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愛情這麽難

我拿着紙巾幫她擦眼淚，她哭的那麽傷心那麽絕望。像是看着櫥窗裏得不到的洋娃娃一樣，是那麽不甘心。而那個人，顯然比洋娃娃重要多了。我一直看到的蘇威威是樂觀陽光，是哪怕多大的困難橫在前進的路上，她也不會害怕，勇往直前。我一直最羨慕的就是她的勇敢，那種舍我其誰的孤勇。這是我永遠都做不到的，所以羨慕。我希望她一直都可以那樣，像以前一樣，笑得開朗。

“不要哭了！”我安慰着她：“哭的好醜啊！我在這邊的戲份明天就要結束了，之後會有段空閑時間，我會回去勸你哥的。”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答應她，我根本不應該答應她的。這不是件好事，可是看着她哭的那樣傷心，我總是不忍心，不忍心拒絕她，不忍心告訴她嫁給徐習聖有多難。

我不知道徐習聖家裏的具體情況，可是多多少少也明白一點，那種家庭會願意接受一個普通的兒媳婦麽？而且這個普通的兒媳婦身上還帶着一顆随時會爆炸的瘤子，她也許不能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只要想到這點，我就覺得沒有信心，一點信心也沒有。換做自己，也是沒辦法接受的吧。

我又想到念夏，她那樣聰慧的女子都沒辦法被接受，威威還能指望什麽呢？念夏，她還好麽？

我只是被凍的發燒而已，吊幾瓶鹽水，第二天體溫就恢複正常了。人雖依然感覺乏力，虛弱，但是想到今天不僅要拍原有的戲份，還有昨天落下的。已經耽誤大家那麽多時間了，我不想繼續耽誤戲的進程。如果我請假，恐怕劇組的損失會讓制片人對我咬牙切齒，把我煮了炖了都不解恨吧。

到了片場，估計是昨天太過敬業的精神震驚了大家，所有人都對我客客氣氣的，甚至一些平時不屑于搭理我的工作人員也開始和我打招呼了，我隐藏着自己的詫異一一回應。只有導演，依然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像是根本不知道我昨天暈倒的事一樣。他見到我，只是不經意擡眼看了我一眼，說：“既然說已經恢複了，那就好好調整下狀态，把昨天剩的戲份給拍完。我不想明天還要繼續在這裏拍！”

“知道了，導演！”

等戲的時候，小靜拿了報紙過來。

“若水姐，你看！今早的新聞。”

我接過來，只見“影視新人林若水片場暈倒”幾個大字很是顯眼，偌大的篇幅報道着這件事，還配着韓新抱我到醫院的照片。照片模糊不清，像是偷拍。

我把報紙遞回給小靜，不再說話。

這樣的報道大家心知肚明是怎麽一回事。怎麽會就那麽恰到好處的撞上記者了呢？而且照片雖模糊但重點的部分一點都沒落下。所謂據知情人士爆料，誰又是那個知情人士呢？我覺得好笑有可悲。演員的一舉一動，一點意外，都可以被盡情利用。他們不會管你真實的想法是什麽，只要報紙買的出去，銷量漂亮，電影有人看，票房高漲，兩全其美，各取所需。這樣就是最好的結局吧！所以，在現在的演藝圈，各式各樣的炒作才會層出不窮是吧！連芙蓉姐姐都出唱片了，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今天的戲份很重，沒必要為此分了心。我暗暗告訴自己。

橫店的戲份結束後，我剩下的戲份全在西北，所以沒必要再跟着他們一起去懷柔。顧澤彥邀請我去看他們拍戲，這樣可以銜接劇情，保持情緒。可是我還是向劇組告了假回到北京。畢竟威威的事一直在我心頭纏繞，這是我目前必須要解決的事。

因為之前和蘇沛打過招呼，他在魚卡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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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門，就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站在那裏，穿着家居服的他依然帥氣，只是站在那裏就讓我心動不已。我走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使勁貪婪的聞他身上的味道，好聞的不得了，是我熟悉的一切。還好，什麽都沒改變。

“怎麽暈倒了？”

蘇沛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我想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說在劇組是事，估計也是看了那些報道。

