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蛻變 他知道,程樾心裏已經有了決斷

蛻變

13

第二天上午, 一切都額外和諧,或者應該說,是額外的平靜祥和。

邵北川叫了酒店服務, 将早餐送到房內。

酒店一樓大堂有幾個一線品牌的專賣店,程樾吃過早餐後, 就去店裏轉了一圈, 換了身衣服。

随後她回了一趟房間, 準備收拾好自己的零碎,誰知邵北川還在屋裏,沒有去錄音棚。

邵北川煮了咖啡, 倒出來兩杯。

程樾放下購物袋,走過來喝了一口。

就聽邵北川說:“你如果需要我幫忙,随時告訴我。”

程樾垂着眼睛,只“嗯”了一聲,說:“咖啡很香。”

邵北川又道:“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我不是每次都能猜中你要做什麽。程樾,咱們之間可以直接一點。”

程樾動作一頓,将杯子放下。

“怎麽個直接法?”她忽然說:“有些事我不是不想找人幫忙, 是不知道如何開口,我要考慮權衡的太多了。”

邵北川輕嘆:“你是想得太多, 不是所有事都要深思熟慮。”

程樾擡眼,笑了:“可我的思維方式已經定了, 我改不了。”

這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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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一個心思曲折的人去做直來直往的事, 那的确很難,程樾的思考都是下意識的行為,她自己也無法控制。

邵北川說:“那不如想一個暗號, 只要你發出暗號,我看到了,就會明白。”

“暗號?比如呢。”程樾問。

邵北川笑了下,擡手摸向自己的耳朵:“比如,你摸一下耳垂,我就知道你需要傾訴、開解,需要一次不必猜來猜去的談心。”

程樾也摸向自己的耳朵,同樣漾出笑:“那要是我見不到你呢?”

邵北川想了想,說:“那麽你就在微信上發個表情給我。”

表情不是文字,卻又能表達一些內容,有時候打字說不出來的話,表情卻可以替代,發出來也沒那麽為難。

程樾輕輕颔首:“好,那就這麽定了。”

話落,程樾便拿起自己的東西走向門口。

邵北川只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

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再提訂婚的事。

他知道,程樾心裏已經有了決斷。

程樾叫了車去了樾心,腳下沒耽擱,直接找到紀淳,問他要了兩張紙質請柬的樣品。

程樾将請柬塞進包裏,看了眼時間,便給賀言發了信息。

“中午一起午飯?”

賀言很快回了:“好,在哪裏?”

程樾發了常去的餐廳地址,腳下一轉,便往外走。

這番舉動全都被紀淳看在眼裏,而就在這時,紀淳幾個箭步迎上去。

程樾腳下一頓,詫異的看他。

紀淳神情嚴肅,眼裏還有這懷疑,似乎已經猜到了她将要做的事:“姐,你約了誰?”

程樾笑道:“是賀言。怎麽,你現在連我的行程都要幹涉了。”

這是玩笑話,可紀淳笑不出來。

紀淳腦海中想到的是程樾昨天的吩咐,要把電子請柬上男方的名字空出來,未婚夫要換人等等。

紀淳又問:“那你為什麽拿着請柬去?”

程樾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安靜的回望。

她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紀淳說:“辦法還有很多,不是非得走這一步。”

幾秒的沉默,程樾倏地笑了,又一次把問題抛回去:“很多?比如呢。”

“比如。”紀淳皺起眉,“川哥,或是……”

那最後一個字,只有一個口型,還未成音,正是“我”。

而紀淳吐出這個字是十分艱難的,他有顧忌,可他也在為程樾着想,所以才會将自己也納入進去。

程樾笑容漸濃,問:“許游呢,你徹底放棄她了?”

