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順安侯之死

京城郊外,沄河蜿蜒如玉帶散落,上架三座雕紋石橋,對岸青草芊眠,官路旁幽深樹林中鳥啼蟲鳴,不同京城的煙火繁密,雖有幾乎散落的人家,卻也是尋常百姓。

“快點!天黑之前,必須要到陰州境內落腳!”解差拉了拉鐵鐐,不耐煩的呵斥。

小侯爺頭發蓬亂,身上囚衣破舊髒污,手和頭被木枷縛着,被扯的一個踉跄,啐了一口,“呸!你算個什麽東西!”

解差也不反駁,冷笑着将手中的鐵鏈掂了掂,而後用力一扯,那與鐵鏈相連的腳鐐瞬時将小侯爺拽倒。

小侯爺倒在地上,蜷着身子哀嚎,只覺得腳腕生疼,下意識想去觸碰,奈何雙手被囚在胸前,無能為力,連脖子也膈出了血痕。

順安侯想要上前,卻被身後的解差用刀尖抵住,只能站在稍遠的地方,哈腰急聲讨好,“官爺,官爺,孽子腦袋不好,口出胡言,還望官爺海涵,海涵……”

解差大步上前,惡罵着将小侯爺從地上扯起,看着他鼻青臉腫的模樣只覺得痛快——侯府一家子黑心黑肺,殘害百姓,真是活該如此。

昔日順安侯只對達官權貴青眼相待,何曾想過有一日竟會對幾個解差奴顏婢膝。

蕭青容遠遠看着,眸底映着那官道上的情景,代珠從深林中走出來,“小姐,代珠準備好了。”

“嗯,去吧。”蕭青容回頭打量了眼代珠,笑了笑,“小心些。”

這邊,被生硬拽起的小侯爺弓着腰,痛苦的跟在解差後面,突然有道熟悉的身形闖入了眼角,小侯爺一怔,立刻轉頭看去,待看清楚那樹林邊的人時,雙眼一瞪。

“爹!爹!我看見了!就是他給我的龍佩!”小侯爺看着那個樹林旁的男人,頓時睚眦欲裂,雙目猩紅。

就是他故意陷害侯府!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麽會變成這副鬼樣子!如果不是他,自己這個時候應該和望春樓的玉娘好好溫存的!哪裏能受幾個奴才的窩囊氣!

順安侯聽到叫嚷,随着自己兒子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男人正沿着樹林旁的小路緩緩走着,背着包袱,見兒子那般激動的樣子,便知正是這個男人利用了在賭場的兒子,陷害了侯府。

這個人竟然還敢出現!竟然還敢!

京城那些人見侯府大勢已逝,都敢來踩兩腳,他們在刑部大牢那些日子,吃的飯連普通牢犯都不如,甚至混着死鼠臭蟲,喝的也是髒水馊湯。

想到抄家之後,侯府的破敗,京城人的落井下石,順安侯只覺得腦殼如裂,驚怒之下,失了冷靜對着解差大聲吼叫。

“快點把那個男人抓起來,壓去大理寺,就是他陷害侯府!”

幾個解差只是最下層的官吏,并不知道侯府案子的詳情,見兩人的模樣,只以為他們是故意裝瘋賣傻。

以前押送的人中,也有這樣裝作瘋癫,然後想要尋機逃跑的。

念及此,解差們心中越發的惱火。若是別的人家,離京之前,為了讓罪犯路上過的好些,都會有朋友或親戚給他們塞幾個銀錢荷包。

但這次,因為怕沾上侯府,來之前竟然沒有任何人露面,這趟任務沒有一點油水可撈,這兩個人還不安分。

見小侯爺似乎要發狂,周圍的幾個解差都上來幫忙,欲要制住,卻被小侯爺将鐵鏈一甩,反而誤打誤撞的将解差絆倒,頓時一片混亂。

脫離了桎梏的小侯爺一喜,見那個男人沿着樹林晃悠,似乎随時要攥進樹林消失不見,小侯爺連忙踉跄着小跑過去。

抓到他,抓到他……

“流放途中擅自逃跑者,按宣國律法,當改為死刑!”

怒極失心的順安侯和小侯爺,已是聽不見解差的怒喝,與上前壓制的解差胡亂沖撞,腦中一片混沌,只想抓到那個快要走遠的男人,把他交給皇帝,給侯府平反,重新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狠狠報複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蕭青容站在林中,眉梢如清雪微冷,透過眼前樹間縫隙,看着官路上那一片混亂,袖中的手緩緩伸出,白皙的掌中躺着一顆普通的小石子。

纖指彈過,混亂中的幾人沒人注意到破空聲已至,只有順安侯覺得腰間一痛,似是什麽東西狠狠戳了一下,身子不穩的向前撲去。

“噗!”

腥澀的血跡濺開,潑了解差一臉。那解差怔愣的看着突然撲到刀上的順安侯,猛地松了手,順安侯瞪着眼,胸前插着鋼刀,直直的倒了下去,木枷着地,一聲悶響。

小侯爺見狀驚喊一聲,接着如木偶一般,失了魂魄,雙腿顫着,竟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幾個解差面面相觑,半晌後,終于有人出聲,打破寂靜,“順安……罪人李西運自己尋死,與咱們哥兒幾個無關。”

随即有人接着附和,“按律法中,犯人流放為奴役,途中襲擊官差者,擅自逃跑者,各州緝拿,歸案後皆改為死刑。他剛才意圖逃跑,就算他不尋死,待我們上禀,他也是難逃一死。”

樹林中,适才順安侯兩人眼裏的“男人”,正站在蕭青容身邊,笑着邀功道:“小姐,待會兒要再給代珠買串兒糖葫蘆!”

