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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紹狀似疑惑,問:“提議?廣民兄說的是?”
“便是我那義弟見微,”郭盛道,放下茶盞,變得誠懇起來,說:“以你我的關系,如意便和我的女兒差不多。若非見微實在是人才出衆,我也不會開這個口。”
公孫紹搖頭,說,“還請廣民兄見諒,我眼下并無此意。”
“并無?”郭盛驚訝,又皺眉擔憂,說,“端明兄是想留如意在家招贅?”
若非如此,女子花期就那幾年,怎麽會無意呢?
招贅?
公孫紹再搖頭,說,“如意突逢大變,眼下不适合談論此事,廣民兄便不要再提了。”
招贅之人不得出仕,但凡稍有志向的人,都不會做此選擇。
這種情況下,能招上一個德學出衆的幾乎是不可能。他的小如意,自當有一個樣樣出挑的好郎君,斷不可受此委屈。
郭盛神色微動,想起了那日宴客,自家那個不争氣的長子失态之事,似乎是因為公孫月說了什麽。
看他那模樣,這其中因由,可得好好思量思量了。
“我也實在是可惜,所以才在臨走前再提一遍——”郭盛神色謙和,卻沒有如公孫紹的願收回話題,而是繼續說:“你我兩家關系向來親近,能親上加親,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又恰巧,我這裏有見微這樣一等一出衆的英才,豈不是上好的緣分。”
公孫紹微笑,沒有接話。
郭盛看着他,也沒有着急再說。
兩人對視半晌,俱都安穩如山,神色間沒有絲毫動搖。
“罷了,既然端明兄不願,那我也不好多言。只是——”郭盛話音一轉,鄭重了許多,說:“若端明兄有意嫁女,還請先考慮考慮我家見微。”
他率先後退一步,公孫紹便也稍給了他一分薄面,應聲說好。
反正,只是考慮。
不過——
思及他當初與左淵暗中結下的盟約,公孫紹垂下眼眸。
郭盛自以為養了只忠心耿耿的犬,可實際上,那卻是只殺人不見血的狼。
他很期待這只狼噬主的那日。
又說了幾句話,有侍衛上前敲門,打斷了兩人。
“家主,三老爺請見,正在院中等着。”
公孫紹神色淡淡,不覺驚訝,而是看向一旁的郭盛。
郭盛面色如常,沒有絲毫波動。
兩人對視一眼,郭盛笑道,說:“這個時候忽然請見,想必是有事,端明兄不必在意我。”
公孫紹便就溫和一笑,說:“告訴三老爺,我這裏有客人,讓他稍後再來。”
侍衛領命,跟着退下。
院中,收到這個回複的公孫衛臉色一變,難看起來。
他看向書房的方向,明知想見的人就在那裏,卻被人攔住。他有心想要什麽都不理會,直接硬闖,就見那侍衛正牢牢站在自己面前,安靜看着自己。
公孫衛狠狠的看了這侍衛一眼,冷哼一聲後,衣袖一甩離開了這裏。
他本是想借公孫紹之勢,和郭盛探一探郭陽和公孫苒之事,可沒想到,公孫紹竟然這般不講情面,連見都不讓他見。
這樣的話……
公孫衛的臉色一時間變得陰晴不定,腳步一緩,心中微懸。
屋裏,兩人絲毫未曾受到公孫衛的影響。
對于他們兩人而言,公孫衛太過微不足道。
閑談半晌,郭盛又笑:“我走之後,見微會留在此地小住,就勞煩端明兄關照一下了。”
“見微竟不跟着廣民兄一道回去嗎?”公孫紹不由驚訝。
郭盛半是感嘆,半是驕傲的說:“見微這些年南征北戰,雖無大事,身上卻有不少暗傷。漳州和暖,不似北境,借此時機,正好讓他在此休養一段時間。”
公孫紹在心中對這個答案暗自存疑,卻也沒有多說,笑着說好。
郭盛就此告辭,公孫紹前去相送,待他離去後方才轉身,做足了禮數。
走出兩步,公孫紹面上的笑意淡去,眼中諷意一閃。
親近?
這是說他不好改弦易轍,不然只會招人忌憚,自找死路?
公孫紹心中憶起剛剛郭盛半是親近,卻暗含提醒的話,淡笑了一下。
若說這話的是左淵,他還會認真幾分,可郭盛嘛——
連番的勝利,已經讓他失卻了當初的沉穩,變得浮躁起來,以後會如何……不好說,不好說。
至于左淵——
公孫紹腳步微頓,決定回頭和他好好談談。
前方,侍衛靜候,低聲道“家主,莊家郎君求見,正在院中等您。”
公孫紹眉梢一動,不急不緩的回去。
馬車咕嚕嚕的前行,郭盛心中思量不斷,公孫家,郭家,範家,莊家,等等都在他心中盤旋。
正在這時,馬車一緩,有人想攔,侍衛上前詢問後回禀道,公孫家三老爺請見。
郭盛一口拒絕,公孫紹和這個公孫衛明顯不對付,他沒興趣為了這麽個無足輕重的人惹公孫紹不高興。
侍衛回禀過後,又回轉過來遞了一封信給郭盛。
郭盛揚眉,打開了信,他倒是想看看是什麽東西,竟然讓公孫衛覺得可以打動他。
誰知,展開信紙後只是看到一眼,他就又合起了信紙。
這封信上只有一句話,以公孫家燒制琉璃之術為我女嫁妝。
濃眉微皺,郭盛神色間有些掙紮,即心動,又難掩顧慮。
思來想去,他還是下了馬車,跟着那人去了茶樓。
雅間門被推開,郭盛走進去,直接在公孫衛對面坐下,道:“公孫兄此言當真?”