紀淳一噎,眉頭皺的更深。

程樾拍了下他的手臂,笑道:“好了,你有這份心,我已經很感激了,但我不會考慮你們。”

紀淳帶着疑惑的看她。

程樾解釋道:“利用和算計我的人,我會用同樣的方式回報,但對于重情重義的朋友,我不能這麽做,不能因為自己出了事,太棘手了,解決不了了,就去拉別人一起下水,把自己的麻煩變成別人的。”

說白了,人都是多面的,但在這個時候,無論是邵北川還是紀淳,卻對她露出了自己善良的一面。

她面對這些善良,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

事實上,這樣的決定在昨晚以前,還是猶豫不決的,可是到了現在,她心裏卻跟明鏡一般,一點負擔都沒有了,無比的輕松。

程樾又笑了下,說:“你相信我吧,等我消息。”

紀淳吸了口氣,終于沒再說什麽,只是看着程樾越過他,徑自走向門口。

程樾來到餐廳的包間時,賀言已經在了,他正在喝茶,桌上只有兩疊幹果。

賀言臉色并不好,有些蒼白,似乎沒有睡好。

程樾進來時,卻是微笑的,而且精神不錯。

賀言将其看在眼裏,難免會聯想到昨夜,會不自覺的站在男人的角度上進行腦補。

而現在的情況是,賀言是在壓抑着情緒,心裏憋着火兒,程樾反倒是不急了,仿佛處于被動的人并不是她。

程樾坐下,氣定神閑的拿起餐單,翻開看了幾眼,同時說:“你想吃什麽,我記得你喜歡吃魚,還喜歡吃芋頭,要不要嘗嘗這家的特色菜?”

賀言又喝了口茶,沒接話。

程樾掀起眼皮,慢條斯理的在他臉上掃了一圈,透露出幾分關心:“你臉色不太好,沒休息好麽?”

“嗯。”賀言開口時,倒是聽不出半點情緒,“昨晚打雷下雨,太吵了,四點多才睡着。”

程樾說:“你精神不好,又睡的晚,那不如再加一個山藥羹吧。”

賀言繼續喝茶,沒接話。

程樾叫來服務生,很快點了幾道菜,便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品着。

包間裏沉默了好一會兒,氣氛憋悶得很。

直到程樾掃向賀言面前的幹果,她擡手要動轉盤,賀言的手指卻在這時将轉盤壓住了。

程樾擡眼,雙方較這勁兒,她說:“你又不吃,還不許我吃?”

賀言說:“待會兒該吃飯了。”

“哦。”程樾又收回手。

又是一陣沉默,片刻後,服務生将菜逐一端上桌。

程樾舀了一碗山藥羹出來,轉到賀言跟前,笑道:“趁熱吃。”

賀言沒動,只是看着程樾頗有食欲的吃菜。

她似乎胃口不錯,時不時還會評價兩句,讓他也多吃。

賀言喝了一碗山藥羹,就沒什麽食欲了,胃在一陣陣緊縮,酸的慌。

等到程樾落下筷子,擦了嘴,又端起茶杯。

賀言終于忍不住,問道:“咱們今天見面,不只是為了吃飯的。”

他心裏并不知道程樾的想法,所以懸着。

而程樾則剛好相反。

程樾笑了下,放下杯子說:“我知道,我已經有決定了,或者應該說,是有了兩層考慮,但我還需要二選一,要不你幫我判斷一下?”

二選一?

賀言眯了眯眼:“什麽意思。”

程樾從包裏拿出那兩張紙質請柬,而賀言的眼睛一直盯着它們。

她将請柬放在轉盤上,輕輕一推,便轉了過去。

賀言盯着那兩張紙,眼神漸漸沉了,卻沒去碰,只問:“你不打算取消。”

程樾搖頭:“不打算。你知道的,我死要面子,我丢不起這個人。”

賀言輕笑了聲,帶了冷意:“所以,這是來給我送請柬的。”

程樾賣着關子:“請柬不是給你的,是讓你幫我做決定。”

賀言皺了皺眉。

程樾又道:“正如你所說,韓羽大概率趕不回來。這件事我和他求證過,的确,他回不來,所以訂婚儀式那天,他不會出現。我們已經分手了。”

賀言一怔,眉宇舒展了些,可心裏還是有着疑問,便又一次看向請柬。

程樾雙肘撐在桌沿,揚了揚下巴,示意他:“你不打開看看?這裏面是兩個候選人,我拿不定主意。”