“哦，沒事。記者寫的誇張，我只是發燒了而已！”

“就算拍戲很重要，也要注意身體啊！”

“知道了！”

我抱着他不願意松手，劇組的生活雖然簡單，但是壓力卻很大。這些天，我一點也不敢放松，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犯了錯，生怕在衆人面前丢了面子。現在，在這個人面前，我可以允許自己小小的任性，可以允許自己不那麽完美。

沒想到這幾天，威威和蘇沛的關系已經緊張到一碰就破的境地。蘇伯父和蘇伯母看到女兒的眼淚就立刻投降了，他們不願意再反對女兒這點心願，可是蘇沛一直持反對意見。就算明明是心疼威威，可是還是狠着心不同意。

我也沒想到自己和蘇沛說起威威的事的時候，他的反對依然是如此強烈。

“不可以，堅決不行！”

“理由。”我拿着靠枕放在背後，已經做好了和他打持久戰的準備。

蘇沛想從我臉上看出點什麽，他看了很久，可是顯然，我讓他失望了，他沒找到。他只好說：“猴子的家庭我太了解了。沒錯，他父母通情又達理，可是他們生活在大院裏，威威嫁過去難保鄰裏不會說什麽閑話，我不能因為威威而害了他們一家。而且！”蘇沛頓了頓，像是在考慮該如何把下面的話得體的說出來：“威威的病，始終是個隐患！”

“難道因為那個可能，我們就要剝奪她追求幸福的權利麽？那萬一那個瘤子永遠都長不大呢？威威怎麽辦？因為那個可能，威威這輩子就要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麽？這對她多殘忍多不公平啊！”我不能同意他的觀點，反問道。

蘇沛啞口無言，他從來都不擅長争辯。遇到事情，他永遠是跳過過程，只看到那個結果，然後做出結論。我繼續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擔心威威萬一真怎麽了，徐習聖怎麽辦？你擔心威威在他們家會受委屈。可是，你不了解徐習聖麽？除了威威，你還能讓他娶誰？就算不結婚，威威要是真不在了，徐習聖的傷心會少一分麽？與其擔憂有的沒的，不如順着他們的心思。至少這樣，威威會開心。”

蘇沛的表情開始松動，他很清楚徐習聖對威威的用情。也許娶不到威威，他這輩子都不會取任何人。可是，他還是不能同意。有些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那麽美好。事情沒有發生之前誰都不敢把話說的那麽絕對！

“威威太小了！而且如果真有什麽，誰也不敢保證徐習聖能照顧她一輩子。”蘇沛堅持說。

我覺得好笑，這個人怎麽像是舍不得把威威嫁給徐習聖一樣，堅持的別扭。我只好用雙手把他的頭扳到我這邊，很認真的問：“如果有一天，我是如果，我生病了，我變醜了，甚至連你都不認識，我很糟糕。那麽你會不會嫌棄我？會不會不愛我？”

“當然不會！”蘇沛皺着眉頭堅定的說。

我笑了，發自內心的笑：“我也不會。”

輕輕吻了他的嘴角，趴在他的耳邊說：“威威也不會，徐習聖也一定不會！”

蘇沛抱着我不說話，我能感受到他的擔憂。我輕輕*他的後背，輕聲說：“我們要相信威威一定會健康，會和正常人一樣生活。我們要做的就是寵着她一點，順着她，讓她開心。最少，我們不要反對她好麽？你都不知道，她哭得多難過。”

很久之後，蘇沛才說：“我真的擔心。”

我們總是在為身邊的人擔心，擔心父母的身體，擔心孩子的成績，擔心閨蜜的愛情。可是，我們畢竟不是他們，我們代替不了他們，我們自然也不可能真正理解他們的感受。也許他們不需要我們的擔心，也許他們想要那一次挫折來告訴自己我要成長，也許他們根本就不害怕未來需要面對的一切苦難或榮耀。

我把威威的想法告訴徐習聖後，他很久的沉默着。整個人沉浸在一種黑暗的情緒裏，不聲不語。我不知道他在考慮什麽，他沉默的是那麽久，久到我以為他要的放棄。他卻在我想要放棄的時候，擡起頭，眼神裏有滿滿的堅定：“我會處理的，蘇沛那邊我來說。他會同意的！”

