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公孫紹狀似驚訝,而後眉毛微皺,拒絕道:“世侄盛贊,可我家如意自幼嬌養——”

話未說完,就被人打斷。

有仆役到門口,禀報道:“家主,郭家家主到訪。”

聞言,對面的莊晟面色一沉,很是不滿。

公孫紹眼尾一掃,心中更添一分不悅。

為人張狂,從不收斂,情緒無法自控,這樣的人……以後指不定會怎麽欺負他的小如意。

心思一轉,郭盛怎麽又回來了?

公孫紹心中奇怪,再一看莊晟,竟沒有要離開回避的意思。他心中頓時更添不滿,沉聲說,“莊賢侄稍後,我去去就來。”說話間,他站起身,俨然一副要去別處再說的意思。

見狀,莊晟唇角一壓,頓覺無趣,立即就起身告辭,跟着離去了。

竟是這般桀骜不遜——

公孫紹心道,站起身走向門口,準備迎一迎郭盛。

盞茶時間,郭盛從外面走進來,未語先笑,又有些輕蔑的樣子,說:“莊家的家教——”

雖是如此,卻難掩他眼底的惱怒。

公孫紹眉頭一挑,按照莊晟的性格,隐約有了個猜測。

“少年人總是桀骜,廣民兄不必理會便可。”他側身引郭盛進屋,漫聲道。

“也實在是失禮了些——”郭盛脫口而出,卻又忍住。

兩人坐下,公孫紹驚奇道:“郭兄怎的去而複返了?”

郭盛微笑,難掩遲疑,好一會兒,才開口将剛才經歷的事說了出來。

……

随着郭盛的話,公孫紹的臉色漸漸冷淡,又問:“所以,郭兄這是何意?”

郭盛讪讪一笑,肉眼可見的心虛,道:“端明兄莫怪,你家三弟拿出的那個方子,莫說是我,便是範莊兩家,怕是也要動心的……落在我手裏,總是要更好些的。”

公孫紹看他,不置可否。

“與誰結親,是郭兄的家事,我無甚可說的。”至于那琉璃方子一事,他竟是一字不提。

郭盛心中一松,又笑:“端明兄……”他沉吟片刻,道:“這事,我也知道是我不對,這樣如何,我那六郎,實在是不堪大用,以後造化如何,全看他自己,我不會多管,你看如何?”

這就是他一路想到的辦法,也是為了表态。

說到底,是方子郭盛也想要,與公孫紹的交情他也不想丢。

公孫紹微訝,看着郭盛,确認他話中的真假。

最後,他才确定,對方是認真的。

“六郎可是廣民兄的嫡長子,你竟也舍得?”公孫紹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而後詢問。

見他這樣,郭盛略微放下了些心,笑道:“這天下事物,有德者居之,六郎行事荒唐,配不上我郭家繼承人之位,自然要換人來做。”

公孫紹臉上笑容更勝,說:“廣民兄說的是。”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剛才有些緊繃的氛圍又變得和緩起來。

又聊了一會兒,郭盛告辭。

看着對方離去,公孫紹輕笑一聲,滿是譏诮。

拿一個本就是廢子的嫡長子,來換一個方子和他的歡心,這郭盛,打的可真是一手好算盤。

他那個弟弟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蠢,為了圖謀以後,拿出方子嫁女,卻不知道,要嫁的人,早已經被人放棄,斷絕以後的可能了。

只是不知,那郭陽,又是怎麽想的呢?

至于那個方子——

早在當初送出去的時候,他就沒想過要保密,甚至對于公孫衛能把那個方子藏到今天才送人,他還有些驚訝。

想來,是他那位好父親在臨終前特意叮囑過他的吧。

轉眼間,已經十五年了……

客院。

“我已經去向世伯求親了。”眼看着棋盤上黑子已頹,莊晟扔下棋子,冷不丁的說。

範承絲毫不見驚訝,只沒忍住又咳了咳,而後輕笑:“想來莊兄是被拒絕了。”

前兩日下雨變天,他又生病了。

莊晟斜眼看他,有些嫌棄,又冷笑,說:“拒絕?不,他還沒來得及,郭盛老兒就又回來了。”

“又回來了?”範承聲音一緊,去而複返,必有大事。心裏想着,他看向身側的近衛。

近衛搖頭,很是無奈。

莊晟又嗤笑一聲,說:“看他做什麽,你我兩家的探子早在前兩日折了個幹淨。不得不說,這公孫家下手,可真是幹脆利落。”

說着話,他眼睛微眯,嘴角的笑意變得略微怪異,放在棋盤上的手不可抑制的捏緊,在上面留下了幾個指印。

範承微不可查的往後避了避,移開視線。

他讨厭跟瘋子說話,更讨厭跟一個不能自控的瘋子說話。

“莊兄可知,到底是因為什麽,竟讓公孫家大動幹戈?”他看向院中那叢翠竹,輕聲詢問。

莊晟看他,看他沒有回視,又嗤笑一聲,饒有興趣的說:“我不知道,範兄呢?”

