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公孫月睜大眼,心中頓時浮現不詳的預感,順着視線看過去。
公孫淩正襟危坐,有些讪讪,說:“如意啊,你的故事書被人帶走了。”
公孫月愣住,即使剛剛已經想到這個可能,可還是難洶失望。
她眼睫垂落,漂亮的桃花眼黯淡下來。
“如意啊,你別傷心,三哥保證,我很快就會給你找回來的,我保證。”公孫淩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的哄道。
公孫月撇了他一眼,噘嘴道,“這話爹爹也說過。”
說着話,她看向公孫紹,帶着控訴。
公孫紹輕咳兩聲,準備解釋,可對上自家乖女微紅的眼圈,到底沒再廢話。
他招了招手,示意公孫月過去。
公孫月眉頭一揚,立即靠了過去,一旁,公孫弘兩兄弟也豎起了耳朵。
“別急,你那本是我找人繡的,你娘留給你的那本還在我這兒呢。你喜歡,爹回頭再讓人給你繡一本。”公孫紹一本正經,十分體貼的道。
公孫月呆住,傻乎乎的看着公孫紹。
公孫紹不為所動,含笑看着公孫月。
公孫月被自家親爹的厚臉皮給驚呆了,轉頭眼巴巴的看向兩個哥哥尋找支援。
“爹,那是如意的。”公孫弘立即出聲,根本受不得自家妹妹的眼神。
“對啊爹,你怎麽能這樣呢?我和大哥的也就算了,你拿走就拿走吧,妹妹的你竟然也給昧下了?這也太過分了!”公孫淩随後支援。
公孫月看着自家親爹,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不好意思,然後能把從未謀面的娘親留給她的東西交給她。
可她失望了。
指望公孫紹不好意思,不可能的。
“如意,你娘留下的東西很多人都在惦記,留在你那兒很危險,還是爹收着吧,聽話。”公孫紹十分真誠且嚴肅的說,跟着掃了眼兩個不識相的兒子。
公孫月看他,表示懷疑。
公孫弘和公孫淩倒是信了這話,公孫弘皺起眉,說:“如意,爹說的沒錯。娘的東西很多人都想要,就像這次,留在你這兒危險太大,還是讓爹收着吧。”
一旁,公孫淩看了眼親爹和大哥,跟着點頭,勸說道:“如意,聽爹和大哥的。”
公孫月看了三人一眼,抿着唇不說話了。
公孫紹三個人心疼歸心疼,可松口,卻是不可能的。
看三人這個樣子,公孫月就知道要回東西是真的不可能了,她眨眨眼,心中倒是更好奇了。
“爹,娘到底留下了什麽東西?真的藏在那本故事書裏嗎?”她收了臉上的不開心,佯裝輕快的問。
其實公孫月一開始就沒想過真的去要,不過是想要試試而已。
對她來說,娘親的存在很模糊,可對于父親來說,卻宛如他的半身,若能借由那些東西讓他的日子過得更加開懷,那她也沒什麽關系。
公孫紹一時間沉默,沒有做出回答。
公孫弘和公孫淩也有些好奇,安靜等着答案。
書房中一時間無比寂靜,只能聽到幾個人的呼吸聲。
“你娘留下的,是一種黑火。”公孫紹最後只說,他眼中心悸和震驚浮現,甚至還帶着喟嘆。
“黑火?這不是制作煙花的東西嗎?”公孫月疑惑,這有什麽,她們公孫家還有煙花作坊呢?
“你娘留下的黑火方子,只需要這些,”公孫紹伸手比劃了一下,說:“就可以開山裂石。”
公孫月三人一驚:“這怎麽可能?”她脫口而出的反駁道。
公孫紹冷靜的說:“我親眼所見。”
三個人一時間都沉默了。
“這種東西若是用在戰場上——”公孫月若有所思,悚然一驚,直直的看向公孫紹。
公孫紹點頭,說:“他們應該就是奔着這個而來。”
“可他們是怎麽知道的?”公孫月不解。
“我從未給別人說過,應該是你娘的舊人。”公孫紹猜測道,卻不怎麽确定。
跟妻子認識之後的事,他一五一十全都記得,可在那之前,他卻不甚清楚。秘密到底是從哪裏洩露,即便是他,也不得而知。
“那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公孫月咬緊了唇,心中微慌,輕聲說。
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可現在,自己在明,對方在暗,豈不是占盡了好處?
