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姜嶼寒只感覺到一股微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十分大膽。

畢竟還從沒有人敢這麽看過他,叫他想忽視也不行。

然而此時鏡子裏卻清清楚楚的映出了洗手間內的場景。

——他身後一個人也沒有。

流水聲從洗手臺響起,這裏除了自己以外一片寂靜。

姜嶼寒深藍的眼眸微微沉了些,骨節修長的手微微甩了甩。

在等了會兒之後,察覺到那道莫名關注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關上了水龍頭。

季回見人洗好了手,這才眨眼有些可惜。

他來遲了啊。

對方已經上完洗手間了。

不過,啧。

驗證姜嶼寒身上有沒有詛咒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他再吃一口嘗嘗。

詛咒的印記可以藏在看不見的地方,但是流遍全身的血液卻不會說謊。只要輕輕一嘗,季回就能知道血液是不是還像昨天那樣美味。

原本随意靠在門邊的紅衣厲鬼站起身來,這時候姜嶼寒已經走到了門邊。

外面是陰沉沉的天色,一鏡之隔,裏面是燈光昏黃的洗手間。

姜嶼寒并沒有着急離開,他站在臺階上,看向竹林外聚集的一群嘉賓們,烏黑的長睫垂下,伸手拿出根煙來,把玩着打火機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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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嶼寒其實不常吸煙,不過今天他卻不着急離開。

因為剛剛的注視感,他特意停在了這兒。

洗手間裏這會兒有些悶熱,冷峻的青年襯衣扣子開了兩顆,蒼勁的手腕露了出來,夾着煙,冷淡擡起頭。

就連季回也不得不感慨這人這張臉的鬼斧神工之處。

他挑了挑眉,走過去輕輕嗅了一下煙味兒。

在煙霧籠罩着兩人時,面無表情吐了口鬼氣。

微微泛着些冷意的鬼霧和煙色缭繞在一起。

季回轉過頭。

這一次因為對方穿着襯衣,不能再繼續吃上次的地方了。

他目光就轉到了姜嶼寒手腕上。

青色的血管微微緊繃着,季回.舔.了一下獠牙,輕輕咬了下去。

就在他咬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正在吸煙的人身體停頓了一瞬間。

姜嶼寒克制着沒有将目光轉向手腕,深藍的眼眸垂下,面無表情的籠罩在煙霧中,感覺着自己血液的流失。

這一次不是錯覺。

他的血液确實是在流失,不過只有一點。

姜嶼寒遮掩住神色。

季回這時候已經結束了。

他一向說話算話,這次的目的只是嘗嘗對方是不是中了詛咒,季回也不會刻意去滿足自己的食.欲。

他只是淺淺的觸碰到皮膚表層就收了口。

獠牙上沾了一滴血珠,然而他臉色卻有些奇怪。

姜嶼寒的血液依舊美味,馥郁的食物香氣一直引.誘.着他,叫他還想再來一口,然而這也說明——對方沒有中詛咒。

這裏面依舊是純然溫熱味道。

季回眯了眯眼。

怎麽可能?

這人……

他輕啧了一下,盯着那個傷口看了很長時間,才順勢愈合了那個傷口。

這時候,外面一陣吵吵鬧鬧的,有人也要來洗手間了。

季回後退了一步,撤去了鬼霧。

姜嶼寒擡起眼來,就看到幾個攝影師走了過來。他目光若有似無地在手腕上瞥了眼,掐滅了煙頭。

“姜、姜先生。”

幾個攝影師正開着玩笑,看到姜嶼寒在這兒吓了一跳,連忙打招呼。

姜嶼寒淡淡的點了點頭,将煙頭扔進了吸煙箱裏,轉身離開。

季回靠在竹林邊皺了皺眉,想不出頭緒後皺了一下眉,有些古怪。

詛咒沒有檢查出來,反倒還把他饞蟲勾上來了。他.舔.了一下獠牙,過了會兒走了出去。

景岑謹記着背後靈的囑咐,還和周導保持着距離,吃飯的時候也一樣。

他刻意觀察着周導,發現周導和往常一樣,吃飯時就連打的菜色都一樣。除了莫名留下來之外,還真看不出是哪裏有問題。

景岑正想着,目光不由停留的久了些。

季回過來之後就看見景岑看的仔細。

不由瞥了眼周導:“好奇他哪兒不一樣?”

