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62章

趙統望着身前垂淚乞求他庇佑的女子,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初見薛鹂,正是他危難将死之際,薛鹂一襲粉裙翩然而至,言語溫柔,眸若星辰,好似神女一般。

此後許久,他對此女念念不忘,午夜夢回間仍在回想當日之景,既是感念她出手相助的恩情,也承認自己是被她的美色所迷。

如今見薛鹂想要拜他為父親,心底幾乎是克制不住地升起一股惱怒來。然而很快他便平複了自己的情緒,再如何也是他一廂情願要娶薛鹂,只待日後他入主洛陽,高坐那明臺之上,薛鹂亦是他掌中之物。如今想做什麽,且由她的心意。

趙郢與趙芸也屏息注視着趙統的舉動,好一會兒了,才見他微微俯身,将跪伏的薛鹂扶起來。

薛鹂發髻稍顯淩亂,面頰嫣紅,眼角噙着淚,猶如海棠凝露般嬌豔無比。她起身後,察覺到身後動靜,微微側身瞥了趙郢一眼,立刻又羞赧地回過頭,只一眼便勾魂奪魄,叫人心神蕩漾。

“你若執意如此,我應允便是了。”

聽到答案,薛鹂心中一喜,而不遠處的趙郢也不由地暗自松了一口氣。

“多謝義父,請受女兒一拜。”薛鹂說着又要向他行大禮。

趙統聽到她自稱“女兒”,心情更為複雜,略顯僵硬地扶她起身,而後才看向趙郢與趙芸。出聲道:“你們二人來此所為何事?”

趙郢本來有話要說,看到眼前一幕後反忘了自己的來意,趙芸走近,說道:“鹂娘身體未愈,我與兄長前來探望,好商議日後的事。”

趙統點了點頭,扭頭看向薛鹂,低聲道:“好了,回榻上好生歇着吧。”

說完後他便闊步走了出去,趙郢緊随其後,臨了又回頭瞧了她一眼,正與她四目相對,心上不由地泛起了漣漪。

薛鹂是第一回 來到軍營,在喝了幾日令人作嘔的湯藥後,她的熱病也漸漸消退了。趙芸閑來無事,每日來與她閑聊,時常談起她那情深緣淺的未婚夫婿,為了不讓薛鹂傷神,倒是極少說起梁晏。偶爾她也會走很遠,到附近的市集上的買些玉器首飾。

趙統對薛鹂很是關照,她心中實在不安,好在他大多時候都在處理軍務,既要領兵北上,還要防着身後城池被攻打,并非時常來見她。

民亂四起,賦稅與饑寒壓得百姓無法生存,百姓已是折骨而炊,反觀各地郡望的府邸依舊是歌舞升平,寒門所帶領的庶民起義很快便成了氣候,幾乎是跨洲連郡,一呼百應。

Advertisement

薛鹂在軍營中,時不時便能聽到這些戰事,心中也不由地感慨,齊國江山岌岌可危,鈞山王如今的處境正是被士族打壓所致,待他掌權,遲早要拿這些郡望開刀,各大士族也正是清楚這一點,大都要出兵抵抗,以免日後被皇室行黨锢。

趙郢要跟随趙統一同處理軍務,偶爾得了空便來教薛鹂騎馬。

趙統回到軍營,經過武場聽到女子的驚呼聲,扭頭看過去,只見薛鹂穿着一襲榴紅衣裙坐于馬背之上,不由地停住腳步看她。

軍營中能看到的只有灰敗的天地與冷寒的刀戟,時日久了也讓人心中麻木,薛鹂反而成了此處最鮮活的一抹豔色。

見到趙統走近,薛鹂拽着缰繩停下來,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義父。

“在軍營中可會覺着無趣?”

