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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北城的夜晚漸漸地泛起潋滟光亮。
臨江而設的攬月閣,低調之下又隐約透着窮奢極欲的氣息。
三樓的貴賓室卻是難得的一方雅處,濃郁醇厚的茶香飄散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胡了。”
江岑然的話音剛落,便是喻嘉勳哭天搶地的叫聲:“然哥!給我留條底褲吧!”
其他人皆是哄堂大笑。
燈光勾勒出江岑然精致立體的臉部線條,清隽的眉目卻隐于暗處,他輕啓薄唇,不鹹不淡地回應:“不把你底褲都輸光,由着你不務正業?”
喻嘉勳:“我怎麽就不務正業了?算了,電競這種年輕人的東西,跟你說你也不懂。”
江岑然輕擡眉眼,要笑不笑地開口:“內涵我老?”
喻嘉勳立即認慫:“哪敢?說你十八歲都有人信。”
他這種不走心的彩虹屁掀不起江岑然半點情緒。
沒安靜多久,喻嘉勳又打開了話匣子:“然哥,你還不知道吧?蔚家那位小公主今天回北城呢。”
江岑然的語調沒什麽起伏:“是嗎?”
像是終于抓到了江岑然的七寸,喻嘉勳連牌都讓給了別人,端着凳子挪到他的身旁,故意提高了音量道:“我們然哥很快要做新郎官了呢。”
“你就別在我們然哥的雷區蹦跶了,小心他真讓你輸得出門裸|奔。”旁邊的好友揶揄地勸道。
熟悉江岑然的人誰不知道他反感這門被包辦的婚姻,也就礙于蔚亦茗出國多年沒有提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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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人回來了,是這件事提上日程呢?還是——
“胡了。”江岑然再次推到了面前的牌,其餘人面如菜色。
他将一旁的腕表慢條斯理地戴上,溫淡地開口:“娶她?不可能。”
貴賓室被推開了一條縫隙,這句話清清楚楚地鑽進蔚亦茗的耳朵,白皙漂亮的面容在半明半昧的環境裏看得并不真切。
一旁的好友江妤漾卻是熱血澎湃了起來。
好家夥,才回國就碰到如此赤雞的事情。
像是覺察到了門口的動靜,江岑然輕轉腦袋,直直地對上了那雙清澈無暇的黑眸。
空氣有幾分短暫的凝滞。
江妤漾親昵地挽着蔚亦茗的手臂走進來,這包廂裏的人都在一個圈子混,自然很熟悉彼此,紛紛熱情地寒暄起來。
蔚亦茗的五官像瓷娃娃般精致好看,又由于打小身體嬌弱,還有幾分相同的易碎感,周圍的人向來細心呵護着她。
她露出大方的笑靥,說道:“好久不見。”
在聽到蔚亦茗的聲音後,江岑然有一瞬間的恍神,幽深的雙眸落在她的身上,似有幾分探究。
喻嘉勳見狀,眼珠子轉溜了一圈,立刻起身,将離江岑然最近的位置讓出來,請蔚亦茗坐下,“我們的小公主終于回來了,快坐快坐。”
江妤漾不客氣的嘲弄道:“可真是把谄媚刻在DNA裏的小喻子啊。”
喻嘉勳從善如流地笑道:“老佛爺想坐哪裏,小喻子給你安排。”
江妤漾:“……不用。”
就在這時,衆人見江岑然緩緩起身,喻嘉勳連忙問道:“然哥,你要走了?”
随着他的話,蔚亦茗的眼神也落在江岑然的身上,淡笑道:“看來我挺不受歡迎的。”
喻嘉勳用手肘将江岑然頂開,臉上堆滿笑容,“怎麽可能?我們可歡迎了啊。他要走讓他走。”
江岑然淡聲道:“我有說走了嗎?你倒挺會替我做主。”
喻嘉勳後頸仿若陰風刮過般猛地一顫,小聲嘀咕:“借我十萬個膽子,也不敢替你做主啊。”
江岑然看向蔚亦茗,問道:“會打牌嗎?”
蔚亦茗:“不是很會。”
“先坐下,我教你。”江岑然讓出自己的位置,随即坐到了喻嘉勳原先的那個位置上。
蔚亦茗坐下後,偏過臉蛋問江岑然:“輸了算你的?”
“嗯,贏了算你的。”
蔚亦茗不鹹不淡地回了句:“那不用,我們非親非故的。”
喻嘉勳看熱鬧不嫌事大,“哇哦……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不想跟然哥沾親帶故呢。”
江岑然視線輕瞥,口吻極淡地開口:“你也給我坐下。”
喻嘉勳:“……求放過。”他有預感今晚絕對會被江岑然這只惡狠狠的狼逮住死命薅。
“坐下。”
牌桌就那麽大,蔚亦茗跟江岑然挨得有些近,一股淡淡的甜香不動聲色就萦繞了過來。
像是白桃味。
江岑然的指腹輕磨,低眸之時,視線所及便是蔚亦茗白皙無暇的側臉,倒是有幾分相像。
蔚亦茗專注地看着眼前的牌面,正準備将手上的一張牌丢出去時,腕骨驀地被扼住了,點點熱意迅速地在她的肌膚上蔓延而開,緊接着耳邊響起江岑然低沉磁性的嗓音:“不打這張。”
他很自然地将蔚亦茗手裏的牌放了回去,抽了另外一張打出去。
蔚亦茗就聽喻嘉勳哇哇大叫:“然哥,你也太過了吧?”
