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蘭堂離開之前,為了銷毀生活過的痕跡,放了一把大火,裏裏外外燒毀了別墅。
昔日幽靜的花園也毀于一旦。
名為“蘭堂”的港口黑手黨準幹部,從此銷聲匿跡,不會再承認過去的身份。那把火也銷毀了自己失憶後,他為了生存而殺人的黑暗日子。
坐在飛機上,蘭堂摸了摸衣服下藏着的兩個本子,神色柔和下來,再望向外面,眼底是濃濃的思鄉之情——他終于可以回到法國了。
一本是紙張泛黃的任務手劄。
記錄了他的諜報生涯,可以交給他的老師閱讀,确保自己沒有背叛法國的意圖。
另一本……則是文字空靈的詩歌集。
阿蒂爾·蘭波的詩歌集是十九世紀末文壇的瑰寶之一,放到文壇枯竭的文野世界,意義非比尋常。
十二年前的動蕩年代,“牧神”不知為何得到這本詩歌集,用詩歌集上的內容設置了“黑之十二號”的指令,所以裏面的內容不能洩露出去。
蘭堂左思右想,沒有銷毀阿蒂爾·蘭波默寫的詩歌集,決定把這本詩歌集的秘密帶入墳墓為止。
這是一件有風險的事情。
沒關系,他做的事情哪一件沒有風險呢?
蘭堂摩挲着詩歌集,腦海中記起一句句直指靈魂的詩歌,不再去深究背後的故事。
他只知道一件事就夠了——
【我會守護保羅,和保羅喜歡的兄弟。】
既然如此,法國人就不再煩惱了,畢竟保羅還在等着自己在法國的表現。一旦表現不佳,他有理由認為保羅就會逃之夭夭,不再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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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濱市,弱小但不無辜的“羊”組織慶祝着大家平安地回來,卻不知道被太宰治盯上了。
中原中也沉浸在同伴們的笑聲之中,忽略了少數幾個人不自然的臉色。雖然小羊們自負有中原中也的實力捍衛他們的安全,但是歐洲暗殺界?是個人都感覺到一絲驚悚,不明白怎麽會惹上。
太宰治調查“羊”的老底之後,心裏就有了規劃。他要做的就是放大那群孤兒們的恐懼,讓“羊”組織的老成員誤會,舍棄中原中也是最佳的選擇,而留下中原中也就是一件危險的麻煩!
在“羊”的人收留中原中也後,中原中也用多年的力量保護他們,兩邊已經償還了恩情!
“事情達成後……”
“我要用‘暗殺王’的人情換來什麽?”
“他們又不可能帶我走。”
太宰治盤腿坐在石墩子上,苦思冥想自己想要什麽,腦海裏不期而然地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願望。
他想找一個人。
太宰治的臉色變化數次,下定決心。
“要是暗殺王都找不到他,我就放棄吧,這世上沒有人值得我花費心思去報複。”
跳下石墩,太宰治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廣津柳浪。黑蜥蜴百人長的廣津柳浪掌握着“斥力”的力量,奉了森鷗外的命令而來,欠身說道:“太宰君,首領有請,請跟我回去。”
太宰治:“嘁。”
他的眼神冷漠下來,走向了黑暗一邊。
……
幾天後,太宰治足不出戶,散播不利于中原中也的謠言,再安排了幾次不成功的刺殺行動。
“羊”組織四分五裂。
中原中也被身邊的人捅刀,交去換賞金。
保羅·魏爾倫微笑地接過了無力反抗、昏迷過去的弟弟,按約付出了大筆的賞金。他見證了卓絕的智慧力量,高看了太宰治一眼。
“哥哥,我們的弟弟到手了。”
“這是一個劃算的買賣,我僅提供了毒素和用一百萬美金就換來了弟弟的所有權。”
保羅·魏爾倫滿意極了,願意給太宰治打一個五星好評,而太宰治也會完美處理售後服務——保證會給小羊們一個痛徹心扉的結局。
阿蒂爾·蘭波去看渾身抽搐、在神經毒素下翻白眼的中原中也,幸災樂禍地說道:“他沒事吧?”
保羅·魏爾倫親了親弟弟有嬰兒肥的臉頰,說道:“我不會拿劣質的老鼠藥給那些小鬼,防止損壞身體,我提供的毒素不會有後遺症。”
阿蒂爾·蘭波提醒:“你還欠了他一個人情?”