薛鹂笑盈盈地回答:“有兄長與芸娘相伴,并不無趣。”

趙郢面上一紅,笑道:“我不過偶爾得空了才來教你,不必如此恭維我。”

見兩人有說有笑的,趙統一時無言,面色漸漸冷了下來,囑咐道:“天氣冷寒,你身子才好,還是少在外玩鬧的好。”

“義父說的是。”

“下來吧。”

趙統說完後伸出手臂,不等薛鹂反應過來便要将她抱下馬。

她驚呼一聲,慌亂扶住趙統的肩膀,直接砸到了他懷裏被他穩穩拖住。略帶香氣的發絲從他面上拂過,薛鹂被他托于臂彎,居高臨下的與他對望,忙又移開眼。

趙統緩緩将她放下,不顧薛鹂身軀僵硬,若無其事替她将鬓邊的發絲攏到耳後,接着才轉身離去。

薛鹂站在原地,一顆心跳得飛快,扭頭看向趙郢,他的面色也稱不上好看。

很快便到了新年之際,軍中請來了有名的大巫祭祀,将士們擺酒設宴共祝新春,以祈求百戰百勝早日見到天下太平。

夜裏開始下雪,人都去喝酒了,薛鹂獨自坐在篝火邊盯着柴火出神。

背後響起一陣雜亂虛浮的腳步聲,她回頭去看,才發現是趙郢。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他一靠近,薛鹂便聞到了一股酒氣,強忍着不滿擠出一個笑臉:“兄長怎得喝了這樣多的酒,步子都不穩了,可要當心栽進火堆。”

趙郢坐到她身邊,火光将他的眸子照得亮盈盈的。

“鹂娘,新年到了。”

薛鹂想到獨自在洛陽的阿娘,掩住面上的失落,應道:“是啊,新年到了,還望兄長來年安康,百戰百捷。”

趙郢喝了酒,腦子不大清醒,莫名一股心酸湧上心頭,拉過薛鹂的手便開始喃喃自語。

薛鹂聽到了“阿爹”與“樂安”等字眼,而後又聽到了“魏玠”,緊接着他的腔調便越發奇怪,她低頭去瞧,才發現這是說着說着開始掉眼淚了。

“我自知不如他們,可我想鹂娘心中也是有我的,是也不是……你若喜愛我,日後我也定會好好待你,絕不會同他們一般……”

趙郢的年紀同薛鹂一般大,相差不了幾天,說起來也只是少年心性,如今醉酒便膽子大了起來,抓着她的手臂表白心意。

薛鹂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話,心中并不覺得以外,也稱不上什麽安心,反而更覺得前路難行,想要點頭應答他,又不由地想到了梁晏。若他知曉,多少也會傷心吧……即便他們生了嫌隙,也從不曾否認過彼此的情意。走到今日,更像是宿命難逃,他們走下的每一步,都在不知不覺中背道而馳。

趙郢起初哭得默不作聲,聽薛鹂不答話,便漸漸哭出聲了。

薛鹂覺着好笑,這才拍了拍趙郢的手背,低聲道:“兄長如此護我,如今我也僅有你可以依靠,自然也是喜愛的。”

趙郢得了應答,欣喜萬分,又口齒不清地說了好些話,一把将薛鹂摟進懷裏。有侍衛前來尋他要送他回去,趙郢仍抓着她不肯松手。

她安撫幾句後,趙郢湊上前飛快地親了一下她的唇角,而後才跟着侍衛離開。

等人走後,薛鹂摸了摸唇角,悵然若失地嘆息一聲,擡頭看了眼越下越大的雪,裹緊鬥篷要回營帳。走到半程,正與趙統撞見。他身邊站了兩個部下,正在與他交談。見到薛鹂後,他與二人交代了幾句,而後朝她走來。

“義父。”才與趙郢別過,此刻見到趙統,薛鹂心中不禁有幾分心虛。

“我送你回營帳,走吧。”

“義父可是有要事商議,不必為我費心。”

“不礙事。”趙統身材高大,加上常年的殺伐。神情總是堅毅而嚴肅的,對待薛鹂的時候卻極和順,像是一只溫馴的野狼。

“正值新年,你若覺得孤單,可以同我說說話。”

薛鹂絞着袖子,想到明日的事,心中始終難以安穩。

“阿娘尚在洛陽,也不知此時洛陽是否也下了這樣大的雪,沒能陪在她身邊,我心中實在愧疚。”

“日後得了機會,我會命人将姚娘子接來,無需擔憂。她若知道你平安無事,定也會心中歡喜。”

今日将士都在飲酒,走在趙統身側,薛鹂也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酒氣。趙郢與他雖是父子,卻有着天差萬別,或許是征戰沙場的确會給人一種殺伐之氣,叫人實在是親近不起來。