景岑點了點頭。

季回頓了下,忽然看向他:“我們等一會兒吃了回去吧。”

“我餓了。”

“回去?我在這兒喂你不行嗎?”

景岑心底下意識的說。

在說完之後他就意識到了不對。

季回忽然輕笑了一下。

景岑才皺起眉。

“我剛剛……怎麽下意識的不想回去了?”

這種詛咒的影響相當于一種心理暗示,受傳染的人都會主動留在園林裏。

景岑這還只是初步影響,周導估計現在是無論如何也離不開了。

至于姜嶼寒……啧。

這人體質奇奇怪怪的,他也不知道。

他收回目光來。

景岑這時候想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反應,臉色難看。

這才直觀的認識到了這裏隐晦的危險性。

中午時間不多,周導吃完之後給大家一人發了一份紙筆,讓嘉賓們開始構思主題。

景岑剛毛骨悚然完,就要在這麽一個真的是鬼屋的地方構想鬼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完全沒有頭緒。”他微微皺眉。

季回笑了一下:“随便寫吧。”

反正結果都一樣。

最後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在一連兩天之後,季回多少意識到這片園林是想讓他們留下,而且應該和節目組有關。

兩天的煙霧彈之後,對方會一點一點的露出目的來。

“随便?”

景岑還有些不理解季回的意思,然而一直等到下午直播的時候他才知道季回的意思。

這……

彈幕上這時候滿屏的驚訝,他才意識到有些不對。

每個嘉賓的主題構思都是單獨自己構思的。

節目組收取時也十分注重保密性,完全不存在洩露的可能。

然而現在……當周導一個個展出六個嘉賓的主題時。

所有人都鎮住了。

他們六個寫的都一樣?

“這怎麽可能?”

彈幕上一片嘩然。

幾個嘉賓也面色古怪,其中一個嘉賓心裏嘀咕。

他分明寫的不是這個主題啊?怎麽展出來之後不一樣了?

難道是導演組為了節目效果,私下裏偷偷調換成了統一的了?

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是一個人。

嘉賓們臉色奇怪。

景岑小聲罵了句,聲音壓低有些冷。

“靠。”

“當着這麽多觀衆面前他們怎麽敢?這是為了效果不要底線了?”

景岑拍戲時就最厭惡這種弄虛作假的,這一次節目組當面來這樣,他眼神一下子就冷了。

他分明寫的是《荒府》主題,現在居然改成了《新娘》。

這種主題……

景岑皺起眉。

季回卻淡淡道:“不是節目組換的。”

他下午時一直盯着周導他們,他們根本沒有機會換。

而且……六個嘉賓主題陰差陽錯都寫成一樣的,節目組就算是造勢想要引熱度也不敢這麽做。

作假的成分太明顯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節目組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周導眼神恍惚,在看到六個一模一樣的方案後瞳孔微縮,看向身邊的副導演和助理。

卻見他們也是表情茫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彈幕裏觀衆的質疑一條接一條,經手過這六張主題的導演組身上卻驟然一冷,表情都有些難看。

他們很确定自己沒有換過這些。

那麽——這些是誰換的?

是誰在衆目睽睽之下換了他手中的紙張?

周導一下子就想到了昨晚詭異的血信,這時.欲.言又止的看向了謝骦。

謝骦目光也認真了很多,不過現在還是在鏡頭前,他沖着周導搖了搖頭。

周導回過神來:“哈哈哈,看來是我們工作人員拿錯了,把備選的主題和幾個嘉賓的主題混在了一起。”

“我們重新展示一下。”

他對着工作人員使了個眼色,工作人員連忙收了剛才一模一樣的六個紙張。

彈幕上雖然有些質疑,但是聽見導演說弄錯了,這才微微平息了些。

周導畢竟也是大導演,控場能力很強。這時候組織了一下說辭,已經讓工作人員重新開始了。

現場的嘉賓們不知道節目組這是鬧哪出,不過卻還是都配合着。

季回撿起地上被風吹走的一張主題,看了眼上面的字,神色有些興趣。這字上的怨氣和昨晚周導收到的信上如出一轍。

“看來這次的主題是逃不掉了。”

什麽?

