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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薛鹂的呼吸又熱又重,她的衣裙上沾染了許多污泥,狼狽而不安地望着魏玠。反觀他依舊從容不迫,似乎并未将眼前的困境放在眼中。
難怪梁晏會對魏玠心生嫉妒,他對外表露出的姿态無可挑剔,旁人苦苦掙紮,狼狽不堪,在他這裏卻顯得無關緊要,他的存在将旁人都襯得卑劣可笑。
可他不是那樣好的人,為什麽他不能一直是個好人?
四周黑暗無光,風雨吹打林葉的聲響中夾雜着薛鹂的呼吸聲。
魏玠看不到她,卻能察覺到她的不安,正想開口安撫,卻聽見一聲輕飄飄的,帶着幾分涼意的聲音。
“魏玠,對不住了。”
薛鹂眼中是魏玠所看不見的怨毒,不忍的面色一閃而過,并不足以動搖她離開的決心。
她決然地伸出手,趁魏玠尚未有防備,用力地将他朝一側推去。
密林叢生,山間滿是雜亂的樹藤,魏玠的身影在黑夜中消失不見,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子,除了落水那一刻的動靜外,再沒有驚起更多的波瀾。
薛鹂睜大眼,胸口仍在劇烈地起伏着,她的手還呆呆地保持着推他的動作,直到朝那漆黑的山坡看了一眼,方才緩過神來,連忙提着裙子另辟小道下山。
這山上這樣多的草木,魏玠不會摔死,不過是吃些苦頭罷了,怎抵得過她受到的屈辱,怎能償還她所失去的一切。
薛鹂的心髒狂跳不止,摔了也不敢出聲,只知道立刻爬起來,不管不顧地朝着山下跑。她不知道日後能否還有這樣好的時機,倘若此次不走,下一次又要等上多久。
莫說只是受些皮外傷,即便他摔斷了手腳,也不過是罪有應得。
薛鹂許久都不曾這樣跑過了,她摔得一身是泥,疼痛卻讓她無比清醒,此刻她只覺得暢快。她離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切只剩下一步之遙,卻被魏玠狠心給毀了,被關在這方寸之地忍辱負重地讨好他,她憑什麽不怨恨。
羞愧之情在薛鹂心中只短暫地停留了片刻,很快便被重獲自由所帶來的的欣喜沖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甚至還漸漸地開始後悔,若是再狠心些便好了,若是魏玠死了,她便徹底沒了後顧之憂,往後也不必擔憂他的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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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鹂下山時努力捂着臉,露出來的手背卻被荊棘劃出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待她下山之時身上已滿是髒污,腿腳也不禁酸軟,仍是一刻不敢多停留。
魏玠為她披上的鬥篷早在半山腰扔了,冷風冷雨凍得她瑟瑟發抖,距離天明還有好一段時辰。魏玠既然敢帶她出門,即便被人發現了她的存在。,想必他也早有法子應對。加上魏玠名聲一向較好,而梁晏與他早有龃龉,興許會被他混淆了黑白,最後反将錯處都落在她身上。
天未亮時,薛鹂已經走到了洛陽城的一家有名的典當。她精疲力盡地去敲典當的門,連擡手的力氣都要沒了。
也不知何時,冷雨竟漸漸轉為了細細的小雪。叩門的悶響在凄冷的夜色中中顯得尤為無助,她冷得縮了縮肩,幾乎想要流淚,急切地又拍了幾下門,始終不敢出聲呼喚,生怕引起什麽人的注意。
門哐啷一聲開了一條縫,在典當守夜的人舉着豆燈眯起眼打量薛鹂,看清她的相貌後,立刻“呀”了一聲,連忙請她進門。
“薛娘子怎得弄成這副模樣?聽聞你不見了,與那小世子的婚事都沒成……”店家見她狼狽不堪,還有話想要問,卻被薛鹂打斷了。
“店家與我是舊相識,也算是同鄉,初來洛陽我便奉了不少好東西,今日想與店家讨一物。”薛鹂取下頭上所有玉石珠花,手指還在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栗。“想必店家已經見過我阿娘,她定與你說過,她是從魏府來的姚娘子,還請你将她送來的東西交予我看一眼,有一物于我意義非凡,我想應當是叫她誤拿來當了,若是店家準許,我手上這些可與你交換……”
魏玠在吃穿用度上對薛鹂毫不吝啬,珠翠羅绮往往都是最好的,說是價值千金也不為過。當初她為了修好魏玠那把破琴花費了不少銀錢,來此處當了不少自己攢下的珠翠。以她阿娘的性子,只怕認定她已身死,會早早将她的東西給當了換成銀錢,好給自己留個後路。
見薛鹂拿出的都是好東西,店家也沒有多猶豫,立刻去翻找賬冊,去庫房中取來了一個吊着竹牌的匣子,上面寫着姚靈慧的名字。
店家什麽稀奇事都見過了,像薛鹂這般一身髒污跑來當東西的貴女不足為奇,從前也有望族之後當了不少好東西與人私奔。雖說薛鹂的出現實在蹊跷,與他卻沒什麽幹系,士族瞧不上他,即便是窮得沒幾件好衣裳的士族,也要在他面前趾高氣昂。
薛鹂與他是同鄉,初見時為了當個好價錢對他賣了好幾句可憐話,店家才知曉她的父親也是商賈,因這個緣故害得她受士族同輩欺辱。大抵是同病相憐的緣故,他也不想多為難薛鹂,勉強為她壞了一回規矩。
“娘子自己看看吧,想要取什麽走。”
薛鹂望着匣子裏并不算太多的珠翠愣了一下,問道:“都在這兒了?”
