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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眼一掃,郭陽立即找出了聲音的源頭,正是前面那條路口傳來的。
他腳步一頓,免得沖撞到了對方。
聽這說話的口吻,明顯是公孫家的姑娘。
粉色的裙角一閃,繡着白色小花的繡鞋露出,跟着人影出現。
容貌精致,眉眼溫婉如畫的女孩兒正回頭說着什麽,甚至都沒注意這裏。
是昨日在那賞味樓裏看見的女孩兒。
郭陽立即就認了出來,眼見着對方沒有注意這裏,似乎一個不小心就會撞上自己,他頓時就想起了自己那位好父親後院中那些女子的争寵手段。
思及此處,本來因着初見時在心中升起的那點兒好處也立即散去,跟着他腳尖一動,就準備避開。
“姑娘,小心。”誰知,一道提醒的聲音卻比他的動作更快。
跟在女孩兒身後出現的婢女一伸手,就拉住了她。
“嗯?見過這位郎君。”女孩兒似乎有些懵,在看見郭陽後先是一怔,跟着忙不疊的低頭行禮。
“見過姑娘。”郭陽止住了動作,心中微的有些尴尬。
原來是他想多了。也是,這可是大家出身,精心教養出的姑娘,怎麽能跟他父親後院中的那些女人相提并論。這簡直是對人家姑娘的一種侮辱,還好,還好,他剛才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意思。
因着自己的誤會,郭陽不由的有些愧疚,面上的笑也就更盛了些。
他本就生得不錯,又一身文雅之氣。這樣一笑,頓時就有些公子翩翩,溫潤如玉般的感覺了。
對面,女孩兒螓首微垂,水潤的杏眼擡起飛快掃過,而後垂下眼睑,不敢再看。
“剛才是我失禮了,還請郎君莫要怪罪。”說着話,她耳垂又泛起了紅暈。
“無礙。”溫聲說完,郭陽不由憶起剛才女孩兒急急止步時的神态,心中微的一動。
“多謝郎君,我先走了。”女孩兒再次盈盈一拜,輕聲道謝,而後沒再多說,帶着婢女直接走了。
郭陽待女孩兒走過,這才邁步,繼續往雀鳴院走去。
仆役安靜帶路,沒有多言。
采青悄無聲息的在幾人身後出現,不解的看了眼走遠的公孫苒。
她費盡心思和郭陽巧遇,怎的就說着這幾句話,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未透露?難道是她們想多了?
心念轉動,采青跟上郭陽,直到他進了雀鳴院,這才返身,直接回了寶祥院,然後和公孫月說了這事。
“不奇怪。”看着采青眼中的不解,公孫月輕笑道。
她坐在小幾旁,小心裁剪着手中的桃花,然後一支支插進白淨如玉般的白瓷花瓶中,仔細調整角度,然後剪去累贅之處。
剛剛亂糟糟的寶祥院早已經恢複了平靜,那只被傳不小心跑進寶祥院的貓兒,在公孫月回來後不久,就被找到,送了出去。
一片花瓣落下,被蔥白淡粉的指尖捏起,放在一旁的玉色淺盤中。
“郭陽大家出身,想必沒少見後院之事。公孫苒若是做的太明顯了,定會引起察覺。所以——”剩下的話不必再說,在場的人都已經懂了。
“四姑娘好算計。”知夏略有些不悅的道,而後又說:“姑娘,您準備如何做?”她略有些憂心,郭陽可是自家姑娘的未婚夫,四姑娘卻動了心思,不成還好,這若是成了……
自家姑娘豈不就淪為笑柄了?
“什麽都不做。”公孫月小心的剪去一只多餘的枝丫,漫不經心的說。
一衆婢女頓時不解。
知春拉住還欲再問的知夏,搖了搖頭,示意她安靜。
公孫月腦中思緒轉動,一點一點的調整着眼前這瓶花,許久之後終于滿意的放下了剪刀。
“這樣也好,郭陽的心思不顯,我看不出來,就讓公孫苒去探探,看我這位未婚夫,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脾性吧。”公孫月笑着說,然後起身淨手,邊道:“走,我們把這花給曾祖母送去。”
公孫家在漳州經營了幾百年,根深葉茂,旁人不可輕動。且富甲天下,手中珍奇貨物無數,又有着這世界上最好的鋼鐵冶煉技術,天下兵器,五成出自她們家。加之,她們又位于海邊,擁有着無數海船,若是想走,誰都留不住。
這樣一個打不動,逼不得的角色,在亂世未曾平定的時候,沒有人會愚蠢到想要去動。也就是說,以她的身份,只有她挑人的,沒有別人挑她的。當然了,若是天下平定,她們公孫家說不得就成了當權者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過那還早着,且不急。
郭家想要聯姻,為的不就是讓一直中立的公孫家徹底倒入郭家的陣營。
不過,這位郭陽似乎是有着別的想法。
眼下是郭家離不開公孫家,而不是公孫家想要巴結着郭家。他不想着如何讨她歡心,反而端着架子,這就有意思了。
想着想着,公孫月就笑了。
就讓她借着公孫苒看看,這位郭陽,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吧。
據她所知,郭盛這個定亂軍首領的位子,坐的可不是那麽穩當啊。
福寧院。
公孫家太夫人的院落。
太夫人是個端方大氣的性子,年輕的時候治下嚴謹,行事雷厲風行,到老了,反而柔和了些,甚至迷上了禮佛修心。
公孫月去的時候,太夫人正看着經書。