景岑有些疑惑。

季回挑了下眉。

“再來一次也一樣。”

他看向前面。

這時候,工作人員在悄聲詢問了嘉賓們之前寫的主題之後,又重新寫了一遍拿了過來。

親眼看着工作人員抄寫。

周導微微放下了些心,轉過頭去繼續講解。然而等到重新再打開時,他口中的話卻忽然頓了頓。

這……

不止是他愣住了。

景岑也愣了一下,居然真的和之前的一模一樣。

六章一樣的【新娘】。

“這是怎麽回事兒啊?”

“怎麽又是六張“新娘”?”

“導演組又拿錯了?”

“不會出現這麽低級的錯誤吧?”

周導團隊的素質網友們之前還是了解的,難以想象這種低級的錯誤居然出現了兩次。彈幕在一片不解的同時,又感覺有些奇怪。

随着越來越多的彈幕出現,終于有人說出了心裏話。

“嘶,我怎麽感覺這有些詭異啊。”

“你看嘉賓和導演的表情,好像比我們還震驚。”

“演也演不了這麽真吧?”

确實,鏡頭裏兩個攝影師甚至都手抖了一下,也是專業素養過硬才忍住。

同樣的錯誤不可能再犯兩次。

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

在場嘉賓們在攝像頭照不到的死角可是親眼看見導演組問了他們之後寫上了新的主題的。

怎麽可能又是這個?

其中一個嘉賓張了張口,這時候忽然想起了豐照園林的傳說,眼神隐晦的瞟向了主題。

難道真的鬧鬼?

發彈幕的觀衆們越看越奇怪。

“真的有些不對勁兒啊。”

“等等,不對。”

“你們看樹梢下好像有個東西。”

季回眼睛尖也看到了。

他走過去蹲下身,拿起來發現居然是個破布娃娃。穿着紅色的衣服,看着有些像是古代的布料。

他挑了挑眉,在看到樹下一個小小的泥腳印時皺了下眉。

什麽時候來的?

他剛才……居然也沒有察覺到?

季回目光瞥向湖中,忽然皺起了眉。

現場氣氛詭異,周導這時候怎麽也圓不下去場了,這時候只能跟觀衆說了聲抱歉之後暫停了錄制。

“導演,怎麽回事兒啊?”

在停下之後,嘉賓們紛紛圍向周導。

唯一全程一句話也沒有說的就是姜嶼寒,他目光從【新娘】的主題,轉向了樹下。

剛剛他沒有看錯的話——那個布娃娃動了。

姜嶼寒雖然在隐隐能夠察覺到注視感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懷疑。但是親眼看見那個布娃娃詭異出現時,還是叫他眉頭皺了起來。

這世上真的有鬼?

他撚弄着指腹,眼神沉了些。

季回抓起娃娃之後腦海裏就腦補出了,一個抱着爛布娃娃的鬼童躲在湖中的樣子。

微微抿了抿唇。

有些疑惑這個小鬼到底要幹什麽?

把他們全都留在這兒,玩什麽東西?

心底輕啧了聲,以前在深淵游戲中這種小鬼是最難纏的。

季回在草叢邊放了一個石頭,把布娃娃拿了起來。

那邊,嘉賓們還在質問導演組。

周導苦笑了一下,這種時候終于還是把自己收到詛咒信的事情說了出來。

結合剛才突然不能改變的主題,所有人都感覺後背發冷。

“周導,你在惡作劇嗎?”有人搓着手臂問。

周導搖頭苦笑了一下。

“我要是開玩笑就好了,剛才……”

他頓了一下“你們也看見了。”

“靠,我不錄了。”

一個嘉賓摘下設備,就準備離開。然而剛走到門口卻忽然覺得一陣胸悶氣短。

心髒砰砰的跳着,像是要跳出胸腔,他腦海中一懵,一股瀕死的感覺出現,擡起頭來後,居然發現門被鎖上了。

衆人眼看着那嘉賓上去拍了好多下門,然而外面物業的人員卻沒有任何反應。

陰沉沉的天色下,衆人臉色各異。

“打電話呢?”

他剛有這種想法,剛才在外面拍門的嘉賓忽然走過來一把打掉了他手機。

“不能離開!”

景岑愕然的擡起頭來。

季回淡淡道:“被影響了。”

“不過我剛才試過,電話只能在園林內互相使用,打不出去。”

“那現在怎麽辦?”

