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程樾和賀言 嘻嘻,看是哪個倒黴鬼會落……
程樾和賀言
03
“對不起。”賀言聲音有些啞,深吸了一口氣,又問:“我太用力了,疼不疼?”
程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疼。所以,你欠我一個人情。”
賀言愣住。
片刻後,程樾又道:“裝作不知道,對大家都好。”
“你什麽意思?”賀言問。
程樾反問:“不然呢,你要拆穿,想過怎麽處理後果麽,想過以後怎麽面對她麽,你覺得他們會在乎被人知道麽?”
這是程樾和他說的最多的一次話,刀子一樣咄咄逼人,賀言又一次愣住。
一陣風拂過,很暖,可賀言只覺得涼。
程樾擡手撥了撥耳邊的發,他看到她手腕上的紅印。
程樾的問題,他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他知道兩家人,賀之秋,以及那花房裏的男人都要面子,而他作為晚輩、兒子,也需要。
賀言閉了閉眼,盯着她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程樾沒有回答,只說:“你需要一段時間調适,如果需要有人聊天,可以找我。”
賀言沒接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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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樾話落,擡腳走出樹下,臉上瞬間揚起溫暖的笑容。
賀言順着她離開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陽光下真走來一位氣質優雅的中年女人,正是程樾的母親齊慧歆。
母女倆走近了,賀言立在樹蔭下,隐約聽到她們的交談聲。
齊慧歆問:“我正在找你爸爸,他這個電話聊的太久了,老爺子在問了。”
程樾語氣裏略有調皮:“爸爸一忙起來就‘六親不認’了,我剛也找過了,他不在這邊。”
齊慧歆笑道:“哪有這麽說自己爸爸的。”
母女倆攜着手,越走越遠。
賀言緩慢的靠向樹幹,垂下眼,盯着錯落在樹影中的自己的影子,久久未動。
他腦海中還回蕩着剛才那一幕,如今想來仿佛做夢一樣。
其實他一直知道,他父母的感情不太好,父親保守,不夠上進,母親要強,事事争先,這樣的夫妻自然很難過到一起去。
他也有種直覺,母親外面似乎有人,但又沒有證據,只是一種感覺,因為母親有時候會春風滿面的哼着歌,有時候出門前會精心拾掇自己,那絕對不是為了參加聚會。
他甚至曾經想過,要是有一天發現母親的情人,他應該也不會太驚訝,太受打擊。
只是他沒有料到,那個情人會是認識的長輩。
不知不覺的,賀言回憶了許多,陷入自己的世界。
直到前面有人叫他:“小言,你怎麽一個人?”
賀言擡起頭,迎向賀之秋溫潤的笑容。
他恍惚了一下,說:“哦,我有點悶,出來透透氣。”
賀之秋走進樹蔭,擡手去探他的額頭。
賀言下意識想躲,卻愣是控制住了。
賀之秋說:“額頭有點涼,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賀言搖頭,目光緩慢地掃過賀之秋臉上精致的妝容,略過那補了一層粉的耳朵、脖子,連他自己都很驚訝他竟能如此“風平浪靜”。
賀言勾了下唇,只說:“我沒事,現在好多了。媽,咱們進去吧。”
“好。”賀之秋笑着挽起他的手臂,母子倆一同走到陽光下。
賀言挂着笑,一路上聽賀之秋說話,她時不時還會誇他兩句,說他個子竄的太快,眼下就一米八了,長得又帥,将來肯定要迷死很多女人。
賀言偶爾應一兩句。
直到賀之秋問:“我看今天你和程樾相處的還不錯?”