那一瞬間，我對面前的這個男子刮目相看。他給我的感覺一直是浮誇而不羁，但現在的他是那麽堅定，那麽勇敢，那麽确信。确信自己會保護那個人，而且會保護的很好，不讓她受一點點委屈一點點難過。

我果然低估他了。

當威威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他們的婚期的時候，我用手遮着這戈壁上強烈的紫外線和淩厲的寒風，難以置信。

“怎麽會這麽快？”

“因為我等不及了啊！”威威難掩聲音裏的興奮之情，我估計她在電話那邊已經開心的跳起來了。

“那恭喜恭喜啊！到時候我一定會去的，無論什麽事情都阻擋不了我去參加你婚禮的決心。”

“我能請你當我的伴娘麽？”

“當然！“

不知為什麽，我竟然有種想哭的情緒在蔓延。不得不得昂起頭，讓眼淚流回去。我告訴自己這是喜極而泣。我是真心為她高興，我比任何人都知道這份感情的不容易，也許每一份的感情都不容易，所以看到有幸福美滿結局的時候，我才會那麽由衷的喜悅。

已經拍了兩個月了，《破》的戲份也将在這個月底殺青。在西北的這段時間，日子總是過的特別慢。我從來沒有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拍過戲，風吹來的時候，總有随風夾雜的沙粒鑽進你的眼裏你的嘴裏，狠狠的打在你的臉上，毫不留情。強烈的紫外線像是想要透過你的皮膚直達最深處，毫不客氣在你臉上留下痕跡，就差沒刻上“我來過！”的痕跡了。但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水資源的缺乏，對于我這樣生長在南方的人是無法理解一個沒水的地方要怎樣生存的。就算節約再節約，我還是最常被導演批評愛浪費的那個。

自從上次在橫店拍完那場入水的戲，林導越來越喜歡罵我了。經常在衆人面前把我罵的體無完膚，恨不得鑽進這地下。他層出不窮的罵人方式，讓我招架不住。韓新卻說：“這是好事，他是認可你了才會罵你的！”

顧澤彥就誇張了，他拍着我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這下我可放心了，總是擔心哪天一到片場蘭公主就換人演了。這下，我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我一邊翻白眼一邊打落身上的沙礫，才不能相信他們呢！為什麽導演只罵我而不罵你們呢？要是按這樣的說法來看，你們才應該是最常被導演罵的人吧！葉婉看到後，幫我把那些我夠不到的地方的沙礫打掉，她安慰我說：“這好多了，你拍戲拍的多了，就知道最難的不是外界條件的辛苦，而是超越不了自己的尴尬。那時候的難受才是真的難受！”

我不太能理解她的話，大概是高處不勝寒的意思吧！可是，現在的我每天考慮最多的就是如何能讓自己越來越幹燥的皮膚能夠稍稍好一點，對戲的時候怎麽才不會在深情的時候被沙子堵了嘴，打鬥的時候怎樣才能避免受傷。雖然我想的比較多，但是真到攝像拍到你的時候，你想到的只是怎樣才能展現最好的自己，怎樣在鏡頭裏最好看。每次收工，經驗最少的我總是受傷最多。盡管每次和韓新或顧澤彥對戲的時候，他們總會盡最大的可能保護我。可是，完全沒有用。我的腿上胳膊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數都數不過來，更別說那些青紫的瘀斑了。小靜一見到我就會氣急敗壞的說：“你看你的手（或者是臉，腿，胳膊），回去我不得被Andy哥罵死啊！”

我只能一邊塗着保濕霜一邊安慰她：“沒事沒事，回去就好了！”

其實，我自己也不确定自己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可以放心大膽的素顏，這樣的皮膚，還真是讓我沒有自信。

等到劇組正式殺青的時候，我已經滄桑不忍心再照鏡子。顧澤彥一直在嘲笑我，嘲笑的多了，我也就不再那麽當一回事了。

想到這種生活結束了，除了興奮我還有一種悵然若失。那天晚上，幾個人圍在一起聊天，直到天亮，踏上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