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拍戲的曲折

舒氏集團大廈裏，李秘書拿着一疊文件神色沉重的敲響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得到允許後，她才踏着尖尖的高跟鞋走進去。

“喬總，這是您之前讓查的林若水的資料！”

“不是已經送來了麽？”喬美子皺着眉頭問道。

“是的，之前送來的是基本資料。可是後來我發現一件事，林若水從小生活在孤兒院，而那家孤兒院每年都會收到一筆巨款，我順着這筆款子查下去，才發現，彙款的人是蘇衣的蘇顏！”

“蘇顏？”喬美子震驚的看着李秘書：“怎麽會是她？”

“不清楚她的目的，這些您先看看！”李秘書把資料放在桌子上：“還要繼續查下去麽？”

“不要！”喬美子立刻反對：“這件事我會處理，不要和任何人說，絕對保密！”

“是的！”

“出去吧！”

喬美子翻看那些資料，她覺得自己的腦子裏的某個地方要爆炸了。這根本不在她的控制範圍，而一切不确定的事物都是她極力抗拒的。她努力着這麽久，付出了這麽多，就是為了有一天對簿的時候有足夠的籌碼。她什麽都不需要怕！無論那個人是誰。可是現在，有一種叫做恐慌的情緒在蔓延。

“蘇顏，真是好樣的！”

喬美子冷笑着，精致的妝容讓她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依然是高貴典雅的舒夫人。是啊！她又什麽好怕的呢？現在舒家大宅的女主人是她喬美子，戶口本上她喬美子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刻在上面，即使百年之後，她的墳墓上刻得依然是“舒恺之妻喬美子”，也只有她有這個資格。

威威的病大家開始慢慢接受，良性腫瘤并不是多可怕的事。醫生也說了，從發現瘤子到現在，它幾乎沒有長大。按這個趨勢，只要身體不受什麽強烈刺激，也許威威可以健康的生活很久，和正常一樣。反而是威威一直在安慰我們，她已經習慣了，這個瘤子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躲不過的時候，只能坦然接受，和平相處。

我自問，如果，有一天，我的身體忽然出了問題，有一個瘤子要和我共生存，我想我一定無法接受，最起碼不會像威威那樣坦然。

我做不到，所以當別人能夠做到的時候，我只是覺得難過。

回到北京之後，我很快就進了劇組，再次離開北京。那些人，那些事，統統被抛在一邊。劇組最先是在橫店取景，那邊的生活很是乏味，除了拍戲，其餘的時間就是在研究劇本。幸好我是喜歡安靜的人，不然準得崩潰。顧澤彥閑暇時就會跑到各個房間實行各種匪夷所思的騷擾。以至于最後葉婉不得不在門口貼了張A4紙，上面打印着黑色的粗大字體“顧澤彥與狗不得入內”，大家都知道葉婉對狗過敏。

Advertisement

劇組的生活也很單純，每天考慮的是如何诠釋好這個角色，最大的擔憂就是NG。我忽然間就從那個紛紛擾擾的俗塵中解脫出來了，偶爾會和他們聯系。威威甚至跑過來探了幾次班，和她一起來的人是徐習聖。蘇沛只是給我打電話，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也符合他的做事習慣。至于念夏，從那次在陽漓談崩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聯系。每當翻開通訊錄看到她的號碼時，我總是覺得難過，就是難過。

正準備打電話給蘇沛，忽然間一把劍橫在我的脖頸，冰涼的觸感迅速傳遍全身。

“公主，你是要命還是要江山？”

顧澤彥穿着特制的盔甲，被陽光照得閃着刺眼的光芒，他逆着光線，看不清神情，我眯着眼睛，把劍從脖頸推開：“別胡鬧，真傷到怎麽辦？”

“呵！”顧澤彥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慢悠悠的說：“一點也不配合啊你！太沒職業水準了。”

我看到他臉上做的特效，很明顯的一道傷疤，問道：“結束了？”

“是啊！我在橫店的戲份算是結束了。馬上又要去懷柔了。”顧澤彥想要把盔甲脫掉，卻發現憑他自己的能力根本沒辦法。便對我說：“哎，幫幫我！”

“脫掉幹嘛？天氣這麽冷，穿着暖和。”我沒有一點想要幫他的意思。

“我說你這個人怎麽不樂于助人啊？”他盯着我看，忽然不可抑制的笑起來：“我說某人啊，報應馬上來了啊！你看你長裙飄飄，衣袂搖搖，很是潇灑麽！涼爽吧！”

我知道他想說什麽，我的戲份也要開始了。今天的溫度是12度，這是室外的最高溫度。現在是下午，水底的溫度回是多少呢？沒錯，今天我要拍的是一場水戲，而且，我必須穿夏天的古裝，薄紗層層，裏面根本不可能套其他保暖衣。