見着女兒這副樣子,公孫紹立即起身走到公孫月面前,伸手輕撫公孫月的發髻,難掩心疼的說:“如意別怕,爹爹會找到對方的,很快的,別怕。”
“爹,我擔心你們。”公孫月靠在公孫紹胳膊上,難以抑制心中的懼怕。
她怕,怕生離,也怕死別,她只想要一家人一輩子在一起,幸福美滿,平安喜樂。
父子三人的目光頓時一柔。
“如意這是不相信大哥?”公孫弘打破室內的寂靜。
“是啊,三哥的本事你還不清楚?有這個時間,你還是保護好自己吧。”公孫淩揚聲說,側身探出手臂點了一下公孫月的額角。
公孫紹掃了眼公孫淩,拍拍公孫月的肩膀,說:“如意,我們不需要你擔心,你只要保護好自己就行。好孩子,以後若是真的遇見危險,就把爹爹剛才說的話說出去。”
公孫月一愣,立即坐起身看向公孫紹,擰緊了眉。
她爹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個世上,只有有用的人才能活的久。想要一直活下去,活的好,就要讓自己變得更有用。”公孫紹低頭看着公孫月,眸色溫柔的叮囑。
而黑火,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是公孫月最大的倚仗。
“如意,你平安無事了,爹爹才能放心。”公孫紹語重心長的說。
聞言,正準備反駁的公孫月頓住。
“爹爹,我知道了。”她悶悶的說,咽下了所有反駁的話。這個時候的她才意識到,自己自以為聰明厲害。可對于所有觊觎公孫家的人來說,她的存在,就是這一家人最大的軟肋以及破綻。對她而言,想要保護家人,最要緊的就是保護好自己。
公孫淩看了眼公孫弘,示意他找個話題,引開如意的注意力。
公孫弘想了想,說:“如意,你三哥昨晚發現,那個偷走書的人身上沾染上過沁香居百花粉的味道,你近來小心些。”
“我記得當時百香粉只出了一千份,查到去向了沒?”聞言,公孫月皺眉之後直接問。
沁香居是他們公孫家的産業。
“都被各家女眷買了,可具體去向,暫時不清楚。”公孫淩接過話,無奈的說。
一人買幾份十幾份的也不少見,通常都會回去送人,他總不能一一上門詢問去向,所以,這事只能從別的方向查。
公孫月點頭,說好。
“對了,爹爹,查到和三叔聯手的是誰了沒有?”她忽然想到這個,忙又問道。
說話間,仆役走到書房門前不遠處躬身,言道早膳好了。
于是,一家人就暫停話題,吃飯去了。
“暫時沒查出來,那些人藏得很深,你三叔——”說着話,公孫紹冷笑了一下,說:“他怕是已經成了棄子了。”
無用之人,自然不會被留下。
公孫月想了想,問:“三叔背後的人,和王管事背後的人,會不會是兩撥?”
話音落下,她就見自家爹爹和兄長都笑了。
“如意真聰敏,”公孫淩誇贊,說着話瞟了一眼自家親爹。
公孫紹掃了一眼他和公孫弘,冷笑說:“兩個蠢貨,”跟着看向公孫月笑道:“還是如意厲害,立即就想到這一點了。”
公孫弘面色不動,公孫淩撇了撇嘴,說:“爹你不也是事後才想到?”
