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眨眼就是半個月過去。

這段時間裏蔚亦茗每天都在忙工作室裝修的事情。

這天一早, 她起床發覺腦袋有些沉,拿耳溫槍量了下——

37.8,稍微有點低燒。

在蔚家或者出國的幾年, 都有專人負責她的起居飲食,像退燒藥、消炎藥等基礎藥都有備着。

但她搬來這裏,身體狀态很好,所以一直沒想起來。

想着37.8也不算太嚴重,多喝點水問題不大。

蔚亦茗在吃過早餐後,就出門了。

今天是她母親的忌日。

像是應景似的,天色灰蒙蒙的,宛若給整座城市鋪上了一層塵埃, 莫名地壓抑。

四年沒踏足北城, 意味着她已經四年沒去給母親掃墓了。

蔚亦茗獨自前往墓園祭拜母親, 沒知會蔚景山。

但車子開出去沒多久,卻接到了蔚景山的電話,意思是想跟她一起去墓園。

蔚亦茗沒掩飾語氣裏的冷淡:“你下午再去打擾她吧, 我想單獨跟我媽說會兒話。”

其實她對母親的印象很模糊淡薄, 幾乎完全不記得母女相處的畫面。

但那種血脈相連的羁絆卻是如何也抹殺不去的, 想起早逝的母親, 她就會有痛徹心扉的難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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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美如是許家的私生女,是她母親同父異母的妹妹。

但她來到許家後, 她母親視她為親妹妹, 但凡自己有一份, 都會給她也準備一份。

這樣的付出,換來的卻是病逝後, 刻意接近她的丈夫, 陽奉陰違地對待她的女兒。

所以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 蔚亦茗絕對不會讓許美如得償所願。

車子到達墓園,天空飄起了綿綿小雨。

即便撐着傘,雨絲還是從四面八方灑進來。

蔚亦茗将康乃馨放到墓碑前,又用紙巾仔細地将墓碑擦拭了一遍。

這才露出一絲微笑,緩緩開口道:“媽,我來看你了,好久不見。”

她對着冷冰冰的墓碑講了不少話,就像愛撒嬌的女兒膩在母親懷中,傾吐少女心事般。

一颦一笑全都發自肺腑。

在墓園待了快兩個小時,蔚亦茗才戀戀不舍地告別。

雨勢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等她回到車上,半條褲腿已經濕了。

回程途中,她在藥店前停下,進去把常備的藥都買上。

回到家,又量了次體溫。

好家夥,38.5了。

蔚亦茗自然不敢馬虎大意,馬上吞了片退燒藥。

她又淘了米,洗幹淨後倒入電飯鍋,按了煮粥功能。

不知道是藥效來了還是發燒的關系,整個人疲軟得厲害。

對于這種病症,她的經驗很足,不外乎是睡一覺。

要是睡醒還是難受,就去醫院。

蔚亦茗回到卧室,換了身舒适的衣服就鑽進了被窩。

想了想,還是給江妤漾發了條微信:【漾漾,我好像有點燒,你待會兒沒事的話能過來一趟嗎?】

看來以她病嬌的身軀,家裏還得請個保姆。

下午四點。

江城的地标性建築,□□。

頂樓總裁辦公室的門打開,以江岑然為首的一群精英氣場迫人地走出來。

一旁的裴楚言一邊劃着ipad,一邊對江岑然交代着這趟出差的部署。

他們這次要飛一趟國外,談一起并購案。

也是□□海外業務拓展至關重要的一步,不容出錯。

在踏入電梯前,江岑然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江妤漾打來的。

她打電話幾乎沒好事,不是要錢就是惹麻煩要他擦屁股。

江岑然将手機放到耳邊,聲線冷沉:“又怎麽了?”

“大哥,你有沒有時間?幫我去看看糯糯行嗎?”江妤漾的聲音急迫憂心。

江岑然的眉眼微皺了下:“發生什麽了?”

“她在上午給我發了條微信,說自己發燒了,讓我過去一下。可是我一直在排練,手機沒帶在身邊,剛剛才看到,我馬上給她打電話了,但打了十幾個都沒人接,我現在在外地過不去。”

頓了頓,江妤漾接着說道:“今天還是她母親的忌日,每當這個日子她的情緒就不高。”

“知道了,我回去看看。”

裴楚言聽見江岑然的話,不得不出聲提醒:“江總,我們現在得趕去機場。”

為了給這起并購案做最後的準備,大家這陣子忙得焦頭爛額。

尤其是江岑然,他的睡眠質量本就差,別人一天還能睡四五個小時,他恐怕兩個小時都不到。

此刻的眼眶血絲很明顯。

要是耽誤了時間,那麽所有人的努力都将付諸流水。

所以裴楚言只能頂着壓力提醒。

江岑然自然也清楚,沉忖了幾秒還是說道:“你們先去機場,我盡快趕過來。”

頂頭上司心意已決,做下屬的自然只能遵從。

江岑然回到濱水灣,試了試5885的門禁密碼,大門順勢就開了。

竟然沒改密碼。

這間屋子蔚亦茗沒做太大的改動,就是添了些小飾物,看上去生機勃勃了不少。

江岑然試着喚蔚亦茗的名字,但喊了幾次都沒回應。

他來到主卧前,骨節分明的手握在門把上,輕輕地轉動。

打開房門,室內是一片黯淡,還透着一股夏日午後的悶熱。

江岑然大吃一驚,他很清楚蔚亦茗怕熱的體質,可以的話,她恨不得帶着空調走。

但現在——

她蜷縮在被窩裏,待在他都有些承受不住的房間內。

江岑然快步走到床前,将被子往下攥了攥,俯首在蔚亦茗的耳邊輕輕叫喚:“亦茗,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蔚亦茗能感覺到外界的動靜,但眼皮很沉,無論如何也撐不開。

