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戀人
“別哭了,又沒說是最後一次。”
她聽了果然不哭了。可憐巴巴來了一句,“下次還給我做嗎?”
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大抵就叫做無奈吧。
堂堂一朝天子,有種自己被算計了的感覺。但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
他說,“好。”
“下次還給你做。”
“那是什麽時候——”她忽然靠近,笑彎了眼睛,“再給我做小籠包呀。”
眼珠子就差黏在他身上了,施探微微微後仰,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什麽時候?施探微摸了摸鼻尖,不知怎麽作答,他只是随口答應,又不是真的會再做這種事,緩兵之計罷了。
畢竟下一次跟她見面的,應該就是他的弟弟了。
他忽然有一點後悔,不該心血來潮扮作施見青來見她。
雖然她确實比想象中要有趣一些,但此事若是敗露,一國天子的顏面往哪擱呢?
遲遲道:“要不十五那一天吧。那天月亮圓,我想跟你一起看月亮,到時候我要送你一件禮物!”
她興高采烈地說,像是一只活潑的雀鳥,永遠都那麽富有生命力。
過幾天正好可以出宮采買。
她要買上一些絲線,給他做一個頂頂漂亮的劍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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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遲遲偷偷瞧了一眼他腰間的佩劍,那把劍單獨拎出來很是普通,可佩在小侍衛那筆直挺窄的腰上,怎麽就哪哪都好看呢,再挂上一個劍穗肯定更是好看。
他卻忽然問道:
“你很喜歡送……我東西嗎?”
玉觀音。香囊。
還有這一次,她說的禮物。
哎呀被發現了,遲遲不好意思地對手指,決定搬出萬能的娘親:“娘親說了喜歡一個人就要給他最好的。”
無語片刻,施探微淡淡道,“令堂倒是有趣。”
有趣?這是什麽形容詞啦?不過她娘親确實是個很有趣的人。
“那我走啦。”
既然已經約定好了下一次見面的時間,現在就回去等十五那天就好啦!
遲遲心滿意足,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被她留在原地的少年:“……”
誰知噠噠噠,她又折回來了。
“你就沒有什麽要叮囑我的嗎?”少女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
她和施見青之間,難道還有什麽不足為外人道的告別語嗎?
施探微從來不知道他這個弟弟還有這麽風花雪月的一面,他抿了抿唇,難得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世間的戀人在分別之時,都會說點什麽呢?
他大腦一片空白,此時此刻,那些帝王之術治國之策都不再管用。
半晌,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他伸出手臂,十分緩慢、十分僵硬地抱住了面前的人。
女孩子抱起來原來是這樣的感覺,軟軟的小小的,好像可以團一團塞進袖子裏面,帶到任何地方去。
她柔軟的發頂蹭到他的脖頸,少年僵硬地擡着下巴,脖頸上的那塊凸起輕微滑動了一下。
遲遲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吓懵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擡眼向上看,卻只能看到少年白皙幹淨、折角利落的下颌。
他淡色的唇緊緊抿成一線,鼻梁頂起的黑布下依稀可見深邃的眼窩形狀,遲遲看得想嘆氣,太好看了,怎麽可以生得那麽好看。
真想給娘親看看。
小侍衛的胸膛溫暖有力,靠在裏面安全感十足。
不過動作這麽生硬,遲遲不禁偷笑,看來沒有抱過其他女孩子,她的那些擔憂是多餘的。
靠在他的懷裏,遲遲輕聲說,“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見過你的。”
說完就感覺哪裏怪怪的,搞得好像是在偷.情一樣。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趕緊從他懷裏退出來,許是退得急了竟然左腳絆右腳,眼看就要當場表演一個平地摔,還是臉朝地那種。
卻被一只手臂穩穩撈住,護腕上的朱雀紋血紅張揚。
“小心些。”
含着笑意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不用猜都知道小侍衛肯定在笑話她。
遲遲索性也不忸怩了,反正在他面前犯蠢也不是一次兩次,索性扶着他的手臂站穩。
“謝謝。”她毫不臉紅地說。
施探微忽然開口:“香囊還有嗎?之前送給我的那個。”
迎着她的眸光,他面不改色道:
“自從受傷以後,眼睛便時常發疼。方才聞到那股香氣突然覺得沒有那麽疼了。”
所以想多備幾個嗎?