範承回頭看去,溫和笑道,說:“我自然也是不知的。”

見他這樣,莊晟輕啧了一聲,沒再多說。

“那這次,你覺得郭盛是為何回來?”莊晟又問。

範承輕笑,說:“郭盛為何而來?”

“為了他兒子,”莊晟諷笑,又道:“我記得你們範家也下手了吧,說起來,那個郭陽還真是蠢,他竟然真的被挑動了心思,要是我,誰敢在我面前說那些,我非得讓人拖出去打死不可。”

範承臉色紋絲未動,又笑:“還有一個人你忘了,那就是公孫四娘,還有她的父親。”

“公孫衛?就他?”莊晟不屑道。

“他是不成氣候,可誰讓他有一個好爹呢?我的近衛告訴我,他看見公孫衛的人攔住了郭盛。”

“你特意找人去盯公孫衛?”莊晟立即反應過來。

範承不置可否。

“啧,看來,這個公孫衛手裏還是有好東西的——倒是可惜了。”莊晟道。

範承神色未動,眼中也有惋惜之色一閃而過。

自然可惜,若是他們提前知道,哪裏能讓這東西落入郭盛手裏。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可能讓郭盛松口,回來找公孫紹的,随便想想就知道不簡單。

思明院。

暗衛退下,公孫紹若有所思。

範莊兩家嫡子相談甚好……,不,應該不可能,只是他想多了。

不過,大膽求證,小心印證。

思及愛妻曾說過的話,公孫紹眼中柔色漸濃,心中開始思量。

一地殘紅,因着昨日那場急雨,半樹海棠花盡數被打落,枝頭只餘下寥寥幾枝,在細雨之中顫顫巍巍的嬌豔綻放。

又有花苞半開,兜着半晌的雨絲,然後凝做雨珠滴落。

雨打海棠,自有一番意趣。

左淵站在廊下,凝視着那株海棠花樹。

衣袖之下,他的手指不自覺的摩挲着那只未曾送出去的雕芍藥花手镯。

‘所以,你的賠罪,為的到底是什麽呢?’

左淵心中想着那日公孫月輕笑着問他的話,他當時不解其意,只覺得自己已經說出了理由,可現在想想,至于找到了答案。賠罪為的不是他說的那些話,而是因為……他讓小姑娘不高興了。

沒那麽多的理由,就是因為他惹得小姑娘不高興了而已。

就這麽簡單。

不知道下次這樣說,她滿意嗎?左淵心道。

還有,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又在想什麽呢?左淵心中不可抑制的想到。

霎時間,靜如深潭的心中無端蕩起漣漪。

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郭盛的提議。看她那日的模樣,應該是知道了的。

那她……又是怎麽想的呢?左淵最後想到。

“将軍,家主回府了。”李風的腳步聲打斷了左淵的思緒。

“走吧。”左淵說,轉身往正院走去。

他今日早早就來了這裏,在郭盛去了公孫府的時候也沒有離開,而是候在這裏。

這些年,因着當初郭盛對他有賞識之恩,所以,左淵對郭盛一直都十分禮敬,鮮少失禮。

書房中,左淵和郭盛密談了許久,等到将用晚膳時才出來。而後謝絕了郭盛的挽留,告辭離去。

“将軍,我們明日?”前腳進左宅,後腳李風就有些急切的詢問。

“我們留下,”左淵直接肯定了他的想法。

李風頓時皺起了眉,說:“您離開已有一月多,若再多留,劉将軍他們怕是……”

這劉将軍正是郭盛的義兄,也是最早投奔郭盛,随他起事的那人。

因此,即便他戰功不顯,也極受郭盛倚重。是定亂軍中,僅此于左淵的将領之一。為何會是之一,自然是因為郭盛其他兩個義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燈。

左淵不語,沒有多說。

相比這個,他更關心郭陽與公孫苒之事。

若是知道了這事,也不知那小姑娘是不悅更多,還是高興更多。

想來,應是高興更多的。

她是個高傲的性子,哪怕公孫苒和郭陽背叛了她,也從未想過去為難二人。不過——

若是知道郭陽為此付出了代價,她想來也不會介意幸災樂禍一次的。

左淵心中想着,嘴角笑意加深。

“将軍!”他不着急,李風可急的不行。

定亂軍以郭盛為帥,以他的四個義兄弟為将。而這其中,以左淵的名氣最大,追随者崇拜者最多。這些人都分布在軍中各個職位,左淵在的時候還好,無人敢動,眼下他不在了,那另三位将軍怕是會下手搶走那些職位給各自手下的人,便是郭盛……

“烈火烹油雖然熱鬧,卻也危險,這樣正好。”左淵腳步微頓,輕聲說道。像是解釋,又像是随口一語。

李風琢磨了一下,驚了,跟着皺眉,說:“将軍您是說?”