将薛鹂送回營帳後,趙統并未立刻離去,而是跟随她一同進了營帳。

“義父還有話要交代嗎?”薛鹂轉身問他,刻意強調了義父二字。

趙統微眯起眼打量薛鹂,忽地推了她一把,讓她直接撞上了支撐營帳的梁柱。薛鹂磕到了後腦,尚未痛呼出聲,趙統便欺身而上,将她的聲音都堵了回去。

唇齒相貼,一冷一熱,他的手臂更是如銅鐵一般堅硬,任由薛鹂推搡也無法撼動分毫。

松開薛鹂後,趙統默默揩去唇上的血,薛鹂唇角亦是染了一抹猩紅。

她胸口上下起伏着,強壓下怒火,沉聲道:“義父醉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鹂娘是否以為,一聲義父便能滅了我的心思。”

薛鹂心中氣惱,瞪了他一眼,說道:“我敬鈞山王為英雄,相信大王并非是那恩将仇報,強人所難的無恥之徒。”

趙統的手臂仍箍着她,将她按在梁柱上無法動彈。“世家名門,皇親貴胄,有幾人是幹淨的,即便是家風嚴正的魏氏,亦有罔顧人倫的無恥之輩,你又何必将我想得太好。”

薛鹂怔愣了一下,緩了一緩,逼出眼淚,凄然道:“義父何必逼我,我與兄長早已是兩情相悅,你做出這等事,豈不是置我于不義,要我往後如何自處……”

趙統面色一沉,他松開薛鹂退後兩步,語氣重了幾分,甚至有幾分隐約的警告。“兩情相悅……你與他?”

薛鹂抽泣着低聲道:“還請義父成全我們,莫要逼得父子離心……”

趙統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銳利如刀,似是要将她切碎一般。薛鹂只敢低頭垂淚,片刻後才聽他緩緩道:“若我不成全呢?你覺得趙郢他會否為你與我反目?”

薛鹂緊攥着袖子,繼續哭泣道:“鹂娘身份低微,自知是不配的,卻也不願見兄長傷心,為此與義父生出嫌隙。倘若義父執意如此,我願引頸受戮,報答義父與兄長的恩情。”

她于趙統而言,始終是在淮陰落難時出手相助的良善女子,便是柔弱也要有一番傲骨,否則他便會因她卑劣的心性而心生鄙薄,待她也會更為輕慢。

趙統顯然被她的話動搖了,長久的沉默過後終究擡步走了出去,沒有再強行逼迫她。

待他出了營帳,薛鹂已是一身冷汗。

她緩緩走到桌案前飲了口冷茶,看了眼營帳的入口處,仍覺得心有餘悸。

趙統征戰沙場多年,有的是雷霆手段,倘若當真是毫無野心的忠義之士,怎會因為夏侯氏相逼便生出謀逆之心,頃刻間便召集數十萬兵馬北上。只怕是在平亂時便做足了準備,恰好趙暨因平亂名正言順籌備兵馬,如今又給了他一個被逼無奈的名。

趙統作為臣子尚且不忠,又如何能為了些許恩情放過她。

薛鹂平複了心緒,仰躺在榻上望着帳頂。

好在他只有趙郢這麽一個兒子……

翌日一早,大雪覆蓋天地,薛鹂整夜難以阖眼,天未亮便起身了。

軍中早早搭好了祭臺,供上了三牲與粢盛,巫祝陳覺在天明之時已經開始祭神。除了祈福祥,求永貞,此次祭神,更是為了問吉兇,以求鬼神護佑趙統百戰百捷。

陳覺是近年頗負盛名的巫祝,此次民亂與關東大旱據說他都曾提前預料,民間也傳他醫術高超救人無數。

他在祭臺之上以舞降神,口中念念有詞,祭臺四周的将士們則始終緘默,無人敢出聲打攪。

将士們跟随趙統出生入死,每個人都想求一份心安,倘若祭祀過後能請來鬼神護佑,也能讓士氣大振。

薛鹂只能站在遠處瞧上幾眼,只見遠處的趙統同樣肅穆而立。

祭神之禮持續了許久,将近正午之時陳覺才停下,而後又拿刀宰殺了捆好的公雞與紅鯉。

薛鹂被凍到麻木,早已無心去看祭禮,正側耳聽趙郢與她說話,卻聽到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踮腳想去看發生了何事。趙郢索性将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肩上。

薛鹂扶穩後,此時再去眺望,正好見到陳覺高舉手臂,掌中握有一塊碧色玉石。

玉石上沾染的魚血還在往下滴落,他跪在祭臺之上,雙手托起那塊碧玉,高聲呼喊:“齊室已死,豫王當興。吳女得子,天下太平!”