“你不肯?”
喻嘉勳用力地吞咽了下口水:“您繼續。”
江岑然的手很随意地搭在蔚亦茗的旁邊,仿佛剛才那點肌膚接觸再稀疏平常不過般。
再次輪到蔚亦茗時,她在兩張牌之間猶豫,思忖了幾秒,側過臉蛋,壓低了聲線問江岑然:“現在該打哪張?”
由于兩人的距離較近,江岑然甚至能感覺到蔚亦茗氣息吐露的溫度,帶了點輕微的癢意,像根柔軟的羽毛刷着他的皮膚。
沒聽見江岑然的回答,蔚亦茗的眼睑微擡,烏黑的雙眸有些許疑惑。
江岑然微斂情緒,輕緩地開口:“右邊這張。”
蔚亦茗順勢就将右邊的牌給丢了出去,結果喻嘉勳直接胡了。
她的臉上有幾分懊惱,像是不滿地嗔視了眼江岑然。
喻嘉勳反手撐着下巴,意味深長地開口:“小公主,輸的又不是你口袋裏的錢,愁什麽?”
“那也不行。”
“然哥,聽出來沒?人家不想跟你扯上任何關系。”
江岑然倒是一臉的從容淡然,深眸鎖着蔚亦茗白皙的臉蛋,緩緩道:“哦?是這意思嗎?”
蔚亦茗轉過臉頰,輕眨了好看的眼睛,軟糯的聲音卻帶了絲絲狡黠:“你想怎麽理解都行。”
江岑然扁平的唇角輕勾,把話題轉開了:“好了,洗牌了。”
蔚亦茗的神态很認真,她摸索了一會兒,就漸漸掌握了一些技巧,眼看着快輸光的籌碼又有了增加的趨勢。
心情肉眼可見地高漲起來。
快十一點時,蔚亦茗目測了下手上的籌碼,輕吐了口氣:“差不多了。”
其他人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江岑然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跟她從他手裏交接過去時的籌碼幾乎不差。
也就是說她在用實際行動回答之前他問的問題——
不想跟他扯上關系。
江岑然的嘴角輕哂,拉開凳子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送她們回去。”
喻嘉勳:“然哥,你下半場不參加了?”
“什麽下半場?聽上去就不健康,你不要帶壞我大哥。”江妤漾警惕地看着喻嘉勳。
“什麽不健康啊?老佛爺你把我們想成什麽了啊?我們連打牌都只是喝茶,煙酒不沾的,更別說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了。”喻嘉勳頓了頓,音量明顯有所減弱,“再說就然哥那品性,誰能帶得壞啊?這世上還有比他更自律的人嗎?”
“那倒是,我大哥妥妥的好男人。”
江岑然在她腦袋上輕拍了下,“別拍馬屁了,走了。”
走出會所,臨江的風吹過來,稍微緩解了幾分酷暑的悶熱。
蔚亦茗将被吹拂起來的頭發撩到耳後,像是做足了心理建設,幽幽開口道:“岑然哥,哪天抽空我們兩家坐下,将我們倆之間的事情說說清楚吧。”
“我們之間的什麽事?”
“明知故問。”蔚亦茗小聲嘟囔了句。
“之前的話聽見了?”
“我聽力這麽好,自然。”蔚亦茗帶着點小情緒地鼓了鼓腮幫,輕擡眼睑凝視着他,“搞得像我逼婚你似的,我有這麽拿不出手嗎?”
江岑然淡淡地笑了下:“怎麽會?”
“就問你打臉疼不疼?”蔚亦茗輕哼了聲。
江岑然将半張臉側過去,低啞地說道:“讓你試試?”
他的低姿态終于讓蔚亦茗的臉頰露了笑容,“我怕我的手疼。”
氛圍感輕松了後,江岑然道:“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漾漾開了車過來。”
“反正也順路。”
“糯糯不回蔚家。”江妤漾插話道。
江岑然低眸看着蔚亦茗,只見她微微地撇開了視線,薰黃的燈光映得她的身姿有幾分寂寥。
他雖然了解不多,可大致也知道蔚家的情況,于是不由地放軟了聲調:“有事就找我,明白?”
