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直奔公孫府?”本來還眯眼賴床的公孫月霍然睜大了雙眼,直直看着知春。
知春确定的點了點頭。
公孫月眉先是一皺,而後一松,跟着開始起床洗漱。
不論郭盛意欲何為,都輪不到她操心,她只需要保護好自己,別着了別人的道就行。
擺上早膳,公孫月有一下沒一下的吃着,滿是心不在焉。
采青不知不覺的進了屋,低聲禀報:“郭家主帶來了千騎黑甲衛,大部分停留在城外,帶進城了百騎,帶進府了三十騎,正守在思明院外。”
公孫月放下雕花銀箸看向采青,皺眉問:“思明院情形如何?”
采青搖頭,只說不知,“婢子進不去。”
公孫月柳葉似的眉微微皺起,不由擔憂。
可不要談崩了才好,她心想。
公孫家不想只想保持中立,并不想交好哪一家。
“端明兄,可是一定要退婚?”
只有兩人在的書房中,男人雄厚的聲音響起,聲音平和,一切如常,看不出絲毫喜怒。
茶香袅袅,水霧散開。
公孫紹含笑看着對面的郭盛,肯定點頭,道:“廣民兄也知道,我這女兒,可以說是我半條命都不為過。我只想給她找個疼她寵她,能讓她一輩子快快活活的男人,可你家六郎……說來也怪我,我那女兒自幼見多了我對她娘的感情,竟拗了性子,只想找個能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生平不納二色的夫君。所以,只能說她們二人無緣了。”
郭盛認真的聽完了公孫紹的話,臉上甚至還帶着微笑,看不出他信與不信,到最後,倒是輕嘆了一口氣,說:“這樣說來,的确是無緣。”
說話間,他放在衣袖中的手已經攥緊。
公孫紹目光輕輕掠過他,又說:“小兒女的事,到底是小事,希望他們的事不要影響到你我兩家的交情。”
他先郭盛一步說出這句話,有些示弱的意思,也算是給郭盛面子了。
聞言,郭盛臉上的笑果然盛了一分,立即說:“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他自從入了公孫府,先是頂着公孫紹的冷臉為教子無方致歉,而後又和公孫紹這個老謀深算之輩閑談半晌,為的就是這句話。
公孫紹微笑,心中哂笑一下。
郭盛入府也有半個多時辰了,除了致歉,卻一字未提被他關在府中好些日子的郭陽。這自然不是對他的新人,說到底,不過是不甚看重這個原配長子罷了。
拿這麽個東西來娶他的如意,呵……
“這是當初的信物。”說着話,公孫紹就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
說話間,俨然一副立即就把婚事解除了的意思。
郭盛的臉頰微不可查的一崩,眼底戾氣一閃,然後笑呵呵的說:“端明兄也太心急了,”說着話,他也取出了另一枚信物。
兩個人對視一眼,公孫紹面色不變,接過了郭盛手中的玉佩,說:“讓廣民兄見笑了,我應是年紀大了,這性子,也越發的急了。”
仔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佩,他笑着把另一枚玉佩推到了郭盛那裏。
“至此,這樁婚事便算解了,望六郎早日覓得佳婦,廣民兄也好享受一把含饴弄孫之樂。”公孫紹面色不顯,心中卻是狠狠的松了口氣,而後輕笑着說。
“那就借端明兄吉言了。”郭盛說,他拿起玉佩看也沒看直接收進袖中,目光一掃公孫紹手裏的玉佩,忽然說:“如意這姑娘,我向來喜歡,只盼着六郎把她娶回家。可沒想到六郎竟如此糊塗。事已至此,不知你我兩家結個幹親,讓我認如意為幹女兒如何?”
——
公孫紹一擡頭,毫不掩飾驚訝的看着郭盛,道:“廣民兄怎會有如此想法?”
幹女兒,也虧你想的出來,我女兒可不缺你這麽個幹爹。
郭盛倒是笑了起來,說:“不過是興之所至,不過想想,這個主意倒也不錯。不知端明兄可否割愛?”