呼喊聲響徹無比,口中所言更是振聾發瞶。

紅鯉腹中藏有玉石,赫然便是神靈給予的指引。

趙統駐守豫州,素來有豫王之稱,此話已是料定他将取代齊國正統皇帝,立下不世之功。

軍中嘩然一片,除卻振奮人心的前一句,後一句更讓人心中疑惑,紛紛猜測吳女是何意。

托着薛鹂的趙郢卻身子一僵,忙将薛鹂放下,驚愕道:“真是奇了,這陳覺竟有幾分能耐,能請來祥瑞……他後半句是何意義,什麽吳女?“

趙郢顯然将薛鹂祖籍都忘了,她沒好氣地扭過頭,不耐道:“沒聽清。”

而趙統已然上前,恭敬道:“請先生明示。”

陳覺立于風雪中,僵立的身軀像一根枯朽的幹柴。他将手中的碧玉獻上,嗓音嘶啞道:“吳地有一女,既為禍水,亦是福瑞,吳女腹中之子,乃是中央大星,天之大将也,可承大業,興天下。”

趙統面色嚴肅,薄唇緊抿成出一個冷冽的弧度,他接過玉石端詳,上方果真篆刻着四列小字。

“先生是指,我軍大功定成?”

“此乃神祝,大王乃是天命所歸。”

趙統恭敬行下一禮後,才轉身面向将士,而後不等他開口,軍中将士齊聲高呼:“齊室已死,豫王當興。吳女得子,天下太平!”

新年第一日,祭神請來了祥瑞,将士們身心振奮,齊齊高呼聲振林木。

而後衆人又紛紛議論起吳女是誰,直到趙統大步走向薛鹂,而趙郢一把拉過薛鹂擋在身後,警惕道:“阿爹這是做什麽?”

陳覺此時也注意到了躲在趙郢身後的女子,他一步步走下祭臺,朝着他們走近。

薛鹂面露惶恐,問道:“義父這是何意?”

趙統面色冷凝着,掃了她一眼,而後回頭問陳覺:“先生,我營中正好有一位吳女,她曾令名士魏蘭璋與梁樂安反目,這寓言所指之人……”

薛鹂惱怒道:“休要聽那妖人蠱惑,什麽禍水,分明是他妖言惑衆……”

“住口”,趙統冷聲呵斥。“此乃天降祥瑞,不得胡言。”

陳覺睨了她一眼,繞着她走了一圈,而後才開口道:“禍水還是福瑞,全憑大王的意思。”

趙郢沉默已久,終于忍不住出聲質問道:“我與鹂娘早已心意相通,倘若她腹中之子能繼大業興天下,我身為世子又算什麽?”

此話一出,聽者又是一陣唏噓。

陳覺笑道:“寓言中并未點明是何人之子,世子又何必動怒。”

趙郢面色一怔,而後恍然大悟,猶如從深淵又回到了雲端,驚喜道:“先生所言極是,我的子嗣自然也算繼承大業……”

趙統沉思片刻,點頭道:“多謝先生指點。”

趙郢心中狂喜,扭頭去看薛鹂,卻被她甩開,斥聲道:“一介妖人故弄玄虛,休想以鬼神之說定下我的終身大事!”