“多些慕将軍關心，本公主受寵若驚！”

沒錯，這部戲裏我飾演的是身負家仇國恨的蘭公主，為了複仇不惜出賣自己，背叛戀人慕星。最後設計殺了韓新飾演的皇和葉婉飾演的後，而蘭公主自己，也難逃命運的捉弄，愛上了仇人，卻不得不親手血刃之。

故事的最後，失去右臂的慕星帶着瘋了的蘭公主隐居深山。

這樣一個擺權弄術的故事和林導以往的風格有很大差距。每個人都在算計，算計權位，算計勢力，算計愛情，算計金錢，算計生死。每個人都聰慧異常，但是最終他們算不過人心，算不過命運。

看完劇本的時候，我不勝唏噓。

威威到的時候，我的已經NG了多次。整個人哆哆嗦嗦的躲在羽絨服裏，小靜不停的拿熱毛巾給我擦拭。水裏的溫度比我想象的還低，而且在水裏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我不會游泳，在水裏唯一的想法就是：救命！韓新不停的告訴我技巧，被我害得他也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往水裏跳。林導的神色已經很不好看了，攝像的臉色也帶着陰郁，要不是看在韓新的面子上，他一定會對我發火，而不是現在光明正大的甩臉色。

威威見到我，下了一大跳，她慌張的拿過小靜的毛巾幫我擦拭頭發：“怎麽會這樣？這樣的天氣怎麽弄的這麽濕啊！”

“沒事。”我的嘴唇已經呈現青紫色，說話的時候牙齒不停的打到一起：“拍戲呢，你先到我房間等我。小靜，帶她過去。”

小靜只好吩咐旁邊的人照顧下我，她帶着不願離開的威威走出場地。

“各位準備！再試一遍！”

只聽副演大喊一聲，我努力說服自己脫掉羽絨服，再次去試一次。我分明聽到身邊的人故意說：“真是的，害我們不能收工！再跳下去就要拍夜戲了！”

我假裝什麽都沒聽到，導演走到我面前，後面跟着韓新。他平心靜氣的說：“林若水，你跳水的目的是為了讓皇救你，為了讓他愛上你！可是你那一副苦大仇深的赴死模樣，誰敢愛上你啊？你的柔弱是裝出來的懂麽？恰到好處的示弱往往能激發一個男人的保護欲，而你的表情，是水裏有怪物麽？”

林導聲音沒有起伏，像是說一件很普通的事一樣。我只覺得羞愧，尤其是當着韓新的面。我只好說：“我會盡力。”

“我也會考慮換人。”林導丢下這樣的一句話就轉身離開，他始終沒有發火，可是這比發火嚴重多了。我不知所措。

韓新嘆了口氣，他的華服也是濕漉漉的，看不出來原本的奢華模樣，他說：“之前林導的戲幾乎要殺青的時候也出現過更換主角的狀況，所以他不是開玩笑。”

“我知道！”我苦笑着，我怎麽能不知道呢？哪怕玩世不恭如顧澤彥，他在劇組也是盡職盡責，只要燈光到他身上，他就會立刻爆發。只有我，這個非科班出身的小角色，一直不在狀态。

“既然林導選了你，你就要相信自己身上一定有什麽地方吸引了他，值得他為你放棄那麽多大牌女星。你要自己相信自己，別人才能相信你啊！”韓新試圖開導我。

我一點也不清楚自己有什麽優點值得林導放棄其他更好的人選。因為我的長相麽？我一直在懷疑。

“我會的，走吧，開始拍了！”

我很用心的扯了個微笑，向河邊走去。這是最後一次，我暗暗告訴自己。

天色已經開始暗了，這次再拍不好估計明天還得繼續，當然，明天繼續拍的人就不一定是我了。深吸了一口氣，風從山谷吹來，整個人沒有什麽感覺，寒冷讓我麻木了。

“各組預備。”

“Action！”

我微笑着，若有似無的微笑淺淺的挂在唇邊。裙袂輕飄，整個人背對着河流，直挺挺栽下去，“撲通”一聲，濺起水花一片。

“姑娘！”

只聽皇驚慌的聲音，然後撲通一聲，也跳了下來。他游到我身邊一手拖着我的腰，一邊向上游。我不能掙紮，不敢掙紮，臉上根本分不清是河水還是淚水。

“卡！”

只聽一聲卡，估計導演是做了什麽手勢，現場歡呼一片。過了麽？我模模糊糊的想，我想睜開眼睛卻怎麽也睜不開。

“若水！若水！”