“自然當真,”公孫衛道,而後直言道:“我家四娘因為令郎名聲已毀,不知郭家家主準備何時上門求婚?”
他的意思很明顯,想要這個東西,得讓郭陽娶了公孫苒。
郭盛恢複冷靜,笑容略淡,說:“公孫兄這話我可聽不懂了,何謂因為我兒毀了名聲?若你要說的便是這般沒頭沒尾的話,那便不必說了。”
公孫衛臉色微變,他本想先聲奪人,事先也預想過很多,甚至想過郭盛會拒絕,卻唯獨沒想過,這人竟然直接否認了當初的事情。
再仔細一想,的确,因為當時處理的及時,消息并沒有傳出去,至于旁觀者更是沒有。因此,郭盛這一否認,他竟一時啞然。
“郭家家主這是要矢口否認?”公孫衛臉色微變,擠出了一句話,他既生氣又惱怒,可到最後卻都強行忍住,勉強微笑道:“若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眼下是郭盛想要他手裏的東西,着急的,自然也不會是他。
郭盛表情一緩,添了些溫和,又說:“只是說說而已,公孫兄何必惱怒。只是——”他話音一轉,把信紙放在公孫衛面前,毫不掩飾懷疑的問:“公孫兄這信上之言,又可作數?據我所知,公孫家所有秘方都在端明兄手中,你這……可別是說笑吧?”
見他服軟,公孫衛眼中笑意浮現,可聽到後半句話後,又變得有些難看。
“閣下不必猜疑,這秘方乃是我父親交給我的,手下人也的确做出了東西。”公孫衛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說話也有些幹硬。說完話,他再次強調道:“這樣的好東西,若非為了我家四娘,我是斷斷不肯拿出來的。”
父親?公孫家前任家主?
郭盛聽到這裏後,就已經對公孫衛所說的話信了七成。
可以看出,公孫衛實在是不怎麽會掩飾情緒。哪怕他已經極力微笑,想要表現出自己對郭盛的親近,可不論是眼神,還是表情,都洩露出了他真正的情緒。
郭盛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開始在心中權衡利弊。
若論能力和助力,公孫衛自然比不上公孫紹。可若論好處……只講究合作的公孫紹,就比不上能拿出一個方子為女做陪嫁的公孫衛了。
這兩者一時間七上八下,可遲疑歸遲疑,其實早在确定這方子的真假時,郭盛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方子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至于別的,再想辦法。
“說起來,這到底是小兒女之間的事,我們這些長輩也不好插手太多。”說着話,郭盛神色愈加的緩和,又道:“兩個孩子兩情相悅,雖然失了禮數,卻也是情有可原。說到底,還是我家六郎行事太過糊塗,竟然累的四娘受了牽連。”
他溫聲細語,一字一句斟酌着說。
聞言,公孫衛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不如初時生澀,高興了許多。
“若是公孫兄同意,你我現在就可定下婚約,我回漳州後就請人登門提親。”郭盛說笑間就取下來腰間的玉佩,遞給公孫衛。
公孫衛目光立時落在玉佩上,只見玉質瑩潤通透,上面雕刻二龍戲珠紋。
他不由一笑,伸手接過,口中說:“正該如此,那我就靜候郭兄吉言了。”
說着話,公孫衛将玉佩拿在手裏,握的緊緊的。
他看着郭盛,笑的愈加親近謙和。眼神閃爍,難掩其中的得意,期待,以及興奮。
郭家,這可是獨占六州的郭家,籌謀幾個月,終于成了。
郭盛見此,心中雖嗤笑公孫衛心性淺薄,連掩飾都做不好,可還是不可抑制的滿足愉悅起來。
對方如此,豈不是正意味着對方相信他未來會成功。
九五之尊——
兩人四目相對,各懷心思,而後一笑。
談完話,兩人離開茶樓,郭盛猶豫片刻,命人折返公孫家。
這事交給別人到底不好,還得在他離開漳州之前辦妥才行。
“……公孫姑娘仙姿玉質,鐘靈毓秀,我有意求娶,不知世伯以為如何?”正廳之中,莊晟爽朗的聲音響起,他坐在下首看着公孫紹,面帶笑容。
在此之前,兩人已經在這裏寒暄了半。到最後,他到底比不過公孫紹心思深沉,穩得住,還是率先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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