蕭青容看着那幾個解差将順安侯胸前的長刀拔出,帶着昏迷的小侯爺和屍體往京城方向返回,聽見代珠的話,蕭青容側頭。

“好,代珠想吃什麽,小姐都會買給你。代珠想要什麽,也要和小姐說。”

這是她欠代珠的,也是欠……欠代瑤的。

蕭青容的眸色恍惚,眼前蔥茏樹木如墨在水中緩緩暈開,綠意漸漸散去,扭曲之間,似乎看見了宮殿之間的一赤色長廊。

本應雕龍畫鳳的長廊,卻是屍體堆積,斷劍殘臂,腥血成河,如凄慘煉獄。兩側的珍花奇木上蒙上一層粘稠的血,刺眼的鮮紅,都成了血樹。

兩個宮裝的小姑娘哭泣着,顧不得害怕,在屍體間跌撞的奔跑,突然長廊那頭出現了一隊拿着刀劍的士兵。

“侯爺,那是元徵公主!”

接着一男人大笑幾聲,“抓回去!那可是澤國皇室唯一子嗣,陛下和國師定會重重有賞!”

前面兩個小姑娘聞言,咬牙流淚卻不敢回頭,牽着手,互相拉着,拼命向前跑,只是這般情形,在那幫士兵眼裏,卻如玩鬧一般,他們看着兩個狼狽不堪的小姑娘,體驗着逗弄樂趣,哈哈大笑。

為首的人提着劍上前,幾步便輕而易舉的追上了兩個小女孩,冷笑着将其中衣着華貴的女孩扯到一邊,便要舉劍殺掉另一個。

“代瑤!”女孩撲過去,欲要阻止那刺下來的劍,卻被男人一腳踢開。

血如花,溫熱卻刺骨,模糊了視線,被踹倒地的女孩看着那劍刺了下去,刺進了代瑤小小的胸膛……

明明那麽小的身子,卻流出那麽多的血,仿佛怎麽都流不盡……

“公主快走!”代瑤歪着頭,本該是童稚的臉上滿是冷靜,滴血的小手摸到了手邊散落的兵器,混沌迷蒙的眼微微亮了亮,竟然猛地舉劍,砍向男人腰側,“公主走!”

女孩驚叫,“代瑤!”

男人瞥了眼身側輕飄飄抵着的劍,嗤笑一聲将代瑤踢開,代瑤手中虛握着的劍也被踢飛,哐當一聲落地,随之黯淡了代瑤的目光。

看着那些士兵大叫着“侯爺”跑了過來,代瑤突然身子一動,撞向一旁的女孩,随後因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躺在了血泊之中。

女孩被撞入湖中,身子緩緩下沉……

透過血紅而透明的湖水,看着已無生息的代瑤被憤怒的男人又刺一劍,長劍穿透了身子,男人将長劍穿着的代瑤擡起,揚腳狠狠一踢,小小的身子從長劍上落下,滑向遠處,混在那些死去的澤國士兵中。

幾滴飛濺的血液落在湖面,血色漣漪陣陣蕩開,猶如心裏的滔天恨意漸漸占滿全部心神。

不遠處,飛檐宮殿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那些盛世,恍若前夢……

突然想起在西北軍營時,偶然見到幾個士兵聚在一起,她一時好奇,也帶着任泓坐了過去。

其中一個眉飛色舞的說起,“東南大河中現一石碑,上面寫着‘南有澤,邪物盤,天道至,當為譴’,宣國南邊正是澤國,國師說這是天旨,澤國定是不詳之地,會影響宣國國運,江南反常的大旱也與它有關。”

“怪不得澤國在雲山之後神神秘秘的,聽說他們還有什麽秘術……不不,是邪術。”

“哎哎,安靜!聽我接着說,當年陛下神武,竟是親自帶兵去讨伐了澤國。當時還有許多人不信呢,說哪有什麽鬼神之說。結果陛下的軍隊一到,便有如神助,澤國起了瘟疫,死了大半的人啊!”

“這一定是老天的警示!”

“說的對,正是如此!就在瘟疫之後,那大河又出一塊石碑,這次寫的是‘邪物将除,海清河晏’。這下那些不信的人可就沒話說了,而且陛下大勝得歸之後,第二年,江南各州便不再大旱了,直到如今,十多年過去,江南一直風調雨順。”

“啊?這澤國還真是一個邪氣的地方?”

“你還不信?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上天接二連三的暗示,還能有假?不要再胡說了!這澤國藏在雲山之南,雲山可是出了名的險峻,很少有人能跨過,也就是陛下真龍護體,不被邪氣所傷,才能将澤國除去!”

“哎?你怎麽知道那麽清楚?”

“嘿嘿,我大伯家的堂哥,當年可是随着陛下一起征讨澤國的,後來斷了胳膊,領了幾吊錢回了鄉種地。”

什麽邪氣!什麽石碑!什麽天旨!一切只是宣國皇帝欲念的借口罷了!

什麽真龍護體!當年宣國皇帝不知如何勾結到了澤國皇室的人,那叛徒将雲山密道洩露了出去,才會給澤國招來滅國之禍!

記得當時若不是任泓死死拉住自己,将自己帶走,說不定那說話的士兵,會當場濺血,永遠閉嘴。

眼角突然傳來溫暖的觸感,蕭青容從那段冰冷噬心的記憶中回神,代珠已經将臉上的易容卸下,正皺着眉頭,眼中帶着疑惑。

見蕭青容眼裏終于有了光亮,而不是那般無神,代珠舒氣,輕聲道:“小姐,你怎麽了?為什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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