公孫紹不由遲疑。
這個郭盛,忽然要認幹親,這是為何?
郭盛面色微沉,眼裏笑意依舊,佯裝不悅道:“怎的,親家做不成,竟連個幹爹也做不成嗎?”
公孫紹心念急轉,而後笑道:“若能認廣民兄為父,自然是我女的福氣。可惜——”他面色一淡,嘆了口氣,說:“當初有幸遇得玄誠子道長,得他批注,說我女福澤深厚,過猶不及。所以,恕我不能答應。”
郭盛顯然有些驚訝,玄誠子何人也?他可是天下聞名的得道真人,曾為蒼生求雨于豐南,說是一句陸地神仙也不為過。公孫紹以他為理由,不知是真,還是假?
他一時間難辨真假,可不論如何,話說到這裏,他再要認親,也不太合适了。
“竟是如此,那只能道一句可惜了。”郭盛面帶失望的說,又道:“可惜了如意這樣好的姑娘,竟與我郭家無緣。”
“廣民兄這般喜愛,依然是我女的榮幸了。”公孫紹道,一副驕傲高興的樣子。
郭盛看他,一時間竟然也看不出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心,還是假意。
老狐貍,他心裏暗罵一句。無奈的放棄了探究公孫紹心思的想法。
兩人四目相對,各自一笑。
氣氛一時間竟然頗為和樂,絲毫看不到外人所猜測的劍拔弩張。
又你來我往的寒暄了一會兒,郭盛便就開口告辭。
公孫紹立時讓人去請郭陽過來,然後又挽留了郭盛片刻。
郭盛謝過,跟着狀似閑談道:“眼下婚事已解,想來不久後公孫家的門檻就要被媒人踏破。不知端明兄對如意的婚事作何打算?”
聞言,公孫紹頓時心中警惕,笑道:“我對如意的婚事十分挑剔,自然要好好挑選才是。”
“眼下世家郎君,潔身自好者寥寥無幾,你這個打算,難。”說着話,郭盛搖頭。
“若是沒有,那便不嫁。”公孫紹毫不動搖,斬釘截鐵的說。
“若是沒有,自然不需要嫁。不過——”說話間,郭盛的口風一轉,又說:“我這裏倒有一個好人選,絕對滿足你的要求,端明兄不如考慮一下?”
總算露出真面目了,公孫紹心中嗤笑,面上則好奇的看向郭盛,微微俯身問:“哦?還請廣民兄先說說看。”
郭盛看他狀似有些期待,心中一定,說:“便是我那義弟,左淵左見微。”
“不可不可。”不等郭盛說完,公孫紹連聲拒絕,皺眉直言:“左淵克妻之名,無人不知,廣民兄怎麽會提起他?”
說話間,面帶怒色,顯然是不滿了。
“端明兄且先聽我說完,”郭盛面色不動,笑容更盛了些,說:“端明兄見多識廣,自然該明白,那克妻之言不可信才是。”
公孫紹搖頭,說:“若是我,自然無所謂,可事關如意,一點兒都馬虎不得。”
“端明兄——”郭盛語重心長的繼續說:“見微的人品我知道,他不好女色,潔身自好,自從投奔我以來,從未去過煙花巷柳之處,身邊更沒有美婢外室等存在。他那三任未婚妻的去世,也都各有因緣,絕不是所謂克妻造就而成。他的能力不用我說,你也明白。這般人才品性,豈不是正配我們家如意?如意自幼嬌寵,若是嫁得尋常人家,你怎舍得?”