賀言半信半疑的掃過程樾,随即拿起上面那張,翻開一看,映入眼簾的除了女方的名字,還有男方的三個大字——邵北川。

賀言的眼皮當即一跳,盯着那手寫字,知道這是程樾的筆跡,但有些潦草,而他腦海中想到的則是昨晚,程樾一直留在邵北川所在的酒店裏。

這才一夜的功夫。

程樾将賀言的所有細微表情都收入眼中,輕描淡寫的說:“你那天跟我說,其實早就想提醒我韓羽會爽約,可你知道邵北川回來了,在我心裏誰都比不上他,你以為我們會舊情複燃,我會和韓羽分手。”

賀言将請柬放下,臉色難看得很。

程樾繼續道:“我想你說得對,這層選擇也要感謝你給我提了醒。”

賀言轉開臉,看向窗外,半晌才說:“這層選擇,程家不會答應的。”

程樾說:“那是我的問題,再說這只是權宜之計,過段時間婚約會解除。”

賀言又看回來:“那公司那邊你怎麽交代,未來繼承人和一個音樂人訂婚,他還是你簽約的。這件事無論過去多久,都會被人拿出來提。那些高層、股東,一定會利用這件事做文章。”

程樾點了點頭:“你分析的沒錯,難得現在你還能替我考慮。所以邵北川并非唯一的選擇,我剛才說了,二選一麽,請你幫我拿個主意。”

因為這話,賀言的目光又一次落到請柬上,還有第二張。

他心裏升起疑惑,但很快就想到一個人,正是紀淳。

程樾見他遲遲不動,問:“你不打開看看麽?”

賀言深吸口氣,這才壓着情緒将它拿起來。

誰知翻開一看,竟然看到熟悉的兩個字——賀言。

仍是程樾的筆跡,秀娟、流暢。

賀言腦子一空,半晌沒了言語,而剛才那些負面情緒也在悄無聲息的溜走。

直到程樾又一次開口:“我知道這個決定你也會為難,你現在身邊應該有人,我把你拉下水,你可能要去解釋很多事,還要面對你家裏。我昨天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開這個口,我有一千個理由不這麽做,可是我突然想起來你我上次的對話……”

賀言緩慢地擡起眼,眼裏還有着複雜的情緒沒有落下,有驚訝,也有驚喜,雖然已經很淡。

隔了幾秒,他問:“什麽話?”

程樾笑了下:“我當時問你,你會站在我這邊幫我,就像過去一樣麽?”

賀言緩慢的點了下頭:“我自然會幫你。”

程樾又問:“那你能幫到什麽程度?”

賀言接道:“一切,只要你開口。”

一陣沉默,四目相交。

直到被程樾打破:“那你幫我拿主意吧。”

賀言垂下眼,同時将寫着他名字的請柬放在轉盤上,手指一動,将它轉了回去。

程樾挑了下眉。

緊接着,就見賀言拿起寫着邵北川的那張,當着她的面,撕成了兩半,跟着就是四半。

程樾聽着那“撕拉”聲,微微笑了。

她說:“這層選擇,你家裏未必會答應。”

賀言也終于露出第一抹笑容:“我家裏的問題我來解決,再說這是權宜之計。”

程樾又說:“哦,那公司怎麽交代,這件事無論過去多久,都會被人拿出來提,将來那些高管、股東也會用這件事做文章。”

賀言接道:“商業聯姻他們見多了,不會大驚小怪,再說這只是訂婚,是為了利益捆綁,就好像你和韓羽之前一樣。只要是對那些高管、股東的利益有益,他們就會樂見其成。”

程樾輕輕點頭:“你分析的沒錯,我很感謝你幫我這次。但話說回來,你要求我取消訂婚儀式,我到底還是沒答應。”

賀言笑容加深了:“那天是我無禮了,我早該想到更深一層。”

程樾接道:“那麽,那兩個股東的協議呢,你簽字了麽?”

賀言搖頭:“當然沒有,我稍後會親自拿給你,你們內部怎麽處理,我絕不幹涉。”

程樾笑了:“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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