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黑色的邁巴赫平穩地行駛在大道上。
流暢的線條在露天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澤。
車廂內。
蔚亦茗看見江岑然俊美的側臉, 就想起江母對他懷疑的那件事,笑意根本抑制不住。
“不準笑了。”江岑然聲線沉沉,含着警告。
蔚亦茗将身軀側過來些許, 反手托腮凝視着江岑然,學着江母的口吻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怎麽就不行呢?”
前方正好是紅燈,江岑然踩下剎車,車子順勢停住了。
他輕轉臉龐,幽深的雙眸定定地看着蔚亦茗,薄唇溢出不疾不徐的聲音:“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蔚亦茗:“……”竟然用這張臉一本正經地開車。
“看來還是得實踐下,免得小公主得出一些謬論。”
蔚亦茗用一副“你說什麽, 我聽不懂”的表情回以微笑。
江岑然的唇角勾了勾, 片刻後說道:“我媽挑了幾個日子, 你自己看下,先辦訂婚如何?”
“阿姨看着辦吧,我都可以。”蔚亦茗善解人意地開口。
“那我将你的意思轉達給她。”
蔚亦茗:“……”
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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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見他送禮不手軟, 講到訂婚這等大事, 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
她的善良大方太深入人心了?
有點生氣呢。
華燈初上, 璀璨的燈火将整座城市照得奢靡繁華。
攬月閣的VIP包廂。
“這麽快?”聽到江岑然即将訂婚的消息, 所有人都吃驚不已。
喻嘉勳難得有機會可以嘲弄江岑然,自然不會放過:“然哥, 你還記不記得小公主剛回國那天, 你就在這間包廂說的話。”
江岑然:“不記得了。”
喻嘉勳:“……”他要怎麽接話?
“要不然你幫我回憶回憶?”
喻嘉勳:“……”他認慫。不敢捋老虎的胡須。
江岑然朝他勾了勾手指, 高高在上的俾睨氣場讓喻嘉勳将腦袋伸了過去。
江岑然眉心微擰:“你幹嘛?”
“你不是想摸我的頭?”
江岑然神色冷沉,語調涼薄:“我養狗也不養你這種的。”
“你怎麽還人身攻擊啊?”
“說你是狗就是人身攻擊了?狗可你比懂得讨主人歡心。”
喻嘉勳:“……”猛男也會哭泣的好嗎?
“小公主既然喜歡游戲制作, 你多給她介紹些客戶。”
聽見江岑然的訴求, 喻嘉勳輕挑眉眼, 忍不住打趣他:“然哥,你該不會是擔心溫肆會打着合作的名義,跟小公主朝夕相處吧?”
江岑然掀了掀眼睑,慵懶的模樣看似一絲脾氣都沒有,“這麽喜歡當我的腦細胞?”
喻嘉勳頓時毛骨悚然,他這句話跟“下一秒死的就是你”無異。
為了緩解這可怕的氛圍,喻嘉勳說道:“然哥,你準備怎麽跟小公主求婚啊?”
江岑然拿着酒杯的手指微頓。
見狀,喻嘉勳錯愕地問道:“你難道沒準備跟小公主求婚?”
江岑然沉忖了幾秒,他還真沒想過。
“完了完了。”喻嘉勳着急上火地數落,“你怎麽能不求婚呢?這可是一輩子一次的事情,難道你想讓小公主留有遺憾?”
這時,包廂的門開了,進來的是一襲挺括正裝的葉聞深。
他坐到江岑然旁邊,先喝了杯酒潤喉,才問道:“你今天召集大家幹嘛?”
“然哥要訂婚了。不過他沒準備求婚。”喻嘉勳簡單扼要地總結道。
江岑然轉向葉聞深,頗有些虛心請教的意味問他:“必須要求婚?”
葉聞深對于這種男女之事并不擅長,不甚肯定地回他:“應該要的吧?”
“就你們這種覺悟,也虧得長了張還算過得去的臉,否則就是注孤生的命。”喻嘉勳搖着腦袋。
江岑然陷入沉思,不禁想起了小姑娘那次在度假村說的話。
什麽商業聯姻啊,什麽喜歡別人啊,又什麽不需要感情基礎的。
他如果不求婚,倒像是坐實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江岑然的眸色難得有幾分認真,他問喻嘉勳:“別人都怎麽求婚的?”