是誰在叫我呢？我很想回應，卻沒有力氣。

很多人圍了過來，韓新顧不得寒冷，少見的慌張：“導演，導演！若水暈了過去，怕是發燒了。”

“快送到醫院。”林導迅速做出判斷：“估計是凍的。拿熱毛巾來，給她敷上。”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打點滴了。威威坐在床邊一臉擔憂，小靜和顧澤彥也在。

“醒了啊！”見我醒來，威威趕緊問：“怎麽樣，還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就是沒有力氣，乏的很！”我坦白說。

“你真是，那麽拼命幹什麽？大不了不拍戲就是。何苦這麽折騰自己，我哥多心疼啊！”威威抱怨道。

我按着她的手：“不要告訴蘇沛，沒事的，小問題。省的他擔心！”

小靜這時候開口說：“蘇小姐，阿彥哥你們先回去休息吧。若水姐這邊我來照顧就好！”

“才不，我要在這陪你。”威威立刻反對，一臉堅定。

“我怎麽過來的啊？那場戲過了麽？”我問道。

小靜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模樣：“過了過了！你因禍得福。韓新哥把你送來的，因為他們明天還要戲要拍，導演就讓他們都先回去了。阿彥哥沒戲了就，就一直在這邊等你醒來！”

“哎哎！”顧澤彥立刻不同意了，他很認真的對小靜說：“什麽叫阿彥哥沒戲了啊？”

經他自己一提醒，我們幾人都噗嗤一聲笑起來。小靜慌張的解釋：“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好告訴她：“他開玩笑的，別理他！”

“看樣子，你是真沒什麽問題了。那行，我先走了。雖然我沒戲了，但是明早我就要去懷柔了，那裏有戲！”

不顧我們的嘲笑，顧澤彥自嘲道，他打了招呼就離開了。

我看着威威的樣子，便對小靜說：“你先回去吧，讓威威在這陪我！”

“那怎麽行？”小靜不同意：“我走了誰照顧你啊？”

“沒事，你今天也辛苦了。我明天還要繼續拍戲，今天的戲份還沒拍完呢，你休息好了，明天才能和我一起戰鬥啊！我想陪威威說會話！”

我說的堅決，小靜只好同意：“那你也早點休息啊！”

“恩恩。”

待小靜走了，我才問威威：“說吧，過來找我什麽事？”

威威不停的揪着床單，低着頭不說話。總覺得她比上次過來又瘦了點，頭發也長長了許多。

“怎麽徐習聖沒跟來？”

終于，威威擡起頭，輕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其實，他不知道我過來。”

“你們吵架了？”

“沒有，我。”威威像是不知道怎麽說出口一樣，糾結了一會，她終于說：“我想和徐習聖結婚？”

“結婚？”我難掩自己的詫異，我猜想很多理由，卻從沒想過這個：“你才多大啊就結婚？”

“我已近過了21歲生日了，已經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威威甚至把身份證拿了出來。

我沒有接過，只是覺得頭疼，不知道是發燒的後遺症還是被這消息刺激的：“你哥同意麽？”

“不同意。”

威威一臉失落。恐怕不同意的不止是蘇沛吧，我暗自揣度。

“沒有人同意！就連徐習聖，他也不同意，說我太小了。可是，可是等我長大了我還有機會麽？嫁給他是我最大的願望，我不希望自己直到死都沒辦法實現。”

“別胡說！”我制止她的胡思亂想：“醫生都說了，你會活很久的。”

“是麽？”威威苦笑着：“你信麽？若水姐，你信麽？所有人都告訴我沒事的，它不會長大的，你會健康成長的！可是，誰能保證啊？那顆瘤子不是長在你們身上你們當然不懂，你們根本不知道我的恐懼，我晚上都會被吓醒你們知道麽？萬一哪天它長大了怎麽辦？它爆掉了怎麽辦？我忽然就死了怎麽辦？”

豆大的淚滴砸在病床上，我根本沒想過她的想法是這樣的，那個一直安慰我們的威威真實的想法竟然是這樣的。她是那麽害怕，那麽恐懼，我無法想象她午夜夢醒一個人哭泣的場景。我也不敢想。

我能做的只是給她遞紙巾。

“若水姐，你們可以說我自私，我就是想趁我還活着嫁給徐習聖。我不想管我死了之後怎麽辦。我想努力抓住我能抓住的一切，我想要盡快實現我所有的夢想，最起碼在某一天我忽然就再也醒不來的時候沒有那麽多遺憾。我想嫁給他，我就是想嫁給他！”威威一邊哭一邊說，她緊緊握着我的手：“若水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只有你能幫我！幫我勸勸我哥！”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