臉上笑意收起,心底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身體怎麽這麽虛弱。
不過好在……結束了。
在符咒撕裂時,他長長的指甲輕輕擡起,幹脆捏碎了它的真身。
鬼狐沒想到這個嫁衣厲鬼一上來就是死手,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最後的表情定格在了不可置信地怨毒之上。
季回收拾完之後才搖了搖頭。
在深淵游戲那麽久,他學會最多的就是不要廢話。
畢竟……死于話多的人也不是沒有。
在收了手之後,他忽然眯了眯眼,低下頭去,看見了自己掌心。
修長手指之中,有一粒很小的種子樣子的東西。是在捏碎了那個神像真身之後出現的。
這東西是什麽?
季回殺了那麽多鬼,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
周圍怨氣退散,就連雨勢也小了很多。季回皺眉看着這粒種子,總覺得有些眼熟。然而這時景岑找了過來。他頓了頓,在聽到村子裏的呼喚聲之後,才忍下對種子的渴望,收起了東西。
“喂。”
“你在嗎?”
景岑自從得救了之後,就松了口氣,尤其是看到圍住他的幾個村民忽然眼睛一翻暈倒之後,這才确認了狀況。
背後靈一定是制服了那個神像!
景岑站起身來,這時候連忙來找背後靈。
因為村民都已經暈了,他這時也膽大了些,敢在夜裏出聲了。
青年嘶啞的聲音在夜中響起。
季回合上掌心回過頭去從樹後走了出來。
“喂?”
“你在哪兒?”
景岑不知道背後靈叫什麽,只能以“喂”稱呼。他叫了好幾聲,就在他以為得不到人回應之時,心底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沒事了?”
清冷戲谑的聲音十分耳熟,叫景岑心裏突的一跳。
他回過頭去,什麽也沒有看到,只是看見了一棵大槐樹。
“你在槐樹那兒?”他試探着問。
季回擦了擦指尖。
“嗯。”
“剛才解決完事情。”
“已經結束了?”
景岑雖然有些猜想,但是在聽到背後靈說的一瞬間,也忍不住有些緊張。驕矜跋扈的青年只短短兩天就變成了這樣,叫季回看的有些有趣。
“結束啊……”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在看到景岑眉頭皺起來時,這才大發慈悲的說完下半句。
“那個神像已經碎了。”
“村子裏應該不會再有別的鬼怪了。”
“你剛才沒事吧?”
季回不知道景岑那兒發生了什麽。不過看着對方狼狽的樣子大致也能夠猜到。
景岑聽見他關心自己。搖了搖頭,心情有些複雜。
要不是剛才背後靈及時找到神像真身出手,他恐怕真的就死了。剛才生死一線的感覺還沒有忘記。
他聽着背後靈的調侃難得沒有了煩躁恐懼。
憋了半天,在身邊微冷了一瞬間之後,還是道:“謝謝你。”
季回回過頭去有些訝異,看來今晚這小少爺吓的不清。
不過他輕輕笑了笑,就在景岑以為他會繼續說什麽漫不經心的話時。
季回卻道:“是你自己救了你。”
“如果你沒有引開村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兒和我說話。”
“你應該謝謝你自己。”景岑愣了一下。
季回注意力卻已經不在這兒了。
“走吧。”
“先把劇組的人找到。”
現在雖然那個神像被除掉了,但是他們還沒有徹底脫困。
還是得先找到劇組,借其中一兩個還有電的手機,看看等到天晴了之後有沒有信號,能不能聯系到外面。
……
劇組裏的人第一天晚上就被村民們下.了.藥.昏迷,這幾天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景岑跟着背後靈的提示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劇組,不由有些驚訝。
“你怎麽知道?”
季回思緒還在剛剛從神像上得到的種子上,他握着手中的種子,聽見景岑的話後,看了對方一眼:
“因為我是鬼。”
景岑:……
這也有道理。
只是他聽見背後靈說鬼時,就想到了他之前拿枯樹枝在他手上畫符時的感覺,忽然有些好奇:“鬼都長什麽樣子?”
他剛準備問時,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景岑沒找到有電的手機卻在劇組裏找到了充電寶,勉強給自己手機充了些電。
在手機響時,他下意識地接了起來。
“喂?”
季回瞥見了他手機上的備注。
謝骦?
原著裏的天師主角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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