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崩潰前的預警

在首映之後，《破》的宣傳期正式開始。憑借林導多年積累的人脈和口口相傳的口碑，再加上韓新顧澤彥還有葉婉的票房號召力，首映當天的票房便破了歷史記錄。在宣傳中，難免會被問到票房的問題，而身經百戰的林導總是妙語連珠：“我只負責拍電影，票房是其他人負責！”而當有記者問到我的表現時，林導說：“我給若水打五十分！因為我只挖掘出她五十分的潛力，剩下的五十分哪個導演能挖出來那他可就撿到寶了！”

所以，整個宣傳期，我一直被顧澤彥喊成“五十分！”雖然他人缺席了多場宣傳，但每次只要他在，我和韓新總是又輕松又緊張。輕松的是，他總能應付記者的各種刁難和尖刻的問題。而緊張的卻是，他又總是爆出一些猛料，讓我們自顧不暇，生怕哪天自己的糗事被他爆了出去。

在結束了一場傳之後，我回到休息室就癱倒在座椅上，扔了衛生眼給顧澤彥：“每次和你一起跑宣傳，比打仗還辛苦！你就不能收斂些？”

顧澤彥倒是精神滿滿，還有興趣在擺弄影迷送的禮物，只見他沉迷其中，頭也不擡的說：“難道你沒發現，這些天，我們一直都是頭條麽？尤其是我跑的幾場，你看網上的熱點多高啊！而且，我爆的料都是既能吸引眼球又不傷害她人的！”

“什麽叫不傷害她人？”我終于不能繼續忍了，顫顫巍巍的指着他說：“你都把我在劇組的食量給爆出來了！我比你能吃又怎麽了？”

“難道你沒發現你的影迷更愛你了麽？覺得你又真實又可愛！現在那種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明星是沒有市場的！要接地氣！接地氣懂麽？就是耍得了二，賣得了萌，扮得起高富帥！”顧澤彥自作聰明的教訓我說。

我真的很想把桌子上放的水果扔到他臉上！

這時，韓新卻幫着顧澤彥說：“我覺得阿彥說的挺對的！”

聽到韓新的支持，顧澤彥越發放肆起來：“看吧！我說你再這樣，肯定會吃苦頭的！”

“用不着你來操心！”看不慣他這幅為人師表的模樣，我立刻反駁道。

兩個人争來吵去，一時間，休息室裏也熱鬧極了。

一直在忙宣傳，各個城市跑，蘇沛的近況卻忘了關心。我不會主動去問，他更不會主動說出來。自蘇顏去世後，蘇沛就更沉默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都可以良久不說話，偌大的房間被一種寂靜填滿。

當舒恺邀請他去家裏時，蘇沛并未拒絕。

喬美子也開始慢慢接受這個現實，當舒靖回來參加蘇顏葬禮的時候，喬美子就明白她一手培養大的女兒終究要遠走高飛，而且并未和她一心。也許最開始會難以理解，會傷心難過，可是，終究還是想通了。

舒氏将要更換接班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作為總經理的舒靖已經許多天沒有去上班了，據說辭職報告也已遞了上去，公司裏的人都在猜測這風雲要怎麽變。

舒恺五十五歲的生日Party定在憶水酒店舉辦，當日，除了平日裏交好的朋友，生意上的夥伴，還請了各界人士，俨然是一場盛宴。所以，當蘇沛出現在這裏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圍觀的态度，盡管心中訝異，表面的客氣還是要做到位的。到場的無一不是江湖老手，什麽樣的場合說什麽樣的話她們自然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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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靖當然也要出席，身着簡單白色晚禮服的她，看起來柔弱又清爽。面帶微笑的和衆人打招呼，并未有任何外界猜測的失寵現象。陪在她身邊的是和舒氏一直有良好合作關系的顧澤彥，這也讓衆人疑惑那新聞報道是否屬實。難道舒家大小姐真和一個娛樂圈的男星交往了？

舒靖遠遠就注意到陪在父親身邊的蘇沛，舒恺正把介紹給衆人認識。顧澤彥搗搗舒靖的胳膊，滿臉戲谑的說：“看，搶你地位的人在那呢。要不要幫你出口氣？”

舒靖沒給他什麽好臉色看，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要是出氣找你也沒什麽用吧！”

“啊？難不成你今日找我過來陪你就只是為了站在這裏給人家看？”顧澤彥顯然覺得自己大材小用了，他很不滿的說：“我可是拒絕了一個商業活動啊！我拒絕了一大把銀子，白花花的銀子啊！”

“得了。這裏那麽多企業老總，你随便勾搭一個，下半年生活費就有着落了！”

顧澤彥立刻誇張的捂着胸口，半咬着嘴唇，楚楚可憐：“奴家賣藝不賣身！”

舒靖深吸一口氣，盡量平複自己的心緒，轉過頭看着他，一字一頓的說：“你要再敢這樣惡心我，信不信我真讓你在這裏賣身？”