公孫紹面色微動,有些驚訝,目光閃動,不由思索。
見狀,郭盛見好就收,說:“端明兄也不用現在就給我答案,見微就在這裏,你大可以仔細考量。”
公孫紹沒再拒絕,只點了點頭。
轉而又說起別的事。
郭盛接上話,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
好一會兒,郭陽被人帶了過來。
衣衫整齊,面色紅潤,除了神情有些低沉之外,沒有絲毫的異常。他看見郭盛,先是一喜,對上那雙暗含冷厲的眼眸後,頓時面色蒼白。
“爹,”他恭敬喚道。
“孽障。”郭盛當着公孫紹的面冷聲斥道,跟着狠狠的罵了郭陽一頓,最後在公孫紹的勸慰下才停下。
郭盛沉怒的瞪了眼郭陽,和公孫紹鄭重道別之後,帶着人準備離開,郭陽欲言又止,卻都被公孫紹的目光制止。
公孫紹冷眼旁觀,眼底暗諷略過。
眼看着即将要走,郭陽到底沒忍住說:“爹,孩兒心悅公孫四娘,還請爹成全,為我提親。”
公孫紹頓時笑了,他對上郭陽帶着警惕和厭惡的雙眼,毫不在意的移開視線。
這樣的蠢貨,還好和自家的如意退親了。
“想娶,可以。”郭盛朝着公孫紹歉意的笑了笑,而後說。
郭陽面上一喜,忙說:“謝謝——”
不等他說完,郭盛直接打斷:“我将你逐出郭家,随你娶誰,我都不管,如何?”
“爹?”郭陽頓時蒙了,茫然且不可置信的說。
“閉嘴!”郭盛冷嗤,不再看他,轉而向公孫紹道歉,說:“是我教子不嚴,讓端明兄見笑了。”
看着這一幕,郭陽眼睛微的睜大,愣了。
他爹對公孫紹怎麽會這樣客氣友好,明明,明明他在書房中的時候言語之中對公孫紹十分的不滿,還說以後……以後定要讓世上再無公孫家,可現在……所以他才會未将公孫家放在眼裏,可現在看來,他似乎弄錯了什麽。
公孫紹搖頭,表示不在意,說:“令郎乃性情中人,不必在意。”
他和一個傻子計較什麽。
郭盛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出了公孫紹話中的含義,臉色又難看了些,跟着再次告辭,帶着郭陽離開。
經過之前那一遭,郭陽再不敢多說,安靜的跟着離開了。只臨走前沒忍住看了一眼公孫紹,複雜無比。
公孫紹微微眯眼,暗自思索。
他這個眼神,再加上剛才的反應……所以,果然是郭盛在他面前說過什麽關于公孫家的話嗎?
書房中,座椅微亂,茶盞已涼。
公孫紹站定,揮袖掀翻了茶盞。
“癡人說夢,”他冷笑。
郭盛可真是昏了頭,越來越蠢了,他的如意,他的珍寶,豈有他置喙之處。
先是認幹親,又是介紹婚事,他算什麽東西。至于那左淵,來歷不明的一屆武夫爾,豈能配得上他的如意。
“父親,”公孫弘和公孫淩聯袂而來,見着這書房裏的一片狼藉頓時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
“您和那郭盛談崩了?”公孫弘神情一肅,立時問。
公孫紹收斂了自己的失态,道了聲沒有,只是聲音還是難免冷硬,明顯是怒氣未消。
公孫淩的腦子轉的向來比公孫弘快些,立時就問:“他說如意什麽了?”
他這話說的篤定,沒有一絲猶疑。
公孫弘神情微冷,自己的弟弟素有急智他是知道的,他也并不會懷疑。
“爹,要不——”他擰着眉說。
“要不什麽?”公孫紹瞪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眼下之意,自己這個長子素來穩重,可當涉及如意的時候,總會沖動。想到這裏,他心中的怒氣倒是淡了些。擡眼掃了眼兩個兒子面上的凝重,他和緩了一些口氣,說:“沒什麽,那郭盛口出妄言,想要插手如意的婚事。”
什麽?