“自然是營造一種極其浪漫的氛圍,然後單膝跪地求婚啊。”
江岑然淡薄的眼神瞟向喻嘉勳,那裏面的嫌棄根本藏不住,“別說廢話。”
“具體的你可以找婚禮策劃公司。”
江岑然:“我早該知道你那狗腦子空得很。”
喻嘉勳不服地反駁:“我所有的計劃是要保留到給我未來老婆求婚的那天。”
江岑然輕嗤一聲:“你未必有這機會吧。”
喻嘉勳:“……”欺負人TAT。
三天後,蔚家別墅。
江母坐在沙發上,不需一言一行,便将高貴典雅诠釋得淋漓盡致。
許美如在她面前,就有一種自慚形穢的卑微感。
尤其是江母對她毫不掩飾不屑。
傭人将精致的茶點端上來後,江母才緩緩開口道:“為表尊重,所以我親自來一趟告訴你們,糯糯跟岑然的訂婚日期我定在了十月份。至于訂婚事宜,我們家會全權負責,你們不用操心。”
為了防止不快,蔚景山并沒有通知蔚老夫人過來,否則照江母這番話說出來,老人家又得氣急敗壞了。
許美如微笑着開口:“我們知道江夫人是好心,但亦茗是蔚家的女兒,怎麽好意思讓您全權負責?”
江母輕睨許美如一眼,唇畔漾開一絲笑意:“怎麽?後媽當久了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許美如面色頓時難看了幾許。
蔚景山其實也不喜歡江母的口吻,淡淡地說道:“亦茗是我女兒,關于訂婚事宜,還是兩家有商有量比較穩妥。”
江母端起精致漂亮的茶杯,輕抿了一口紅茶,慢悠悠地說着:“我是沒見過狠心将女兒丢在國外四年的父親,蔚家這種家庭傳統,我怕商量不出什麽穩妥的辦法。”
蔚景山的眉頭微皺,但也沒退讓:“江夫人,亦茗身上流着我的血,我也養了她這麽多年,我認為自己有資格參與她的訂婚。”
江母還能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麽注意?
無非是想借由這場訂婚,挽回蔚氏公司的頹勢。
可蔚亦茗畢竟是蔚家的女兒,血脈關系不容抹殺。
那些裙帶利益怕是逃不過。
江母的語調微冷:“行。不過許美如可不是糯糯的媽媽,訂婚這件事,她就不必參與了。”
許美如的指尖驀地握緊,惱怒跟郁悶充斥着胸腔。
這種當面被人如同打了耳刮子的滋味,太憋屈太難受了。
江母站起身,微垂的眼睑透着俾睨:“這麽喜歡操心,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女兒,我看她挺恨嫁的。”
這句話連許美如也罵了進去。
她們母女倆之前趁着蔚亦茗不在國內,算計着接近江岑然的事,可沒把她給膈應死。
許美如一直忍到江母離開蔚家別墅,眼眶才紅起來:“別人都說當後媽難,我現在是真的深有體會。”
畢竟多年夫妻,蔚景山也有些許不忍:“你知道她跟亦茗媽媽的關系,別傷心了。”
“是不是連他們的訂婚宴,我都不能參加?那我成什麽了?”
“不會的。”蔚景山給了她一顆定心丸。
許美如的情緒這才好一些,聲線微微哽咽:“算了,江夫人要是不喜歡,我就不參加了,免得大家不愉快。”
“行了,會保證你能到場的。”
蔚亦茗的訂婚宴,許美如這位現如今的蔚夫人不到場,丢臉的還有蔚景山。
許美如自是知道這點。
蔚凝嫚聽完了全程,極度的忿忿不平:“媽,這些窩囊氣我們還要忍到什麽時候?”
“你以為我想忍?”許美如赤紅着眼睛。
她出生就被貼上“野種”的标簽,被人指着脊梁骨咒罵。
就算被接回了許家,事事被許家真正的大小姐壓一頭。
後來她嫁了個負心漢,但她的那位好姐姐嫁給了蔚景山這位風頭正勁的新貴,疼她入骨,愛她至深。
好在她命薄如紙,死得早。
她也終于撬動了蔚景山這顆頑石,成了蔚夫人。
以為好日子來了,可蔚景山心裏永遠有那個死人的一席之地,而蔚亦茗這位小公主的待遇,蔚凝嫚也永遠享受不到。
不甘,不解,不忿,不願。
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多年來的隐忍逐漸崩塌。
“蔚亦茗現在倚仗的不過是江家跟江岑然,如果能破壞這樁婚事的話——”蔚凝嫚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有辦法?”許美如倒也覺得是條出路。
蔚亦茗沒了江家這座靠山,在蔚家的價值也消失大半。
蔚景山那麽痛快将股份還給蔚亦茗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公司跟蔚亦茗的利益綁在了一起,江家怎麽都會幫襯着些。
“蔚亦茗簽約在某個APP上講睡前故事這件事,你知道嗎?”
許美如微微錯愕:“有這種事?她圖什麽?”
“我也是無意間得知的,本來沒當回事,可時間點很微妙,就在兩年前。”
“她大病一場那年?”