“繼續錄制。”

季回在景岑心底響起的聲音季回是和謝骦同時響起的。現在只能順着園林裏那個東西的想法錄制下去,看看它到底要做什麽。

周導也是這樣想的,他咬了咬牙道:“我懷疑那個東西可能看着我們,要不然也不會替換主題。”

“我們繼續試試。”

“看看錄制的視頻能不能連到外面。”

季回這時倒是高看了這位胖胖的周導一眼。

他後退了一步,收回目光時無意中看向姜嶼寒,卻見那位就連遇見靈異事件臉色也沒有變。這時候聽着周導幾人讨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季回心底輕啧了聲:這人到底什麽時候才會變臉?

半個小時後……衆人無奈妥協。

攝像頭重新打開,在外面觀看錄制的網友被最後一下子簡直弄的毛骨悚然。等到直播繼續的時候,視頻前頓時湧入大量的人來。

“剛才到底怎麽回事兒?怎麽沒解釋清就停錄了。”

“導演組給個解釋啊。”

鏡頭微閃,園林內的景色一閃而逝。

網友們就看到了現場的嘉賓們。

嘉賓們這時候站位和之前突然斷線時一模一樣,就好像沒有停錄一樣。

周導這次怕再出意外,直接略過了選定主題的環節,輕咳一聲面對鏡頭道:“我們這次鬼屋改造的主題是《新娘》,經過投票,大家一致選定了這個主題。”

姜嶼寒半擡起眼皮來,沒有反駁。

周導松了口氣,繼續道:

“按照流程,現在幾位嘉賓可以兩兩搭檔,根據新娘這個命題來延伸出一個故事來。”

幾個嘉賓互相報團,剩下一個和景岑組成一隊。

季回在周導按照流程進行時一直瞥着剛才那個小鬼出現的湖邊,不過之前悄然出現小鬼并沒有出來。

耳邊周導的聲音還在繼續。

季回收回目光時,這時候忽然之間卻感覺手指被勾了一下。

他低頭就看見那個被他從地上撿起來的布娃娃這時候睜開眼睛,勾了一下他手指。

季回:這是在……主動找他?

詭異老舊的布娃娃在手中掙紮了一下,季回幹脆放了手,順勢讓他落在地上。

就看見對方回頭看了自己一眼之後,進入了草叢裏。

一只疑似小鬼的東西邀請他一起,去還是不去?

季回挑了下眉,當然毫不猶豫,不過他這次走之前記得通知了景岑一聲。

“有動靜我去看看。”

“你身上有我的印記,不用怕。”

景岑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冷氣就消失了。

背後靈又走了。

景岑一句話憋在心裏,臉色臭了一下。

姜嶼寒靠在樹邊,看到那會兒出現的布娃娃在草叢中站起來時,眯了下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這時候看向了景岑突然臭下去的臉色,若有所思。

……

季回跟着布娃娃一直走,穿過回廊,一直走到了人工湖後面。

在豐照園林最深處的位置,有一個小小的院子。

那布娃娃一蹦一跳的往深處去。

季回腿長,懶洋洋地跟在後面,心裏卻閃電一般在猜測着鬼童的目的。

這小鬼是豐照園林裏的邪物?

找他做什麽?

他舉動自然,該有的警惕卻不少。

這幾天拖姜嶼寒的福,季回吃飽了些,精.神也比前幾天好多了,這才敢跟上來。

布娃娃一直帶路到院子外,季回停下腳步,就看到對方回過頭來,似乎詭異的笑了一下,然後就鑽進了狗洞裏。

季回:……

嘶。

幼稚,小鬼果然都喜歡捉弄人。

他看了眼前面的院子,看到這個院子沒有門,全部被封死之後,跳上樹梢。

院子裏的景色收入眼中,和外面沒有什麽區別。

只不過……季回目光一頓,看到了正中央的一口大水缸。

那布娃娃就在水缸外面,像是在和裏面的東西交流一樣,頭一點一點的。

季回跳了下來,紅色的嫁衣輕輕揚起,頭埋在水缸裏的小鬼和布娃娃就同時擡起了頭來。

和季回猜的差不多。那小鬼差不多二三歲的樣子,年齡不大。

穿着一身古代衣服,頭上還紮着一個小啾啾。

衣服很可愛,不過臉上沒有眼珠,臉色慘白,擡起頭時怨氣森森的,一看就能一口吃十個景岑的那種。

它這時正伸着鼻子在嗅什麽。

季回挑了挑眉,看了眼自己身上,走了過去。就看見那小鬼伸出短手,一下子拉住了自己衣角,似乎嗅到了什麽,貼在他手腕上,語氣疑惑。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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