遲遲聽了果然露出心疼的表情,取下自己腰間的香囊,不忘記把裏面的花瓣拿出來,然後遞給他。
香囊是湘妃色的,上面的繡花繡得歪歪扭扭,圖案帶着幾分稚氣,布料也有一些陳舊。
她上次送他的那個是藍色的,想着男子佩那種顏色要更合适些。
“這是我小時候繡的,本來是想送給一個很要好的玩伴,可惜他不辭而別,這個香囊就沒有送出去。”
過于女氣的香囊,跟他的氣質格格不入,看得遲遲很是不好意思。
“要不你還給我。我再給你繡一個合适的,你喜歡什麽顏色?”
他卻很安靜,雪白的指尖摩挲着那不算精細的布料。
忽然開口,“沒有。”
“我沒有喜歡的顏色,”他垂眸捏緊香囊,輕聲說道,“這個就很好。”
嗚嗚嗚。
太溫柔了,讓人好想嫁。
……
從安覺得,官家最近變得有些古怪,不僅會在看完奏折後發怔片刻,身上還出現了一種不可能出現在他周身的、屬于女子的香氣。
雖然這種改變微乎其微,但還是被日夜相随的從安察覺到了。而且,那股香氣似曾相識。
難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哪個狐媚子勾搭上了官家?
簡直晴天霹靂,這要是傳到慈安宮去,太後娘娘不得生吞了他!
到底是什麽時候……
江從安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還是按下了心中的困惑,沒敢表現出來。要說這位年輕的君主與歷朝皇帝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對親疏遠近的态度。
按理說,天子待身邊近侍總要親近幾分。
但這位不然。他的脾性溫和只是看上去而已,實際心性冷漠,不論是對誰都沒有分別。
要問他真的打從心底裏親近誰,恐怕就連他的生母都不是那個人選。
自打伺候官家以來,從安基本揣測不到他的心意。或許正應了那句君心似海。
皇帝沒有喜好,每日除了政事還是政事。後宮那幾個如花似玉的嬌娘也都全部晾着,問就是身子不适。
有空了就去探望太後,或者翻看佛經,清心寡欲地讓人懷疑是不是有問題。
……可能真的有問題。
太醫也說官家重傷未愈,體質虛弱,不宜行房。
對此從安不免疑慮,心道刺客那一刀,也沒紮在腰子上啊……
“官家請用膳。”
從安端着藥碗上前。裏頭盛着的,是打嗟嘆湖取回的藥膳,據說是白芷女官根據官家的身體情況特制,乃是不外傳的秘方,對龍體恢複大有裨益。
想到這江從安不禁感慨,怎麽偏偏就出了那檔子事,可惜了白女官,那等全才的人物。
将來若是離了宮,也不知還有誰能繼承她的衣缽。
近身的功夫,一縷幽幽的香氣鑽入鼻尖,越聞越覺得熟悉……
同那日覓藍女官身上的香氣,幾乎無差!
從安差一點就驚呼出來,好在忍住了,只暗暗咋舌,明明之前沒有什麽眉目,怎麽忽然……看來得去向太後娘娘回禀一二了。
轉眼就到了十五。
天有不測風雲,這天清晨,就在皇帝從慈安宮出來,踏上龍辇的時候。
他暈倒了。
皇帝昏迷是大事,阖宮上下人心惶惶。
從安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就在剛才,太後娘娘給皇帝下了最後通牒,要他在月底前寵幸一名宮妃。
畢竟天子不入後宮久矣,恐惹天下非議,皇位不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誰知皇帝一踏出慈安宮就昏倒在地。
作者有話說:
後來的哥哥:施見青你就主動送香囊,送玉觀音,還要送什麽勞什子的劍穗。我想要什麽,還得親口向你讨要,我就這麽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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