左淵沒再多說。

李風在哪兒自己想的人都快糊塗了,即驚訝,又不可置信,便甫自在哪裏糾結着。

“李雲,你明白将軍的意思嗎?”他拽過身邊的同僚,壓低了聲音問道。

李雲掃了一眼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有這麽笨的同伴,而後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将軍眼下風頭正勝,其他幾位将軍需聯手才能和他勢均力敵。這樣無疑會成為衆矢之的,所以将軍後退一步,讓他們自己先鬥起來。”

李風連連點頭,他剛才也想到了這一點,可他想不通的是——

“那你說,郭家家主這個檔口這樣提議,是……”他沒把話說完,有些憤怒,卻又帶着期望。

“為了将軍好?”李雲說。

李風眼睛一亮,便準備點頭。

“怎麽可能,”李雲一聲嗤笑直接打斷,說:“是個聰明人都能明白,只有将軍的人占據主要位置,他出戰的時候才是最好的。郭家家主不會不明白這一點,可他還是做了。”

李風的臉僵住,愣在那裏不說話。

李雲沒再多說,相比他這個流落到豫州的孤兒,李風卻是在豫州長大的,比起他,他對郭家這個維持了豫州安穩的郭家家主要更加崇拜信服。

眼下驟然發現對方并不是表面上的大氣寬和,自然難以接受。

翻過一頁,左淵将書房外的談論盡收耳中,眸色微動,不見絲毫驚訝。

如今的郭盛,已經不是當初剛剛起事的他了。

天下尚未平定,諸人心思卻已經開始浮動。

後事如何,誰又能猜到呢。

雨下了兩天,總算停了下來。

郭盛回豫州,公孫紹親自前去相送。

漳州熱鬧,哪怕是早晨,城門處的人也不少。

公孫月坐在不遠處的茶樓裏,倚着窗邊看向正往城門走來的一行人。

目光一掃,她幾乎第一眼就看到了左淵。

他就跟在郭盛身側,微微側首,在和郭盛說着什麽。日光落在他的臉上,愈發的弱化了他之前刻意掩下的鋒利棱角,再溫和一笑,倒真有些陌上少年郎的翩翩公子模樣了。

公孫月眼也不眨的看着,神思倏地飄遠,她忽然有些好奇左淵在戰場上時的模樣了。

若再是這樣溫和儒雅,怕是壓不住那些将士們的吧。

左淵眼尾一掃,就看到了二樓窗邊的公孫月,還不待他微笑打招呼,就見那小姑娘目光雖然落在自己身上,可卻神色飄忽,明顯在走神。

——

他唇角笑意一閃,不由的想要揣測她在想什麽。

郭陽跟在兩人身後,雖然不顯,可唇角眉梢都透漏出喜意。

昨日郭盛就已經将同意他跟公孫苒婚事此事告訴了他,整整一夜,直到現在,他都喜不自勝,難以自已。

公孫月總算回神,正好與左淵四目相對片刻,便就見着對方轉過頭去,又和郭盛低聲說着什麽。

她目光一頓,有些失望,而後便就順勢看向郭陽。

眼見着對方滿臉的喜色,公孫月眉頭一揚,而後笑了起來。

看這幅樣子,怕是根本不知道他那個好父親昨晚所說的話吧——

公孫月毫不掩飾她的幸災樂禍,滿心戲谑的想着,若是郭陽知道他為了這樁婚事失去了什麽,不知道他再看向公孫苒時,還會不會含情脈脈,滿心歡喜。

啧。

公孫淩戳了公孫弘一下,示意他去看茶樓處的公孫月,兄弟兩人又掃了一眼郭陽,心中好笑。

笑的這麽開心,看來他們家小如意是真的不喜歡這個郭陽。

咚咚——

雅間門被敲響。

“客人,您的茶和點心。”店小二的聲音響起。

知春上去開門,捧着好幾個餐盤的店小二一一進來,前去餐桌上擺好。

等到飯菜全都擺好,一直盯着的婢女們這才略微放松下來。正在這時,人影一閃,其中一個店小二身體一擰,猛地往窗邊的公孫月撲去。

感受着腦後的勁風,公孫月心中無奈,怎麽感覺自從及笄後,她總是遭到刺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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