“嗯。”
“我說的不是客套話。”江岑然低沉地強調了一遍。
蔚亦茗的目光微動,忍不住看向江岑然,可那張英俊的臉上并沒有多餘的情緒表露,淡得出塵。
實在是有些難以捉摸。
不過江岑然都向她釋放了這麽誘人的信息了,她當然不會白白錯失良機,乖巧地應道:“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可別嫌我麻煩。”
江岑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漾漾的車我讓人開回去,大晚上的兩個女孩子不安全,還是我送你們吧。”
皓月高挂,巨大的黑幕下挂着幾顆黯淡的殘星。
位于市中心的高樓公寓。
江岑然從浴室走出來,發梢的水滴落下來,沿着健碩的胸膛緩緩而下。
他只在腰間圍了條白色浴巾,比例勻稱的身材盡顯無遺。
江岑然拿過床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某個APP的通知。
【你所關注的蔚藍奶糖正在直播】。
江岑然骨節分明的手在屏幕上輸入密碼後,點開了那個APP。
蔚藍奶糖的聲音很幹淨柔軟,跟她的名字般,好像帶着一股讓人心情放松的甜蜜氣息。
北城極少有人知道江岑然十歲時被綁架過,那段黑暗的經歷導致他很難入眠,就算已經過去這麽多年,可那好像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種反射。
在大約兩年前,他無意間聽見江妤漾在用這個APP,播放的正是蔚藍奶糖的故事。
那會兒也不知道怎麽就鬼使神差地下了這個APP。
偶爾有難以入睡的夜晚,他會點開APP聽聽她講的睡前故事。
在今天聽到蔚亦茗的聲音前,江岑然從未想過蔚藍奶糖的聲音背後是什麽人,她的聲音她的故事就跟安眠藥的作用一樣,純粹只是幫助他入睡而已。
可現在——
江岑然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延綿不絕的璀璨燈火。
當蔚亦茗跟蔚藍奶糖重疊在一起後,似乎無形中就發生了某種化學效應。
總統套房的裝修低調奢華,水晶燈的光線散落下來,暈開一圈圈旖旎的光澤。
此刻的蔚亦茗坐在電腦前用柔軟好聽的聲音講述着睡前故事,直到最後“晚安”的尾音落下,才摘除自己的耳機。
她起身朝沙發緩緩走去,一襲黑色吊帶裙穿在身上,将雪白的肌膚襯得宛若凝脂,她的身段曼妙婀娜,熱辣又撩人。
江妤漾将手上的紅酒遞過去,出言戲谑:“穿最火熱的衣服,講最純的睡前故事,大美人鯊我。”
蔚亦茗在沙發上坐下,白得晃眼的大長腿慵懶地交疊,與江妤漾碰了碰杯,唇角輕勾道:“還是北城的空氣聞着舒服。”
江妤漾朝她挪近了幾分,略顯擔憂地開口:“你那位後媽當初以給你養身體為由将你送出國這麽多年,現如今他那個兒子十八歲了,你可怎麽辦?”
蔚亦茗看着酒杯裏晃蕩的紅色液體,眸色有幾分悠遠,“不知道。”
“不知道?”江妤漾都替她急了,“你知不知道她還想方設法地跟我大哥套近乎,想要将她那個女兒塞給我大哥?”
蔚亦茗面容沉穩,慢悠悠地說道:“可你大哥又不是阿貓阿狗都看得上。”
“你這心态也太穩了吧?”
“本來是沒那麽穩,經過今晚,添了一點自信。”蔚亦茗将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唇畔殘留着一絲妖嬈的紅色,勾魂攝魄。
饒是見慣了娛樂圈各色美女,江妤漾還是被眼前的蔚亦茗給迷得找不到北,緩了片刻道:“說起來我還真沒見過我大哥像今晚這樣,對人如此殷勤。”
“那就證明我這兩年的故事沒白講。”
江妤漾啧啧說道:“怪不得殷素素會告訴張無忌,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可我有哪一句是騙你大哥的嗎?”蔚亦茗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話是沒有,但是——”江妤漾捏住蔚亦茗的下巴,還是忍不住被她這張臉給驚豔到,“就憑你今晚柔柔弱弱的小嬌花人設,可不就是實實在在地欺騙他了?”
蔚亦茗:“你覺得我不嬌?”
江妤漾還真說不出“不嬌”兩個字,“我真是大義滅親了,明知道你利用我大哥,我還當幫兇,任他再精明睿智,也不會猜到你兩年前就在布局釣他了。”
“不是利用,是合理地行使未婚妻的權利。”蔚亦茗強調道,她又故作哀憐地嘆了口氣,“我這麽孤苦伶仃,除了找他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夫做靠山,我還能怎麽辦?你大哥可不是什麽慈善家,會無緣無故地幫我,自然得增加我跟他之間的羁絆。”
話雖如此,可聽她用這種語氣說出來,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那你怎麽猜到睡前故事這招對他有用?”
蔚亦茗點了點江妤漾的鼻尖,笑得明豔動人,“我這麽甜,有誰能不喜歡?”
江妤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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