她也就沒有多留,只坐了一會兒,就告退了。
太夫人溫和的看了她一眼,一招手,身後的嬷嬷上前,将一個木匣捧給了她。
公孫月接下,一副好奇驚喜的模樣,說:“我看看曾祖母又給了我什麽好東西?”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套孔雀頭面,孔雀尾羽展開,上面的羽毛紋路清晰且精美,羽心和眼睛都鑲嵌着罕見無比的藍綠色寶石,華美至極。
公孫月頓時睜大了雙眼,滿是驚豔。
寶石雖難得,可她那裏也是有的。更重要的,是這份常人沒有的巧思。
“太漂亮了,看來我得找繡娘再做兩身新衣裳才是。”公孫月贊道。
“收着吧,”老夫人眼底浮起微笑,她素來不茍言笑,這般清淺的笑意,已經表明她很開心了。随後又說:“貓那事我已經解決了,剩下的事你自己來。”
剩下的事,指的自然是公孫苒了。
老夫人之前掌管家務幾十年,公孫苒那點小手段,連公孫月都瞞不過,更何況是她。不過顯然,她并不準備插手。
小輩的事,就讓小輩自己解決吧。
往後的時日還長着呢,現在,就當做是歷練了。
對此,公孫月心知肚明,立即自信一笑,道:“曾祖母放心,沒問題。要是這點兒小事我都辦不好,豈不是枉費了您對我的教導。”
太夫人滿意的嗯了一聲,拿起了佛經。
公孫月笑了笑,行禮告退後便就出去了。
前院,郭陽回去後不久,左淵便就起身告辭,兩人很快離去。
兩人翻身上馬,左淵沖站在門口送他的公孫紹拱手告辭後,駕馬離去。
馬蹄聲漸遠,公孫紹返身回去正院思明院。
之前給郭陽引路的仆役安靜走在他身後,一一将剛才發生的事說給他聽。
“公孫衛——”公孫紹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聲,說:“不必多管,讓姑娘自己決定。”
前院的事,公孫月都知道了,他又豈會不知,不過是留着人看看能釣出多少東西而已。
“是。”仆役應聲後退下,告知了其他人主人的決定。
公孫月很快就收到了這個消息,頓時就笑了。
唔,想不到她曾祖母和爹爹都這麽相信她。
那麽,就讓她想想該怎麽把這場大戲唱下去吧。
心中琢磨着,公孫月讓人盯緊了公孫苒。
另一處府宅。
左淵和郭陽兩人下馬後,大步進去。這處府邸是他們花錢買下來的,之前的名字不清楚,而現在,也還沒來得及取名。
院中。
左淵驟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郭陽。
郭陽随之停下,安靜回望。
左淵沒急着說話,只臉上帶笑,溫和且平靜的看着郭陽。
他就那樣站在那裏,卻好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将郭陽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中。
郭陽一開始尚能維持住從容,可左淵作為一軍之主,氣勢根本不是他這樣一個世家公子能抗住的,在對方那雙深邃幽深的眼眸下,他周身逐漸緊繃。
“郭陽,你要記得,公孫家這樁婚事,很重要。”左淵說,他的聲音不大,不是斥責,只是輕輕的提醒。
“叔父,我懂得。”郭陽垂首,貌似恭敬,眼中卻滿是不以為意。
左淵看他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勸也勸了,他自覺已經做到了自己該做的。郭陽的想法到底為何,那不歸他管。
不過,想不到他找了好幾年的人竟然是公孫家的姑娘。
左淵心中琢磨,思考着之後該怎麽做。
是夜。
仆役急步進門,彎腰禀報:“家主,仆已經查實,四姑娘那裏的探子,是範家派來的。而且,近來動作頗大。”
公孫紹手上的動作一頓,跟着輕輕将畫軸放下,問:“頗大?”
“是,已經發現的那些探子近來頻頻與外界聯系,仆等正在追查,尚未有結果。”仆役說。
“繼續查。”公孫紹說,低頭看着畫卷上的仕女圖。
“是,”仆役領命,然後退下。
“阿阮,我們的女兒也長大了。”公孫紹目光柔和,低聲說:“我定會給她找一個定好的親事,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就這樣溫柔的看了許久,公孫紹才小心翼翼的把畫收起。
“來人,”他說。
一道黑影應聲出現。
“姑娘那裏再安排一隊人,務必要保護好她。”
“是,”黑影應聲,跟着消失不見。
這樁婚事,郭家想成,範家和莊家自然不想。
既然不想了,那就肯定會破壞。
郭陽那裏是一處,他們會想盡辦法挑動他的心思,會想着讓人引誘他。
公孫苒就是這個人選。公孫家的姑娘奪了自家姐妹的親事,還是他最不喜歡的弟弟的女兒。他對如意的寵愛人盡皆知,屆時,不止不會結親,反而還會結仇。
但是,如意那裏也是一處,如意出了岔子,這婚事,自然也成不了。
雖然這個可能不大,可還是要以防萬一才行。
第二日,晴,陽光正好。
郭陽獨自一人上門拜訪,言道聽聞昨日幾艘海船到岸,又到了不少新奇的貨物,想請公孫月出門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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