兩兄弟臉色更冷,公孫弘暗自琢磨,連公孫淩,看起來都有些意動。
“他說的是誰?”公孫淩目光冷厲的說。
“左淵。”公孫紹面色淡淡,目光微動。說來,他其實很欣賞左淵,心機手段,一樣不缺。可要是把女兒嫁給他,那就不行了。
門外,正巧聽完這席對話的公孫月腳步一頓。
左淵……和她?左淵那張俊美的臉在她心中閃過,比這個映像更深刻的,是他那一身沉穩從容,宛如萬事都在他掌控之中的氣度。
伸手輕撫耳根,指尖一顫,好似被那熱意燙到了一般。
好半晌,眼見着屋裏的人已經轉移了話題,公孫月這才加重了腳步聲,往裏走去。
她這次進來,沒有帶婢女,否則,她的父兄怕是早就知道她來了,又哪裏會讓她聽到這樣的一席話呢。
啪——
朱紅大門前腳關上,後腳郭盛就甩手給了郭陽一巴掌。
這裏是左淵提前購置好的宅院,門口早已挂上了郭府的牌匾,只是今日才迎來了它的主人。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郭盛盛怒不已,冷聲說道,而後甩袖便走,只扔下了一句話:“把郎君關到院中,不許出來。”
郭陽捂着臉,心中又驚又慌,可聽到這句話後,還是沒忍住一急,說:“爹,還有四娘,四娘還在公孫府,求求您救救她。不然公孫家的人會殺了她的。”
郭盛根本沒有理會他,徑直大步向前。
“爹,爹,”郭陽揚聲叫道,不肯罷休。
眼見着聲音越打越大,郭盛猛地轉身,臉色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陰沉,卻還是不太好看,冷冷的看向郭陽,斥了一句:“不成體統。”然後掃了一眼一衆侍衛,說:“動作快點。”
侍衛們不敢耽擱,挾着郭陽就快速離開了。
郭陽嘴唇動動,還欲再說,可等他對上郭盛的雙眼,見着裏面的厭煩之後,心中一滞,到底沒敢再多說。
剛剛那幾句高聲,耗盡了他最後的勇氣。
郭盛看着他聽話離去,眼中失望更甚。
若他有膽量在他面前努力争取,那他還要贊賞上幾分。畢竟,少年風流不是罪過。他錯就錯在行事不謹,讓公孫家發現了端倪而已。可他呢,被自己一句話就呵退了去。
如此不堪大用之人,竟然是他的嫡長子。
郭盛心中的不滿愈積愈勝,直到想到家中繼妻所生的那兩個允文允武的孩兒,才又暢快了些。
還好,這個不雖然成器,卻還有成器的。
想法急轉,郭盛總算是冷靜了下來。思及剛才和公孫紹談論的事情,不由目露思索。
收公孫月為幹女兒,這是左淵在知道郭陽搞砸了這件事後就想到的對策。
不論如何,郭家和公孫家的關系,不能斷。正如他所說,做不成親家,做幹親也不錯。他也曾考慮過公孫紹會否同意,所以,就又有了第二個想法,撮合公孫月和左淵。
雖然他心中不悅,卻不得不承認。那就是,論起才幹能力,他郭家一衆小輩,無一人能比得過左淵。
若非如此,郭盛也不會做此想法。
現在……只看左淵是何想法了。
“大哥——”沉穩的腳步聲傳來,漆紅廊柱處,身穿玄色衣袍的左淵大步走來,笑意盈面,而後目光一掃,驚訝道:“怎的不見六郎?”
這個府邸的前身是一個富商所建,其間雕欄畫棟,富麗堂皇。
眼下正是晌午,左淵從廊下走來時,氣度沉穩,步履從容。光影透過樹蔭灑在他的胸前,相比之下,眉眼處略微昏暗,卻愈發顯得五官深邃,俊美淩人。
這般容色,饒是郭盛也不由暗贊一聲,面色跟着和緩下來。
“見微等久了吧,也怪我,想事情忘了神。”他含笑點了點頭,沒有再動,更沒有提起郭陽。
左淵走到他身旁站定,開口直入主題,說:“大哥與公孫紹談的怎麽樣?”
至于郭陽,他再未提及。
“正如你所說,他打定主意要退婚,不論怎麽說,都不改主意。”說着話,郭盛再無遮掩,臉上頓時布滿不悅。
左淵凝眉,說:“公孫紹愛女如命,六郎不該……”說道這裏他立即停住,而後說:“不過公孫紹也沒有和我們翻臉的跡象,這是好事。”
郭盛沉默點頭,轉身看向左淵。
左淵疑惑的回看。
郭盛微的一笑,忽然有些突兀的問:“之前那狐皮——見微可是已有了心悅之人?”
