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往事如風2

車窗外車流不息，舒恺望着這一切面無表情。他不過走了幾個月而已，而這世界怎麽就面目全非了呢？就算是舒氏的掌門人，就算混跡商場多年，就算練就一身處驚不變的本領，可是，當一遇到那個人，只要某件事和那個人扯上關系，他就會不知所措，慌不擇路。

而現在，他必須要去面對那個人。不得不！

原來，自己還是會膽怯的啊！

蘇顏接到老李的電話時，只是覺得詫異，忍不住問：“你還在做他的秘書？”

“是啊！這麽多年了。舒董是個念舊的人！”

念舊的人？蘇顏聽到這樣的話只是覺得諷刺，當年，她也以為他是個念舊的人！可是後來，她才明白，之所以念舊，不過是因為沒找到那個新的而已！

那時候，舒恺還住在外面的小房子裏，和蘇顏一起。有一天，蘇顏頂着半幹的頭發走出衛生間，卻看到舒恺窩在客廳的棉墊子上不知在做什麽。她順手從餐桌上拿了個蘋果，一邊咬一邊走過去問：“幹嘛啊？”

她的手剛想接觸那攤在地板上的紙張，卻聽舒恺制止道：“別動！我在整理！”

“什麽啊！”蘇顏不滿的看着地板上還有個破舊的字典：“這都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要修啊？再買個新的呗！”

“用習慣了，裏面有些東西是丢不掉的！”舒恺頭也不擡的回答。

“真沒發現你竟然是個念舊的人啊！”蘇顏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卻碰上舒恺似笑非笑的眼神：“那是，不念舊怎麽就死心塌地喜歡你這麽多年啊！？”

饒是一直潑辣的蘇顏聽到這樣的告白也忍不住紅了臉頰，更何況那人還是她的他！她也以為他會一直念舊的喜歡下去，卻沒料到當遇到新的喜歡時，那個舊的只能被丢到看不見的角落。

蘇顏一直記得最後見到舒恺的場景，有些事情，你拼命忘記，卻銘刻在心。

他們最後約在公園裏見面，離他們家并不遠的一個小公園。十二月的天氣寒風刺骨，蘇顏裹着又厚又重的棉襖還是覺得心寒，有種寒氣從腳底一直往外冒！舒恺只穿了件灰色大衣，玉樹臨風！

蘇顏一邊吸着鼻子一邊問：“你是怎麽想的？”

舒恺總是低着頭不言語，從他們認識的時候他就這樣，在一起的時候還是這樣，連現在，看不見未來的時候他依然這樣！蘇顏覺得悲涼，不是生氣，不是怒火，就是那種徹骨寒意肆無忌憚的侵襲自己，每根骨頭，每個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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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恺，你不能這樣，你總要告訴我該怎麽辦啊！”她的語氣裏已經有了祈求，她在求一個答案，也在求一份解脫。

“我不知道，蘇啊，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就是答案，這就是舒恺給的答案。蘇顏扭過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那些委屈與屈辱通通不打招呼的冒了出來，讓她防不勝防！早該知道如此的，當喬美子找上門來的時候，她就該放手的，為什麽這麽不甘心呢？為什麽還想要堅持呢？

終于，蘇顏攤開底牌，用盡最後的力氣。她不是聖母瑪利亞，她不能一味的委曲求全。

“舒恺，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我愛你，你也愛我！這樣就夠了。所以，我一遍遍的勸自己，那只是個誤會，喬美子只是個誤會！我可以選擇不去看不去想，我也可以選擇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這是我能做的！那麽，你可不可以不要見她？可不可以？”

舒恺沉默着，沉默的可怕，這一分一秒的時間在折磨着蘇顏最後的自尊心，那不停反抗的自尊心！

“不，我做不到。現在她家公司是我家最大的合作夥伴，我做不到！”

果然如此啊！蘇顏真的很想給自己兩巴掌，你還在做什麽什麽夢呢？就算是偶像劇，演到這個地步，也是要大結局了吧！蘇顏看着面前那個自己愛了這麽多年的男人，她還是在抱着希望的吧！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吧！蘇顏竟然這樣安慰自己。原來，在愛情面前，再高傲的人也會變得如此卑微，我放低自己的姿态，只為能讓你多看我一眼。

“舒恺，那我們私奔吧！我願意放棄這裏的一切，我願意放棄服裝設計。我們一起去一個沒有人找到我們的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好嗎？”

“蘇啊！我媽只有我一個兒子，我不能丢下她！”

“所以，你就丢下我麽？”蘇顏終于忍不住吼出聲，哭出來。周圍散步的老人三三兩兩的目光打量過來，舒恺的頭低的更深了。

蘇顏才明白，自己就是一場笑話。你以為放低姿态會讓他多看你一眼，卻原來，你的低姿态，只是慣着他的不在意！自己這麽卑微的請求，換來的只是一再的拒絕。蘇顏記得秋夜演的最新的一個角色，為愛癡狂的女子，不管不顧！她還笑話她：“這樣的角色你也接？”

秋夜笑起來特別媚：“這樣的女子才真誠！我們早晚是要為一個人癡狂的，只是遲早的問題！不過結局，大多沒什麽好的！”

果然如此！秋夜一語成谶！

“舒恺，我祝你這輩子永遠不幸福！”