趙統皺起眉,拽住薛鹂的胳膊,說道:“風雪太大,送薛娘子先回去歇息。”

而後衆目睽睽之下,兩個侍衛上前不由分說帶走了薛鹂,一路将她送回了營帳。

等回到營帳後,薛鹂身上的冰雪漸漸消融,凍僵的身軀也開始回暖。

從昨夜便忐忑不安的一顆心終于落到了實處,想到方才趙統面對趙郢發問時難看的神色,薛鹂幾乎想放聲大笑。

來到竟陵當日她便開始謀劃,陳覺在趙統這樣的宗親眼中是名聲大振的巫祝,從前卻也只是個仕途不順的儒士,當年曾途經吳郡拜在沈氏門下,因不被重用而北上令擇明主。

陳覺在吳郡時便通曉醫術,時常以符箓治病,姚靈慧為了治好薛鹂面上紅瘡特去請過他,薛鹂被灌了好幾碗符水,根本是毫無作用,反害得她上吐下瀉。

如今陳覺搖身一變成了能通鬼神的大巫祝,而軍中逢大節必要行祭祀,聽聞他人在豫州,薛鹂便早早串通了陳覺。應允日後她當上皇後,便許他為太常,位列九卿之首。

她是拿性命在賭,陳覺這種故弄玄虛的巫祝又何嘗不是。

他能有今日,定有不小的膽識與遠見。

薛鹂嗤笑一聲,想到趙郢在衆人面前對趙統劍拔弩張的模樣,她心中更覺得解氣。趙統正是需要鼓舞士氣的時候,天降祥瑞乃是大吉。如今衆人都知曉了趙郢愛慕她,倘若他執意要侵占兒子的心上人,不僅說出去有損他的美名。趙郢不僅會心有怨氣,還要猜忌日後因這寓言而被搶走屬于他的地位,父子反目是在所難免的事。趙統正值壯年,早已不是能為了情愛能不顧大局的性子。

高興過後,薛鹂還有旁的事要操心。據說江東最近出了一位富商,還為趙統奉上了不少的糧草兵馬,那人也姓薛,是吳郡中人。只怕是她那混賬的爹,她還得托人去打聽一番。

天降祥瑞的消息傳開後,作為祥瑞之一的薛鹂在軍中也漸漸有了聲望,更有甚者稱她為神女。

趙統似乎打消了心思,并未再出言冒犯她,反倒是趙郢心中不安穩,整日裏惦念着要與她早日成婚。很快她托人打聽的事也有了着落,那江東的富商當真是她那混賬父親。

年後趙統的兵馬大勝,繼續揮兵北上。

薛鹂與趙芸在軍隊後方随行,而沒過幾日,侍衛便提着一個士兵丢到馬車前,告知她:“前幾日便見此人混入護送娘子的車馬中,還暗中诋毀娘子名譽,被我們抓到了還自稱是娘子的血脈親人。屬下特将他擒來此處交予娘子定奪。”

薛鹂探出身子打量了他,看到那張眼熟的臉上的神情倔強,半點沒有認錯的意思,她淡聲道:“親人?我與他素不相識,又是哪來的騙子?”

他面露怒色,正要出聲卻被侍衛一腳踹倒在地。

“我便說是個胡言亂語的,竟敢诋毀神女,還不快磕頭認罪。”

他痛呼一聲,侍衛又踢了他兩腳,而後才聽他怒而喊道:“薛鹂!你好大的膽子,若是叫我阿爹知曉……必定不會放過你!”

薛鹂又從馬車中探出身來,佯裝驚訝道:“薛淩,怎會是你?怪我太久不曾與你相見,竟未認出你來……”

她嘆了口氣,哀婉道:“我料想至親血脈不會出言诋毀,這才沒有想到你身上去,怪我讓你受苦了,你莫要氣惱,我這便命人放了你。”

侍衛聽到薛鹂的話,疑惑道:“竟真是娘子的親人,既如此更不該出言诋毀你,心腸未免太過惡毒。”

薛鹂低落道:“三哥向來不喜愛我,也怪我性子不讨喜……”

“娘子何須自謙,誰人不知娘子生得美貌,性情又柔婉良善,更是大王的救命恩人,莫要因小人三言兩語貶低了自己。”

薛淩被罵了一通,氣得面色漲紅。“薛鹂!”

侍衛又猛地踢了他一腳。“叫嚷什麽?”