江岑然碰了碰蔚亦茗的額頭,就碰到了一片潮濕。

不算太滾燙,應該是出了汗,燒退下來了。

他稍微松了口氣,繼續用溫和柔軟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亦茗,你出了很多汗,先起來換身衣服。”

蔚亦茗蹙了蹙眉頭,從唇齒間發生一聲呢喃。

江岑然湊近了,才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麽——

媽媽。

江岑然的眸色微動,指尖的動作不由地放軟。

他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品般,極盡溫柔地将人抱起來。

這會兒蔚亦茗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濕漉漉的黑眸透着迷蒙茫然。

江岑然将那些被汗水打濕的碎發輕輕撥開,低沉地開口:“醒了沒有?”

蔚亦茗的睫毛輕顫了兩下,混沌的思緒慢慢地清晰起來,“岑然哥哥?”

她的嗓音微啞,摻着病态。

江岑然的心髒微擰,不是很舒服,溢出來的聲音不知不覺就有些偏冷硬:“知道自己病了還如此輕率,我若不來,你準備怎麽辦?”

蔚亦茗的心情本就一般,再加上發燒的緣故,整個人就莫名地煩躁,他還用這态度對她?

于是伸手推開江岑然,雖然身軀微跄了下,可犟着脾氣冷嗤:“我又沒讓你來。”

脫口而出就意識到自己有些不識好歹了,但要再說什麽挽回的話,她又抿緊了嘴唇。

反正她是病患,有特權。

江岑然冷哼了聲,起身步出了房間。

蔚亦茗一臉錯愕,不敢相信他說走就走。

呵。狗男人。

連這點小脾氣都忍受不了是吧?

行。她之前那兩次就當被狗啃了。

雖然心裏罵江岑然是狗,但酸澀的眼睛還是有些違背意願,吧嗒——

一滴眼淚落在手背上。

她這副病嬌身軀,可真是将脆弱诠釋得淋漓盡致。

幾分鐘後,房門再次被打開。

蔚亦茗驀地擡眸,通紅的眼眶水霧氤氲,待看清眼前的男人是誰時,馬上撇過臉蛋,擦拭眼淚。

江岑然的指腹蜷縮了下,颀長的身影緩緩靠近床鋪。

“怎麽還哭了?”靜谧的房間裏響起低沉輕緩的男聲。

雖然丢人,可已經掩飾不了自己哭過的事實,蔚亦茗就将臉轉了回來,哽着嗓音道:“你知道老子為什麽寫《道德經》嗎?”

江岑然對于這個突兀的問題有些不解。

“因為老子願意。”蔚亦茗一字一頓地講完。

怔了幾秒,一道輕笑從喉間溢出,江岑然伸出修長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腦袋:“色厲內荏。”

比起此刻故作堅強的模樣,江岑然倒更希望她像之前那樣,向他示弱。

這樣的她分明讓人更心疼。

“有沒有餓了?”江岑然又問。

下一秒,饑腸辘辘的滋味就席卷而來,蔚亦茗吞咽了下口水,說道:“我睡前好像煮了粥。”

“電飯鍋裏米還是米,水還是水的粥?”

蔚亦茗微愕地看向江岑然,緊接着一臉認真地說道:“我按了煮粥功能啊,難道電飯鍋壞了?”

“壞應該是沒壞,你也可能按了煮粥功能,就是忘記将插頭插進去了。”

蔚亦茗:“……”

“我是因為發燒了,你明白吧?”頓了頓,蔚亦茗覺得有必須解釋一番。

“明白,你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白癡。”

蔚亦茗:“……”

江岑然看着蔚亦茗微鼓腮幫的可愛模樣,心就跟着柔軟下來:“我讓秘書送食物過來了,這幾天就先由她照顧你,我會替你物色保姆。”

行吧,反正她也有這打算,正好省事了,不過——

秘書?照顧她?

“你秘書是男是女?”

“小公主,你覺得我會讓一個男人來照顧自己的未婚妻嗎?”

“你竟然有女秘書。”蔚亦茗從鼻間輕哼了聲,說話口吻立刻變得陰陽怪氣,“看來岑然哥哥也逃不過世俗的一面。”

江岑然:“……”

“怎麽不說話?被我說中了?”蔚亦茗微揚着下巴,咄咄逼人。

“反正她待會兒就來了,你要開除她的話,知會我一聲,我讓人事部辦手續。”

“我手不會伸那麽長,你舍不得開除就留着呗,還能影響我?”

“那就留着。”

蔚亦茗:“……”

這時,屋內的燈光忽然亮了。

江岑然的眉頭輕皺了下,待他适應屋內的光線——

眸色驀地晦暗了幾分。

蔚亦茗睡前換了條黑色吊帶短裙,深V的設計讓那抹溝壑若隐若現,此刻旖旎缱绻的意味橫生。

她掀開被子,白皙的長腿從江岑然的眼前晃過,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淡淡地說道:“麻煩岑然哥哥出去一下,我要洗澡了。”

江岑然的喉結滾動了幾下,對着這幕活|色|生|香的畫面,眸底有了絲絲波瀾。

蔚亦茗的眼尾輕挑,将骨子裏的媚意輕易勾惹了出來。

在經過江岑然身旁時,他扼住她的腕骨,溢出來的嗓音微顯喑啞:“你才退燒,暫時先別洗澡。”

“我偏要洗呢?”

“那我也不介意幫你洗。”江岑然低眸鎖着她精致的臉蛋,薄唇有意靠近她,“免得你自己一個人,加重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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