“不敢欺瞞,真是盡數奉上來了。”
她點了點頭,從中挑揀出了趙統贈予的金簪,而後緩緩呼出一口氣。“好了,我只要這一支,多謝店家。”
對方已經為她壞了規矩,收下她手裏的簪釵時也沒有辭讓。
薛鹂來不及與他多過寒暄,趁着天亮之前又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從山上一直走到鈞山王府,薛鹂的腿累得快邁不開,天色灰蒙蒙的,小雪像是細碎的柳絮,從蒼穹洋洋灑灑地飄落人間。她摸了摸凍到麻木的鼻尖,吸了口涼氣,想到方才匣子裏的東西,心中不禁有些發酸。
她并不怨恨阿娘将她的東西拿來當了,畢竟她是獨女,倘若她不見了,阿娘孤身一人總要有個依靠,換些銀錢去買幾個鋪子才好讓她日後安穩。死物終歸是死物,寄予再多不舍也于事無補,自己好好活着才是最緊要的。
來魏府後她得了不少好東西,按理說當出來自是滿滿當當裝滿了那個匣子,卻不想打開的時候裏面的東西并未如她所想。她時常佩戴的簪釵玉環都不在其中,只有幾件顯然是不得她喜歡的,極少戴在身上,阿娘将她喜歡的東西都留下了。
鈞山王府的側門打開,一眼便看到薛鹂纖弱的身體在冷風中微微瑟縮。
她眼眶微紅,淚眼婆娑。“鹂娘有一事想懇求鈞山王。”
魏玠的頸間與頰側都有樹枝與荊棘劃出來的傷痕,血跡混着一身的髒污,讓他顯得有幾分凄慘。與初次滾落山坡時的早有預備不同,這是他第一次在黑夜中毫無設防地跟着一個人。
他鮮少有過這麽狼狽的時刻,幾次都與薛鹂有關。他永遠克制己身,漠視着世人在爐鼎中苦苦煎熬,如今輪到自己,方才知曉這種滋味的确極不好受。
刺客不算太難對付,尋到魏玠也沒有費太大的功夫。只是他畢竟夜裏目不能視,無法四處走動,自然不知曉來者是敵是友,便時刻不敢松懈。手臂的劇痛讓他面色發白,如今衣袖濕透,早已分不清是泥水還是血跡。
若他猜得不錯,這一次想對他下手的又是魏氏中人。
只要是對他動手,便不至于找不到蛛絲馬跡。
兄友弟恭并不是一族中的常态,即便是和睦互助的魏氏亦是如此,世上總有人欲壑難平,想要一步步得到更多。魏玠風光無限,仰慕者衆多,嫉恨他的也大有人在。他從前只是不曾計較,那些拙劣的伎倆不足以令他煩擾,如今這樣的自負也令他吃了些苦頭。
魏玠帶薛鹂出府,正是猜到了有人會借刺殺他,待到有人前來相助之時發現薛鹂的存在,好讓他因此聲名掃地罷了。他早有應對之法,正好趁此機會将薛鹂帶到人前,日後不再拘着她。婚書與喜服都已備好,帶她離開洛陽後他們便能成婚。薛鹂想要什麽,他給她便是了,如此她才會真心喜愛他,只要他一個便足夠了。
魏玠倚着樹幹,聽到侍者傳來的腳步聲與呼喊後,他緩緩舒了一口長氣,有什麽順着指尖往下滴落,他也無暇去顧及了。
“屬下來遲一步,請主公責罰。”
侍者掃了一眼,并非見到女子的身影,心中不禁疑惑,問道:“薛娘子不在,是否是……”
“鹂娘應當無事。”他的語氣顯得有幾分疲乏。
侍者又說:“家主他們今夜在不遠處設宴,聽聞公子遇刺便命人來搭救……”
“人已經到了?”魏玠嘆了口氣。“魏弛可是也跟來了?”
“是。”
侍者猶豫了一下,又問:“那薛娘子……”
“不必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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