留下這樣狠絕的話語，蘇顏頭也不回的走掉。自此，再無遇見。

到底有多少年，舒恺記得一清二楚，可是他總是告訴自己不記得了。什麽都記不得了！最後那天，蘇顏的眼淚，那句“我祝你這輩子永遠不幸福！”就像是魔咒，被施了法術的魔咒一樣，準的可怕！其實，蘇顏不知道，只要取得那個人不是她，舒恺就注定放棄了幸福這個詞語在生命中的含義。誰年輕時沒愛過幾個人，你以為她在你的人生只是過路，等她真正路過時，你才真真切切明白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麽。

而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怨不了任何人！

杯裏的茶水一度一度轉涼，等的那個人卻一直沒來！舒恺看了下手腕上的表，依然堅持等下去。那個人，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見面的。但是，每到那個時刻，不是她有事，就是自己沒空。任何邀請，只要兩個人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張紙上，最終，總有人缺席。

這次，終究的無法避免了吧！

包間是最裏面最偏僻最安靜的地段，昏暗的燈光，微笑沉默着的服務員，蘇顏的高跟鞋落在軟軟的毯子上，發不出一點聲響。她越發覺得不真實，像是看不清去路一樣。敲門聲是這寂靜中最不合時宜的聲響，打亂她的思緒。

“舒董好，蘇總到了！”

服務員禮貌的介紹，邀請蘇顏進門後，便周到的将門帶上。

寒暄的稱呼，更像是生意場上客套的介紹。

原來，他們這麽陌生啊！

那個人，一點也沒變。除了歲月在臉上劃過的痕跡。其他的，好像一點也沒變呢！舒恺。

那個人，變了好多。除了歲月沒在臉上劃過痕跡。其他的，好像全部都變了呢！蘇顏。

他們應該怎樣打招呼呢？蘇顏以為自己沒辦法面對，可是，真的走到這一天，才發現，沒有什麽事是沒辦法面對的！只是自己放大了恐懼而已！

“舒董好！”

好像沒有其他稱呼比這個更合适了！

蘇顏這樣的稱呼好像一點也沒有傷到舒恺，他只是說：“坐吧，我幫你點了一杯祁紅！”

“哦？”蘇顏瞟了一眼服務員端進來的茶水，說：“不好意思，幫我換成龍井吧！”

服務員應了聲，轉身離開。蘇顏這才緩緩的開口，毫不退讓的看着舒恺：“什麽都會變的！以前不習慣的，現在也會習慣。以前無法接受的，現在也可以接受。以前讨厭的，現在也會喜歡。以前喜歡的，現在卻忽視！時間，從來都是不留情面的！”

“蘇啊！”

“我叫蘇顏！”舒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蘇顏糾正道。那個會溫柔叫她蘇啊的愛人，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天就死去了。自此，沒有人再有資格叫她蘇啊！

舒恺嘴角的苦笑哪怕用這些的經歷也掩飾不了，無論經歷多少，那個人總是能用最簡單的話把自己傷的體無完膚。總會有這樣一個人，你永遠贏不了！

蘇顏，就是他永遠贏不了的人。

“你不用說了，舒恺！我知道你約我見面的目的。你媽昨天已經找過我了，今天是你，明天是不是就換成你太太了？你們這一家人，勞師動衆又是何必呢？既然我這些年不想和你們有糾葛，就代表我以後也不想！甚至！”蘇顏一字一頓的說：“舒恺，我真的不想見到你！”

舒恺像是沒聽到蘇顏的挑釁一樣，只是道歉：“對不起！”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蘇顏忽然就炸起來，手裏的杯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濺出一片水漬。她恨恨的說：“你當然對不起我！可是，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

“也許你不需要，可是我必須說！我以為自己對不起的只是那段感情，卻原來，我對不起的只是你！我不知道我媽和你說了什麽，但是蘇啊！這次，我不會站在你對面了！”

舒恺的眼神裏透露出來的堅定，此時此刻，在蘇顏看起來，就像是無比諷刺的笑話。

“舒恺，當年，你有理由和我站在一起的時候卻選擇了放棄！現在，你有什麽資格說這樣的話？不會站在我對面？哈！你難道不知道，你自己現在只有資格站在我對面麽？舒恺，你真是沒變啊！怎麽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幼稚？”

幼稚？！原來自己在她眼裏只是幼稚啊！舒恺無話反駁，只能蒼白的解釋：“當年，我不知道你懷了孩子！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知道又怎樣？我告訴了你又能怎樣？你會為了我而堵上舒氏的生死嗎？怕是，我在你心裏根本沒有這個分量吧！難道讓我以孩子來祈求你？要挾你？我蘇顏還真是做不到！當年，求着你和我私奔已經讓我感到羞辱了！”終于，還是說到這件事。蘇顏想，如果沒有孩子，是不是我餘生都沒有機會見你？她沒有問出來，她不敢問出來。

舒恺的臉色漸漸蒼白，他說：“我不敢要求什麽，我只是見見他，那個孩子！”

“不必了！沒見他你也一樣活得好好的，他也一樣活得好好的。非要多次一舉幹嘛？舒恺，我真的希望從此，和你們舒家人。大路朝兩邊，各走各的！”蘇顏抓起手包，轉身離開。她怕自己多呆一秒，就會忍不住關系他。

在走道上，看到徘徊的老李，蘇顏還是忍不住說：“他的胃病怕是犯了，你去看看吧！”

老李擡起頭看着面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說：“舒董，這些年，過得并不好！”

“那又怎樣呢？他自己選的！”

那又怎樣呢，所有的路不都是自己選的麽？她蘇顏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不也是自己的選擇麽！後悔麽？那也沒辦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