保羅·魏爾倫風輕雲淡:“小事一件。”
暗殺王不會違反承諾。
相信以那個小鬼的智商,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
畢竟,他是可以完成任務後再殺雇主的。
阿蒂爾·蘭波見保羅·魏爾倫和中原中也達成和諧共處(?)、兄友弟恭(?)的結局後,文野雙黑十五歲的劇情已經被他打散得面目全非了。
蘭堂沒有死,回了法國。
中原中也沒有朋友死光、仇恨保羅·魏爾倫,從此遠離了“羊”組織和港口黑手黨。
保羅·魏爾倫看清楚了蘭堂的真心,有了一個能夠回去的家和一份全心全意的愛。
阿蒂爾·蘭波由衷地笑道:“你們開心就好。”
說完,他的腳步有了開溜的意圖。
當天夜晚,三個人開了兩間房,住在旅館裏。保羅·魏爾倫沒有和阿蒂爾·蘭波睡在同一張床上,而是在隔壁房間裏安撫 勸說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的咆哮聲能震動牆面和地板。
“別當我是傻子!”
“蘭堂先生走了,絕對是你付的賞金!”
“我的懸賞都結束好幾天,分明是你又介入了裏面,害得我被同伴們誤會!”
“就算他們有錯,你也不是什麽好人!”
“什麽?——你給了他們一百萬美金?你覺得給少了,應該給一億美金?!!”
橘發少年飚起的高音轉弱。
阿蒂爾·蘭波忍笑,佩服太宰治拿捏中原中也的火候,一百萬美金正好卡在中原中也心虛的地方,假如給了一億美金,那才是正宗的人口買賣。
一百萬美金,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足夠“羊”組織的一群小孩子在未來生活滋潤。
中原中也是一個骨子裏驕傲的人,忍受不了背叛帶來的折辱。他明白自己的價值比一百萬美金高,是“羊”看低了他,導致他的同伴們為了一百萬美金迫不及待地把他賣掉了。
“讓我回去看一眼……之後……我不會再回去了,那一百萬美金,我會想辦法還給你……”
後續的發展喜聞樂見。
失去了在擂缽街的家,中原中也又欠了保羅·魏爾倫一百萬美金,短時間內抓耳撓腮也還不完,保羅·魏爾倫想要帶走弟弟便輕而易舉。
被斬斷了牽絆的人,去哪裏都可以,何況保羅·魏爾倫是中原中也的哥哥。
阿蒂爾·蘭波小心翼翼地打開窗戶,一只腳踩在窗沿上,肩上背着一個海上專用的旅行包。
他鬼鬼祟祟的離開,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半個小時後。
搞定了一臉糾結的中原中也,保羅·魏爾倫帶着弟弟來見哥哥,敲了敲門,門後沒有動靜。
保羅·魏爾倫反應神速,毫不猶豫破門而入。
中原中也喊道:“你很沒禮貌啊!”
“禮貌?這種東西就是一種裝飾品,關鍵時候沒有作用。”保羅·魏爾倫環視一周,臉色冰冷,快速走到窗戶口查看腳印,“哥哥跑了。”
中原中也碰到無法理解的懸疑事件,湛藍的眸子恢複神采,不再怏怏不樂:“他要走,完全可以走正門,為什麽要從窗戶口逃跑?”
“走正門會被我聽見腳步聲,他防備的是我,這家夥一個人跑了。”保羅·魏爾倫把旅館整理一遍,該帶的都帶上,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臂,往窗戶外沖了出去,“跟我一起走!”
中原中也剛要回答,嘴裏就被灌了一口風。
保羅·魏爾倫不讓中原中也單獨飛行,怕耽擱了時間,他使用重力後的速度快得驚人。
夜晚的天空出現一道赤紅的流星。
太宰治拉上了床簾,不再去看他人的世界。
他有一種預感——自己還會見到那些人,他們之間的那些“緣分”在未來會重新續接。
“森先生,你看中的羊之王沒了。”
“唉。”
森鷗外胡子邋遢,在診所裏整理衣物,回頭說道:“太宰君能回來,我已經知足了。”
太宰治說道:“我又不是想你才回來的。”
森鷗外莞爾,慢悠悠道:“我知道,什麽理由都沒有關系,港口黑手黨永遠歡迎你的加入。”
森鷗外把一件黑大衣放到了太宰治的肩膀上。
“送你了,最近穿多一些。”
外面。
秋風蕭瑟,氣溫不斷降低,橫濱市的居民們穿上了長袖長褲的衣服,在原本的道路上前進。
江戶川亂步換上了秋衣,擡頭看到赤紅的流星,綠色的眸子滿是稚子的單純,拉着身邊的福澤谕吉說道:“大叔,我媽媽說過,看見流星可以許願!我要許願以後可以被人照顧!”