她擺擺手,屏退了侍衛,而後才冷笑一聲,說道:“早聽聞你擅自離家前去從軍,還當你戰死沙場了。”

她上下掃了薛淩一眼,輕蔑道:“竟只是一個區區的什長,連鄉野草夫都不如,當真是丢盡了薛氏的顏面,叔父若知曉,怕不是會将你送去喂狗……”

薛淩被她刻薄到說不出話,氣得緊攥雙拳,惱怒道:“你懂什麽,我是想靠自己建功立業!”

薛鹂嗤笑一聲,譏諷道:“那你來尋我做什麽,想要我在義父面前替你美言兩句,提攜你做個隊主不成?”

她說完後,薛淩果真愣了一下,似是在猶豫可行性。

薛鹂不留情面地嘲笑:“憑你的才智還想建功立業,離了士族的名頭,你與庶人何異,怕是連庶人都不如。”

此話終于激怒了薛淩,他氣得跳下馬車,口無遮攔地大罵她:“什麽神女,分明是禍水,妖女!”

很快便有人捂了他的嘴将他拖走,薛鹂聽到哀嚎聲,想起被薛淩欺辱的種種過往,心中更覺得爽快。

由于薛鹂這行人中不少是随軍的女眷與醫者,兵馬不宜太快,時日久了便與前後的兵馬拉開了一段距離。

到了夜間,忽有敵軍前來圍困,他們這行人也被圍住,好在與其他兵馬相距不遠,很快便能等到援軍相助。

只是一小撥湊運氣的敵軍,對他們不足以構成威脅,薛鹂見沒什麽緊要的,便安心待在馬車上等着趙郢帶援軍趕來。

偏偏薛淩慌忙地拽她下了馬車,反而比她還要焦急許多,不由分說地推她上馬,催促道:“你這神女的名聲傳出去,定會有人想要前來争奪,我帶人護送你先走。”

薛鹂心中覺着不安穩,尤其信不過薛淩,掙紮着要從馬上下去,薛淩索性翻身上馬與她同乘,氣急道:“你發什麽瘋!我這是在救你!”

“可笑。”

薛淩似是被她激怒了,揚起馬鞭駕馬飛奔,領着一隊人強行帶她離開此處。

圍困他們的兵馬不多,薛鹂被護送出去後,薛淩頗為得意,說道:“婦人之仁,只會原地等死,哪裏懂得趁勢而為……”

前路一片漆黑,薛鹂心中實在不安,若遇上襲兵他們可算是遭了。

她并未理會薛淩的譏諷,間隔不遠,她只盼快些與趙郢的人相遇。

然而突然之間,黑夜中響起一陣急促而淩亂的腳步聲,不等兵衛們反應過來,他們已被人重重包圍,刀戟在黑夜中閃着寒冷的鋒芒。

薛鹂渾身緊繃,死死地攥緊拳頭,緊接着緩慢而咬牙切齒地說道:“薛淩,我真該殺了你。”

她要被這混賬害死了!

夏侯信從軍營中走出,俯身打量被押來的女子,只見對方發髻淩亂,卻難掩絕世的容顏,他立刻狂笑不止:“好啊!真是好啊!竟會是你?”

他鉗住薛鹂的下巴,逼迫她擡起她來。

“臉色好生難看……”夏侯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新月。“你說我們這算不算是命中有緣……不過也要謝謝你那蠢貨堂兄,他若晚一步帶你走,趙郢的人可就到了。”

薛鹂面色蒼白,輕聲道:“在此處能與郎君相見,自然也算是緣分。”

夏侯信輕笑一聲,說道:“不止是與我有緣……還有一人與你更是關系匪淺,知曉你成了鈞山王父子争奪的祥瑞,他可是整整一日水米不進呢……”

“一介妖人胡言亂語,郎君說笑了。”

夏侯信低下頭,附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究竟何處好,讓魏玠與梁晏都對你念念不忘,如今連這父子二人都将你視做寶貝……叫我也想試上一試了。”

薛鹂面色恭順,低聲道:“敢問郎君,我堂兄身在何處?”

“你還有閑心關心他的死活?”

她面露戚然,說道:“堂兄與我感情甚篤,還請郎君放他一馬,切勿為難他……”

“那便看你聽不聽話了。”夏侯信冷哼一聲,一把将她提起來丢給侍女。

“送到我屋子裏,先扒幹淨拴起來,切莫讓她跑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