賀言腳下一頓,“嗯”了一聲繼續走,邊走邊說:“還可以。”
說話間,兩人踏進主屋。
屋子裏的人正在說笑,程樾和齊慧歆站在一起,程樾挽着齊慧歆的手,很是親昵。
賀之秋拉着賀言迎上去。
程樾略一擡眼,笑眯眯的對上賀言臉上的淺笑。
目光對上,只有兩人能懂的默契在緩慢地流動。
這一瞬間,賀言似乎有了種脫胎換骨的感覺,也是第一次融入了這些人,因為他也戴上了面具,臉上的笑也越發到位。
程樾飄來的目光帶着一點驚訝,一點譏诮,但很快就變成了另外一種味道。
這一次,賀言主動走向程樾。
程樾拿了一杯果汁給他,他喝了半杯。
程樾笑着說:“哦,過了這麽久我都忘了說了——歡迎回來歷城。”
賀言沒接話,也跟着笑,他笑容裏還帶了點苦澀。
他明白程樾的意思,她想說的是“歡迎來到這裏”,從此以後,他們就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這時,程中月回來了,很快走向齊慧歆,手臂攬上她的腰,夫妻倆笑語兩句。
從程樾和賀言的角度看,聽不見兩人對話,但大約也能猜到,多半是齊慧歆問他電話講的怎麽樣,程中月笑着交代了兩句細節。
賀言皺了下眉頭,實在看着紮眼、惡心,目光一轉,掃到程樾。
程樾也正看着那邊,直勾勾的,雖在笑,卻是冷的,還帶着嘲諷,尤其是她的下颌線條繃得緊,似乎還咬了咬牙。
随即程樾也看回來。
賀言率先開口:“我以後有問題,大概會經常請教你,我需要一個人跟我說說話。”
這一次,是程樾愣了。
其實是她需要有個人說說話,一個既知道這個秘密,又能與她感同身受的人。
賀言看出來了,卻将話反過來說,給她留了一線。
程樾輕嘆一聲,笑的比之前真誠:“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
賀言點頭:“好,朋友。”
其實程樾很早就知道,年輕時父親程中月就曾和賀之秋好過。
男的帥,女的美,而且門當戶對,兩家既有利益牽扯,又是合作夥伴,金錢和財富都齊聚了,應該是天作之合才是。
然而現實是,越是這樣物質條件充裕,天時地利都齊全的兩人,才越難相守。
人不和,什麽都白搭。
天之驕子和天之嬌女注定了無法互相遷就,一個氣盛,一個驕縱,一拍兩散,于是各自找個性格平順的老實人。
程樾見過兩次賀言的父親,相貌清秀,但性格是真的懦弱,站在氣場強大的程中月旁邊,高下立見。
而齊慧歆呢,外人看她是賢良淑德,具備中國傳統女性美的好妻子、好母親,和長袖善舞且有一顆玲珑心的賀之秋相比,仿佛只是一塊溫潤的,毫無殺傷力的美玉。
也難怪賀之秋和程中月會重溫舊夢,既新鮮,又帶着過去的回憶。
其實這件事齊慧歆也知道,但齊慧歆是個心平且大度的女人,很多事她都看得很淡,程樾很少見到她鑽牛角尖。
程樾自己也猜測過,齊慧歆為什麽能做到如此雲淡風輕,因為太聰明了,又很懂得掩飾麽?即便是作為母親的小棉襖,她也有點吃不準。
比如就在兩家人聚會後的這個晚上,程中月出了一趟門,許久才回來。
齊慧歆什麽都沒問,晚上照舊做自己的事,畫了會兒畫,練了一個小時瑜伽,然後就是冥想打坐,十點多就洗漱睡了。
程樾坐在房間裏,撐着頭,聽到父親經過她房門口時講電話的聲音,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奇異的念頭。
假設母親什麽都知道,那麽白天母親繞到後院來找父親,是為了捉奸呢,還是為了提醒父親胡鬧的時間不要太久,還是說因為發現兩個孩子也不在,怕孩子們撞到?
但很快的,程樾就将前者推翻,她倒是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最大。
齊慧歆的性子在大多數都是個我自不動如山的,她和電視劇裏演的那些知道丈夫出軌後妻子的表現截然不同,好似這種“小”事根本沒資格撼動她的情緒。
程樾到底只有十六歲,此時的她還是将情愛看的比較重的,也曾有過幻想,于是她便想着,或許齊慧歆根本就無所謂情愛,“自私”、“自愛”到了極致,自然也沒有愛過程中月。
還真潇灑啊。
程樾笑了。
相比起齊慧歆,其實她對程中月的感情并沒有多深,畢竟有時候好幾天才見一面,反而是齊慧歆和爺爺、奶奶,教會她很多為人處世的道理,而程中月則像是這個家最反骨的存在了,他的外向、風流,遠沒有齊慧歆內斂、淡定。
程樾也不記得是在哪裏聽到過一句話,大約是說,女人一旦脫離了情愛的桎梏,那就無敵了。
或許,母親應該就在這個境界裏。
但話說回來,沒嘗過一次那刻骨銘心的滋味兒,又何談脫離呢?
難道母親也是嘗過的?
至于自己麽,倒是有點期待了,嘻嘻,看是哪個倒黴鬼會落在她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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