福澤谕吉:“……”
你幹脆指名道姓,說是想要我養着你好了。
……
阿蒂爾·蘭波抛下保羅·魏爾倫和中原中也,偷渡上一艘前往非洲的游輪,即将開啓新一輪旅游。
“幸好我機智,跑得及時。”
見過了暗殺王的認親态度後,阿蒂爾·蘭波就預感保羅·魏爾倫會變成自己的黏皮糖。
【你不去黏你的親友,黏我做什麽?】
阿蒂爾·蘭波混入海上郵輪的夜宴,走在賓客之中,随手端起一杯侍者盤子裏的香槟酒,他與男人聊着世界局勢,與女人聊着風花雪月,好不自在。
自己的行程又可以開始了。
阿蒂爾·蘭波想到自己放鴿子,好不得意地笑着,不到片刻,賓客們發出一聲驚呼聲。
阿蒂爾·蘭波預感不妙,往人群裏躲藏起來。
【不可能!】
【他的追蹤能力這麽強嗎?!】
郵輪邊,一名白西裝、黑帽子的俊美男人從天而降,腳踩在欄杆上,手裏拽着另一名橘發少年,兩人跨越了大海,追趕到了這艘跨國郵輪上。
似乎是“雙胞胎”的心靈感應。
又似乎是克隆人與本體之間無法抹去的聯系。
保羅·魏爾倫如鷹隼般地盯上了一個角落,抓住躲在陰影裏的阿蒂爾·蘭波,盈盈一笑:“哥哥,你想要去非洲,怎麽不等一等我?我也很感興趣。”
中原中也尴尬地打招呼:“蘭波先生,我不想來的,是他抓着我來——”
阿蒂爾·蘭波喝下的不是香槟酒,是苦酒。
是誰給了他逃離暗殺王的信心?
是紙醉金迷的夜晚。
……
總之,單人游就這麽變成了三人游。
補交了船費後,保羅·魏爾倫讓中原中也單獨住一間海景房,自己二十四小時留在了阿蒂爾·蘭波身邊。阿蒂爾·蘭波的第二次、第三次逃離計劃失敗,捏着鼻子接受了兩個拖油瓶。
船上的生活變得豐富起來。
阿蒂爾·蘭波對保羅·魏爾倫不懷好意地說道:“讓我看看我們之間有什麽不一樣。”
保羅·魏爾倫淡定:“除了膚色,沒有區別。”
阿蒂爾·蘭波的賊手伸出去,扒光了衣服特別多的暗殺王:“要檢查之後才能知道。”
“腿跟我差不多一樣長……”
“腰比我細……難道是我吃胖了一些?”
“哈哈哈哈,弟弟,我以為你能壓制蘭堂,你怎麽這麽遜呀!居然被蘭堂睡過!”
數月後,他們把遠東的日本抛之腦後。
中原中也過上了超出想象的人生,在國外從會被騙的日裔少年變成了兇小子。他們坐過颠簸的汽車,報廢過三輛跑車,最後爬上了野生貨車的後車廂,前往非洲的埃塞俄比亞喝咖啡了。
某一個土著的地盤上。
阿蒂爾·蘭波觀摩蚊子餅的制作流程,中原中也臉色發青,敬而遠之,回憶起自己不是在拉肚子就是在拉肚子路上的旅行生活。
中原中也算是明白在上一個城市補給物品的時候,阿蒂爾·蘭波會熱情地推薦止疼藥,止瀉藥,止癢藥,消炎藥,胃藥,維生素片。為了預防非洲本地的黃熱病和瘧疾,他就被拉過去補了幾針,每天要手動測量自己的體溫,防止什麽時候就中招了。
中原中也有着痛的領悟:沒有強大的胃和體魄,不适合來非洲這種地方!
三個人裏,只有阿蒂爾·蘭波一次都沒有拉肚子,手舞足蹈地和土著們交流,一口語言切換了不知道多少種,對方不是第一次來非洲了!
保羅·魏爾倫的白西裝外套找不到幹洗店,放在手臂處搭着,他一身清爽的襯衣和長褲,拿着手機到處走來走去,試圖連接互聯網的信號。
暗殺王與外界失聯了。
情報販子聯系不上他,蘭堂也聯系不上他。
保羅·魏爾倫從來沒有來過這麽落後的地區,簡直是未開化的世界,人類保持淳樸的野性,“這裏難道沒有建設互聯網嗎?”
阿蒂爾·蘭波的歡呼聲從旁邊傳來。
“弟弟!來吃餅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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