他看着左淵,狀似打趣一般。
左淵面色紋絲未動,只微一皺眉,無奈道:“那狐皮我已經命人毀了。”
“毀了?”郭盛微訝。
“我之前讓六郎對公孫三娘殷勤些,他卻不聽。我——”說着話,左淵無奈:“聽聞公孫家娘子好美物,我就讓人去搜羅了狐皮,好讓六郎給公孫三娘送去。誰料卻陡生變故,那皮毛也沒了用處,我心中不暢,便讓人給毀了。”
一番話,說的他溫和的面色微微皺起了眉,顯然只是想起就心中不悅。
聞言,郭盛面色不由和緩,說:“是六郎行事不周,讓你受委屈了。”對于這個義弟的不解風情,他向來是知道的,這句話也只是再一次驗證了而已。說着話,他不由的又笑了起來,為自己之前的猜度,又說:“我還以為你有了心悅之人,結果……倒是為兄想多了。”
左淵輕笑,不以為意道:“天下未定,可以成家。我不急。”
郭盛沒有立時回答,反而沉吟起來,半晌,才又說:“見微,你覺得那公孫三娘如何?”
說話間,他直視左淵,仔細打量。
左淵的心跳一滞,掩在袖中的手下意識摩挲食指。心中猜測一晃而過,他嘴角輕抿,神色微動,直接反問:“大哥這是何意?”問他一個男人姑娘家如何,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見他抿唇,郭盛心中一緊,鄭重道:“見微,非是我為難你。公孫紹之女,不能嫁到別家。這一點,你我都明白。”說話間,又嘆了口氣:“說來,也是我郭家子嗣無用,竟無一人拿得出手,否則,何至于委屈你。”
聞得委屈二字,左淵心中下意識不悅。公孫月是何等人,他再清楚不過。郭盛竟然這樣說她,說到底,還是對她不滿罷了。
“不可,我無意娶妻。”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冷意,他轉眸看向院中的那棵海棠,輕聲說道。
郭盛滿臉不贊同,道:“見微你身邊也該多一個知冷知熱的人了,況且這事又事關重大,你別急着拒絕,先好好想想。”
他話裏話外,皆是勸告,顯然是真的動了這個心思。
左淵不語,随口問了句豫州情況如何,轉移了話題。
郭盛無奈,也就依了他的意。可心中,卻不知不覺的放松了許多。
沒感情好啊,要真的有感情,他反而要想着該怎麽解決了。作為他的心腹愛将,左淵的勢力必須在他的控制之中。否則……恐有噬主的危險。
左淵遠離豫州已然有一月之久,兩人這一番細談,不知不覺竟聊了許久。
等到他告辭離去時,竟已經是晚上了。
“見微,我下午說的話,你回去後好好考慮。”跟着苦笑一聲:“事關定亂軍,若無公孫家支持——見微啊,非是兄長為難你,而是我身邊,怕是只有你能讓那眼高于頂的公孫紹另眼相看。見微,就當做兄長的拜托你。”
左淵一頓,默然點了點頭。
見此,郭盛心中立時一松。勸動了左淵,後續的,也就好辦了。
摩挲着手中的手镯,左淵甫自出神。
他再想着自己中午聽到郭盛之話時的反應,當時的他,竟然險些失态。若非壓制的及時,他險些就要微笑起來了。
那份心情他現在都記憶猶新,是輕松的,愉悅的,期待的。
沒錯,期待。
左淵閉目,反複回味着當時自己的情緒,任由這種陌生的情緒在心中蔓延。
公孫月……若是他的話,那似乎也不錯。
左淵豁然睜開了雙眼,垂眸打量着手中的手镯,指腹輕輕擦過上面栩栩如生的芍藥花,思緒不止。
千騎黑甲衛停在城外,這麽大的動靜,漳州城的人,想不知道都難。
因此,當第二天收到郭家送來的請柬後,一個個絲毫都不驚訝,并且準備好了謝禮,只待前去做客。只是,卻忍不住在心中揣測着郭家與公孫家的關系。
按理說,郭盛遠道而來,合該上親家公孫家小住才是,可這怎麽連一夜都未住,就搬進了這座空宅院。
莫非,前些時日的傳聞是真的,兩家的婚事要黃了?