“賣給你麽？”顧澤彥從來都是皮糙肉厚的人，舒靖又哪裏是他的對手。只見舒靖頭也不回的走向他處，留下笑得一臉燦爛的顧澤彥。

蘇沛并不是很擅長和陌生人交流，每當舒恺向他介紹一個人的時候，他也只是禮貌的笑笑，算是打招呼，神思卻不知飄到哪裏了。

直到舒恺指着一個人說：“這位是沈氏集團的沈總，這位大概就是沈兄的千金了吧！”

沈總在一旁樂呵呵的介紹說：“這是小女怡婷，剛從國外回來。什麽都還不熟悉，所以帶她出來見見朋友！”

站在沈總身旁亭亭玉立的女子，面容溫婉，笑容清淺，聲音柔柔的回答：“舒伯伯好！祝舒伯伯生日快樂，身體健康！”

“真是個懂事的姑娘！沈兄真是好福氣啊！”

“哪裏哪裏！”

兩個老朋友互相恭維，而舒恺從見到那女子開始，耳朵裏一直嗡嗡的聽不清楚。沈怡婷，這個名字是那麽的熟悉。而那張臉，還是和之前一樣，并未有多大的改變。

蘇沛的初戀，沈怡婷。

那個時候，蘇沛還在讀高中。一個長得好看又會念書的少年，在學生時期總是很受歡迎的，蘇沛難免就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而沈怡婷，是蘇沛班上的學習委員。

一個長得好看又會念書的少女，一定會成為衆矢之的。可是，沈怡婷卻能和班裏的同學保持很好的關系，她不僅智商高，情商也很高。一個溫柔禮貌，謙遜柔弱的女生，總是能激起男生的保護欲，而女生也不忍心再欺負。

沈怡婷坐在蘇沛的前面。蘇沛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背影，幹淨的校服，散發着清香洗發水味道的秀發，纖細的背影。這些，構成了蘇沛高中生活的一部分。和每一個正常的男生一樣，沈怡婷這樣既善良又漂亮成績也很好的女生，自然會是他們心中的女神。

所以，當沈怡婷說自己喜歡他的時候，蘇沛當然很高興的答應了。能被沈怡婷這樣的女生喜歡，的确是件值得虛榮的事情。

只是，還在念高中的他們，感情只是學習之外的調劑品。兩個風雲人物之間的戀愛，并沒有衆人口中傳得那麽傳奇，反而乏味的透頂。蘇沛身後永遠跟着像跟屁蟲一樣的妹妹蘇威威，而沈怡婷家教極嚴，放學之後必須回家。兩個人連約會的時間都沒有。

高中畢業，沈怡婷聽從家人安排去國外念書。然後，就和所有的情侶一樣，畢業就是失戀的季節。他們分手也很和平，不過是相互道了再見。

只是，再也沒有聯系過。

兩個人就像從未認識過彼此一樣。

寒暄過後，舒恺對着蘇沛說：“我和你沈伯伯有點事情要彈，你陪着沈小姐到處轉轉吧！”

“好的！”蘇沛點頭答應。

直到兩人走遠，沈怡婷才輕聲說道：“蘇沛，好久不見！”

對于沈怡婷而言，蘇沛就是心底那顆解不開的千千結。哪怕當時的回憶模糊不清，但是第一次愛的總是那麽難以忘記。在那場感情中，如果說蘇沛只是随遇而安，那沈怡婷就是無能為力。她對所有的一切都無能為力，除了那封自己親自塞進蘇沛桌洞裏的表白信。其餘的都不在她控制範圍之內，她只能看着事情往面目全非的旅途奔去，她無法扭轉。這才是最大的悲哀。

蘇沛不知該說什麽才是妥當的，好像也只有“好久不見”這句萬能用語可以化解尴尬。仇人冤家見面可以說好久不見，交情淡薄的老同學可以說好久不見，分手的情人當然也只能是好久不見。哪怕心中波濤洶湧，感慨萬千，此時此景，也只能以一句“好久不見”來化解尴尬；來消融所有的情緒。

兩個人站在人潮中心，相顧無言。

舒靖沒有注意到任何不妥，但顧澤彥卻發現了那兩個尴尬的人。蘇沛，林若水的男朋友。在顧澤彥心中，這是對蘇沛的唯一印象。聰明如他，也只是在一旁仔細觀察，并未上前。

那天晚上，我在宣傳電影的路上收到顧澤彥的短信。

“在做什麽啊？”

“不是在宣傳電影的現場就是在去現場的路上！”

“哈哈！恭喜。不敢忙工作的時候也要注意關心身邊的人啊！”

我擡頭看了看身邊，韓新正在閉目養神。

“你抽什麽瘋啊？韓新哥好着呢。難不成你要問候他？”

過了好大一會，手機短信提示音才響起。

“我問候你！！！”

後面的三個感嘆號觸目驚心，我以為他是大姨夫來了，便索性不去管，把手機調成靜音，也睡了過去。我不知道顧澤彥發這條短信竟然有其他的意思。就好像我忽視了多米諾骨牌即将傾倒之前的那個預兆。

那微小的警告，我們都忘記了它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