公孫月瞅了一眼自家三哥,目光一轉,和大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兩人默契的笑了笑,各自收回視線。
嘛,她三哥怕是最近過的太愉快了,竟然敢挑釁爹爹,這下怕是要慘了。
公孫紹看向公孫淩,輕笑着呵了一聲。
公孫淩背心一緊,頓時老實下來。
“你三叔——”公孫紹隐下話不提,說:“他早晚會忍不住的,且等着就好。”
公孫月默默補上目光短淺這四個字,沒再問下去。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用完早膳,就各自散去,各幹各的。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公孫月,她只需要把自己安排好,日子過得高高興興的就好。
細雨瀝瀝,濕了裙角。
公孫月伸手拎起裙子,壓裙的環佩叮咚,她撐着畫着繡球花的油紙傘走在雨裏,心情舒快。
這繡球花,乃是公孫月的母親,阮湘最喜歡的花。原本在中原從未見過,也不知道她是在哪裏尋來的花種。
因着愛妻喜歡,公孫紹便在府中辟出了一塊院子,專栽這繡球。其費心費力的程度,比起公孫月那一片芍藥花尚且猶有過之。
公孫月觑了眼繡球,立即就想到了這些,跟着腳步一頓。
“被爹爹忽悠了。”她輕聲嘟囔。
公孫紹既然把那故事書裏藏着的秘密都告訴她了,那就不存在什麽把故事書留在身邊會很危險的事。
說來道去,他就是不想給她罷了。
所以,就找了個堂而皇之的理由,把她的東西給昧下了。
公孫月噘了噘嘴,輕輕哼了一聲。
走出幾步,她又悄聲說:“算了,爹爹既然喜歡,就給他吧。”
她是不理解公孫紹這種心愛之人的東西分毫都舍不得給別人,哪怕這個別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女這種行為是什麽心情。
不過,因為那個人是她的爹爹,公孫月便就願意不去計較了。
這就是情嗎?擡眸去看最喜歡的雨景,看着葉梢上的水珠墜落在花心中,公孫月甫自出神,腦海中卻忽的出現了左淵的面容。
他看着她,溫和的,沉穩的。
驚覺到自己在想什麽,公孫月的眸光飄了一下,注意到周圍的人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出神,她這才又鎮定下來。
唔,這不怪她,只能怪那人生得太好了。她心中念叨,第無數次把原因推到左淵身上。
接下來的日子,漳州城之前已經松懈下來的防衛不知不覺又嚴密起來,形成了一個外松內緊的樣子。
公孫淩命人畫了那阿昌的畫像,張貼在漳州城四方城門,嚴加探查。
公孫家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城中其他世家都隐有怨言,可這漳州,到底是公孫家說了算,他們便是心中不滿,也不敢多說。
這場雨一時間竟似停不下來一般,淅瀝瀝的小雨下着下着,又大了許多。
繡線飛針,公孫月靠在窗邊的美人榻上,有一針沒一針的繡着玉蘭。窗外雨打芭蕉的噼啪聲響起,還混雜着牆角那叢翠竹裏的嘩嘩聲。
“姑娘,郭家家主來了。”采粉拎着裙子跑進屋,眨巴着大眼睛說。
手上的動作一頓,公孫月驚訝看過去,說:“來了?”
采粉肯定的點點頭。
公孫月看了眼外面的雨勢,揚眉一笑。
冒雨前來,看來這位郭家家主對他們公孫家昨夜的動靜感興趣的很吶。
除了這個,公孫月可想不出,還有什麽能讓郭盛這般連雨勢都不顧非要前來的。
不顧,公孫月這次可猜錯了——
“廣民兄要走?怎的不多留些時日,可是嫌我招待不周。”公孫紹驚訝道。
郭盛端坐在公孫紹左側,無奈一笑,說:“端明兄這是哪裏的話,這次我那逆子做出荒唐事來,多虧了端明兄大度,未曾怪罪。我本也想多留些時日,和端明兄多聊聊,可豫州事物實在是繁忙,我不能抽身太久,還請端明兄見諒。”
公孫紹心思幾轉,笑道:“若是這樣,那我也不好多留。廣民兄的确該早些回去。”
茶香氤氲中,郭盛笑道:“端明兄,不知我前幾日提議的事,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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