一時間,暗自揣測者有之,心思浮動者亦有之。
三月廿三,陰,日光不盛。
宴會定在中午,早上辰時末,就已經有人陸陸續續趕到了郭府。
公孫月和闫箬徐瑗三人坐在一起,頂着周圍一衆貴女們若有似無的視線,不動如山。
看她做什麽,刺激的還在後面呢。她爹說了,今日會和郭盛一起,向周圍的人透露出兩家婚事已經解除了的消息。這些人現在猜來猜去實在是沒有必要,一會兒自然會知道。
“如意,”闫箬略有些擔心的說。
公孫月對她笑笑,又看了眼冷眼掃着那些貴女,可看向她時卻目含擔憂的徐瑗,不由的笑的更加燦爛。
“沒事的,你們放心吧。我爹已經和郭家世伯商量好了。”她說。
沒錯,世伯,這也是公孫紹吩咐的,他讓公孫月在外行走時,要表現的親和卻不親近,免得讓人以為他們兩家已經決裂了。
徐瑗微皺的沒散開,跟着下巴一擡,說:“誰擔心你了,呵,畢竟啊,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呢。”
說着話,她目光刮過公孫月。
公孫月無奈,只得壓低了聲音說:“還能是什麽,自然是解除婚約了。”說罷,不待徐瑗發問,一口氣就把那天發生的事都說了。
話一說完,她就屏息凝神,靜待……
“什麽?公孫苒勾搭郭陽?賤人,你弄死她沒有?你肯定沒有,你這是要氣死我啊,你這個時候大度做什麽?要什麽臉面,這樣的賤人就該狠狠打她幾巴掌,然後送到莊子裏,讓她這輩子都翻不了身。”果不其然,徐瑗一聽就炸了。
還好,她還記得這是什麽場合,說話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可即使如此,這樣又急又快的一席話,還是讓人聽了腦瓜子嗡嗡的。
公孫月和闫箬對視一眼,無奈又好笑。
這就是她們之前沒告訴徐瑗的原因,實在是這姑娘看似冷冷清清還有些高傲,可脾氣卻是又直又沖,要是讓她知道了,那這消息根本藏不了這些天。
“阿瑗,”公孫月輕聲打斷,說:“這件事我爹自有定論,放心吧,她不會好過的。”
徐瑗這才意猶未盡的停住,跟着又冷笑:“好不好過,她都搶了你的未婚夫,這事說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在背地裏嚼你的舌根。你倒是坐得住!”
“嘴長在他們身上,還不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我每日裏美食華服都享受不盡,哪兒有時間去理他們。”公孫月眉梢一揚,毫不在意。
徐瑗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确定她這是真心話,便就沒再多說了。
既然本人都不在意,她說那些做什麽。
“你看着吧,在場的十個有五個,都想巴上那個郭陽,一會兒婚約作廢的消息宣布,怕是要漲到九個。”她目光一個一個的在那些精心妝扮過的世家貴女們身上掃過,既諷且诮。
公孫月總是拿徐瑗這過分尖銳的脾性沒有辦法,在她看來,生活裏這麽多有趣的事情,她哪兒有時間去理會那些不甚重要的人呢。
有那個時間,她寧願多繡兩針荷包。
而徐瑗,她總是在意的太多,不忿的太多,導致自己開心的日子,竟沒有幾天。
這樣的日子,又能有什麽趣味呢。
“阿瑗,我聽說你們家要給你定親了,是你那個表兄?”闫箬輕聲開口,岔開話題。
徐瑗掃了她一眼,也沒有糾纏,順勢引開了話題。
不知不覺中,宴會已然開始。
淡紅的酒水倒入銀盞,公孫月正欲飲下一杯,就見前院隐約一陣騷動。不多時,幾個婢女急匆匆的進來,各自附在自家主人耳邊輕聲說話。緊跟着,那些女孩兒都看向了她。
公孫月目光一掃,微微一笑,舉起酒盞示意。
一個不入流小世家的嫡女看過來,即好奇又期待的問:“公孫姑娘,她們說前院裏公孫家主和郭家主說婚事作廢,您知道嗎?”