“确切地說是她大病以後,所以我覺得以她那深思熟慮的性格,一定有她的目的。”
“我們至今都還不清楚她忽然生病的原因,那次你爸險些就将她接回來了。”
“媽,我覺得這是個突破口,要是她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說不定可以加以利用。”
許美如并沒有那麽樂觀,這些細微的事情,對大局恐怕造不成多大的影響。
只不過試一試也無妨:“你姑且去查查吧。”
盛夏的午夜,蟬鳴聒噪,酷暑難擋。
即便房間裏的空調顯示着24度,床上的蔚亦茗仍薄汗淋漓。
她像被夢靥住了般,精致的眉頭緊蹙。
想要醒來,又十分費勁。
她的指尖緊攥着被子,骨節都泛了白。
唇齒間在不斷呢喃低語着什麽。
過了許久,她驀地睜開了雙眸。
似乎還未從夢境中走出來,瞳仁是一片空洞迷惘。
她就這麽靜靜地望着天花板,直到頸肩一陣陣地涼意襲來,才終于回過神。
蔚亦茗去簡單沖洗了一番,便坐到了電腦前。
她已許久沒有直播,突然上線,收聽的人很快直線上升。
蔚亦茗的情緒調整能力很強,一開嗓便是柔軟的聲音:“剛才做了場噩夢,沒了睡意,來跟大家聊天。”
直播間的人不約而同地問她做了什麽夢。
隔着屏幕,誰也不認識誰,這反倒讓蔚亦茗有了傾訴的欲望,她緩緩道:“一段糟糕的過去。”
馬上又有人安慰她說過去了。
看着那些暖心的回複,蔚亦茗那股陰霾很快消弭殆盡,“今天臨時上線,沒準備故事,我唱首歌吧。”
她唱的是一首動漫中的插曲,舒緩的節奏跟她柔軟的聲音搭在一起,很有治愈的效果。
蔚亦茗上線的時候,江岑然正跟國外的設計師溝通着戒指設計的細節。
只不過輕松愉悅的心情在她說出做噩夢後戛然而止。
除去她出國的四年,江岑然對蔚亦茗的過去就算沒有深入了解,可也知道的七七八八。
要說糟糕,真不至于。
而蔚亦茗出國的四年,也是他進入公司後打拼最辛苦的幾年。
他雖是接班人,可沒有過硬的手腕跟突出的能力,下面的人不一定服他。
所以那幾年,他的确沒有怎麽關注蔚亦茗。
能到讓她做噩夢的程度,想來是十分嚴重的事情。
思及此,江岑然便有一股難舒的煩悶之感。
問江妤漾,肯定得不到答案。
他那位軟骨頭妹妹,在蔚亦茗的事情上總顯得特別硬氣,饒是他威逼利誘,她也一概不吃。
親自問蔚亦茗?
形同于她親自揭開傷疤,他并不想。
翌日早上。
江岑然親自做了早餐,去叫蔚亦茗的時候,她的臉上已找不出一絲昨晚因為噩夢而無法入睡的痕跡。
如若不是他聽到了她昨晚直播的內容,這會兒恐怕還以為她仍舊沒心沒肺。
“晚上來我這裏睡嗎?”用餐的間隙,江岑然沉聲發問。
“這次可沒有小公主心願卡給你,別随便提要求。”蔚亦茗輕擡下巴,将小公主的倨傲體現得淋漓盡致。
“先透支一下。”
“你可真行。還透支?”蔚亦茗絲毫沒掩飾不屑,“小公主心願卡是用你的表現換的,就你現在這表現,別想。”
江岑然的唇角微微勾起:“那就是說我以後可以用表現換小公主心願卡?”
“可以這麽說吧,但評判标準是由我定的。”
“那今天陪你上班。”
“嗯?”蔚亦茗烏黑的眼眸疑惑的看向江岑然,“你陪我上班?”
“還有幾天假期,得努力在小公主面前掙表現,來換一張心願卡——”
-讓你陪/睡。
後面的四個字,江岑然是用口型說的。
蔚亦茗對上他促狹的神色,輕哼着撇開了視線,“那岑然哥哥就努力表現吧。”
江岑然的努力表現——
的确是很努力。
将助理的活全幹了。
蔚亦茗反手托着腮,凝視着江岑然将芒果肉剔出來的畫面,唇角不由帶了笑:“岑然哥哥,你大可不必。”
堂堂□□太子爺,蝸居在她這間小小的工作室裏,給她洗水果泡茶的,實在是太過纡尊降貴。
江岑然将果盤端到蔚亦茗面前,英俊的臉龐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夠換一張心願卡嗎?”
“你是想說夠不夠讓我□□吧?”
江岑然深邃的雙眸映着她漂亮的臉蛋,溢出來的聲線好聽磁性:“嗯,想和你一起睡。”
蔚亦茗驀地愣怔住了,她不過一句戲言,可江岑然的回答——
好像有些過分認真。
不似之前那般揶揄輕浮,就是摻着一股她說不出的感覺。
“老板,有位叫溫肆的先生找你。”打破寂靜的是助理果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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