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公孫月輕輕啜了口酒水。看起來,相比退婚的事她對這酒水的興趣反而更大點。
她是淡定了,一衆貴女們倒是震驚了。
縱使猜測再多,等到她們得知這婚事真的沒了後,還是不由恍惚,産生不可置信之感。
一時間,衆人有一眼沒一眼的瞅她,一開始是想看出她有沒有傷心,後來則是疑惑她怎麽會這麽平靜。
那可是郭家,問鼎中原最有可能的郭家,若是可能,嫁過去後未來說不定還能做一做皇後。可不管他們怎麽看公孫月,都只能在她臉上看見淡然,這是為什麽呢?
被看的多了,公孫月不由的也有些煩了。
她沖着闫箬和徐瑗點點頭,起身離開宴席,随意指了個婢女,帶她去園子裏轉轉。
裙擺在地面劃過,繡着祥雲如意紋的繡鞋走起路來輕巧無聲,最後在臺階前的漆紅廊柱旁停下。
“要下雨了。”公孫月擡頭看着天上越來越厚的雲層,輕聲說道。
“比起豫州,漳州的雨似乎要更多些。”不等知春等婢女接話,左淵的聲音忽然響起,最後腳步聲在公孫月身邊停下。
公孫月沒有回頭,亦或者是不敢回頭,到底為什麽,她也說不清楚。
可她又實在好奇,最後只好眼尾一瞥,跟着不由的一頓。
左淵今日,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
他不是慣穿玄色長袍嗎?那一身顯得他沉穩又從容,特別好看,今天怎麽換了?
心裏想着,公孫月盈盈轉身,甫一擡眼,就對上了左淵溫和帶笑的雙眼。
“這裏靠近前院,你怎麽來這兒了,可別被人沖撞了。”他掃了眼一側,輕聲提醒。那裏,他的近衛正守着路口,輕聲和另一個人說着什麽,三言兩語就哄走了那人。
他似是喝了酒,氣息裏還隐約帶着三月春的清香氣息。公孫月心中不由自主的想,目光忍不住又在左淵身上劃過。
不過這也沒什麽關系……她忽然發現,左淵穿白袍,也很好看!
男人俊美的容貌依舊,下颌淩厲。她站在他面前,只到他的肩膀,一擡眼,就是他修長的脖頸。
月白色的衣袍本應冷清,可因着他眉眼間那抹微笑,便就化作了溫柔。就連帶着英氣的俊美,也化作了清俊。他微微低頭,淺淺看來時,公孫月甚至能看清他瞳孔中屬于自己的倒影。
如斯親昵。
“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裏了,”公孫月回神,複又看向園中那株海棠花樹,側臉面對左淵的她完美掩飾掉了眼底所有的波動。
人長得美,也太違規了,她心想。
“喜歡海棠嗎?”左淵順着她的視線看向那株海棠花樹,微風起,花朵輕顫,楚楚可憐。
公孫月微笑,說:“只要好看,我都喜歡。”
左淵側眸看她,見她還是一直看着樹,便輕聲說:“只要好看,你都喜歡?”
他仿佛只是無意義的重複了一遍公孫月的話,又好像是意有所指般。
公孫月自己心虛,忍不住眨眨眼,跟着告辭離開。
“左将軍自己觀賞吧,我該回去了。”
“呵——”左淵沒忍住輕笑了一聲,他忽的擡手,掌心托起一枚手镯遞給公孫月。
公孫月下意識看去,不由一愣。
這是一枚金色手镯,上面雕刻着朵朵芍藥花,華麗卻不會顯得繁雜,漂亮又精致。
“這是?”她心中猛地一跳,公孫月擡頭,輕蹙柳眉看着左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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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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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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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