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孩子不撿白不撿

走廊的盡頭傳來小孩的哭聲，季向拉着白賦予的小手朝着哭聲走過去。

看見周際坐在玻璃渣的中間，額頭處不斷流血，季向上前從兜裏掏出一團衛生紙，哄着他讓他別哭。

像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但是周際耍賴，一動不動得說“我站不起來。”

三個孩子都才八歲，沒有力氣像大人一樣把他抱起來。

僵持了一會季向蹲下拿起一塊玻璃朝臉上劃去，眉骨處也開始淌血“看，我這裏也破了，我都沒哭。”

白賦予也拿玻璃在臉上劃，眼角下邊出現了一條長印，學着季向的話“我也一樣，我也沒哭。”

血淋淋的

“我跟小白都沒哭，你也不許哭了，我們去找老師。”

血淋淋的三個人一個牽着一個往前走，孤兒院的老師看見他們仨這樣急忙拿醫療險給他們擦。

最後用粉嫩嫩的創口貼給他們粘在傷口上，白賦予傷口最長用了三個才貼住。

季向的在眉骨上，眉毛直接變成了斷眉。

老師問他們這是怎麽整的，就周際磕磕巴巴的說，其他兩個人一聲不吭的站着。

“你倆為什麽不說話？”

“我跟他一樣，是不小心卡的。”

“我也是”

“都不說實話是吧？行，就你們這樣，沒人能領養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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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跺着腳走了，留着這幾個小孩在這塊罰站。

幾個人對視，沒一會就憋不住笑起來，好了傷疤忘了疼。

“季哥的真帥。”

周際也不服輸的說“我的也很帥！”

“你不疼了？”季向問他。

“疼——”說話還拉長聲。

白賦予看熱鬧呲笑一下子。

剛說着沒人領養，就在吃飯的時候把所有的人都叫到了大廳。

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男人帶着一個畫師在衆多人裏面找，挨個看。

帶着畫板的那個人停在了季向面前，然後就把他拉到了坐着的男人面前。

周際只能站在那裏看着，白賦予開口喊了一下季向的名字，被領養院的人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不知道他們在前面說了什麽，季向就跟着那兩個人走了，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又要失去了一個朋友。

所有人都散了以後，季向偷偷跑回來找周際和白賦予，本以為是他不走，，結果只是他扔下了一句話“以後你們就照着這個傷疤來找我。”

這不就是見不到了嗎？季向被催着走，周際站在那裏哭，拉着他不要走，白賦予站在那裏一直給周際擦眼淚。

“還會再見的，你松開他吧。”

“你就是一個狠心的人。”他松開季向的手跑出去。

白賦予也舍不得季向走，可是不走的話第一次會被孤兒院鎖在小黑屋，不給吃的也不給飯，幸運的話會活下來。

只有兩個選項：跟着走或者靠命硬。他是命硬的那個。

周際在井邊一直哭，他實在是太愛哭了，想不哭但是眼淚卻止不住。

“壞蛋！”他拿着小石頭往井裏扔。嘴裏一直念念叨叨的。

“別生氣了，我給你糖吃。”白賦予手裏有一顆奶糖，陽光照着那顆糖更誘人，可是他在生氣，忍痛與奶糖告別。

轉頭哼一聲，表示自己還在生氣并沒有好。

“不生氣了，我以後陪着你去找季哥。”

“那我們說好了。”

“拉勾勾，一定兌現。”

他們回去的時候季向已經走了，本該是三個人的床位只睡了兩個人。

晚上的時候還是不自覺的會想起季向。

以前睡不着的時候季向總會講個小故事哄她們，現在他走了這個責任淪落到了白賦予身上。

準确點說周際是最大的，他入院信息上的生日是二月份，季向是最小的，不過孤兒院為了好過生日把他們生日都定在同一天。

季向最有擔當的人，也是最會照顧人的人，因此周際和白賦予都叫他季哥。小小年紀，大大肩膀，委屈自己，保護朋友。

也不知是怎麽的，這裏的小朋友斷斷續續都有人被領養，只有周際和白賦予一直沒被人帶走。

原因是他們是瑕疵品，沒人願意養着一個瑕疵品。

兩年後的春天，孤兒院又一次帶着所有小孩出去春游，這就是過生日。

一切都好好的，對面跑過去一個小狗，白賦予去拿個水的功夫他就追了上去。

這一跑就沒有回來，白賦予去跟老師說，他們不以為然，孤兒院每年都會丢一兩個孩子，并且每年也都有源源不斷的孩子來，根本不差這些。

他要去找周際卻被老師拽了回去。

周際回到原處時找不到了人了，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他一直走一直走，天下雨了，沒地方可去了，他在樹下躲雨。

雨下個不停，他身子弱，被澆了一會就倒下了，眼睛閉上的最後一刻他看見有一個穿着黑衣服的人朝他走過來。

再次醒來時他在屋子裏，不是陰冷的地上，面前坐着一個男人。

還發着燒，迷迷糊糊的問一句“你是誰呀。”

江游掙紮了好一會這個人際關系，最後說“你哥。”

“哦哥哥呀，我頭疼，我好餓。”

他看這床上的小孩，皺了一下眉出去給醫生打電話，他也沒照顧過人，保姆今天請假，給那孩子換一身衣服再用濕毛巾擦擦臉已經是他最大極限了。

沒過一會別墅門口就停下一輛賓利雅致，車上下來一個看似醫術不高的醫生。

江游去開門，瞟了一眼外面的車問他“怎麽想起來開這個？”

“随便拿的鑰匙。”他舉起手裏的醫療險問他誰病了。

他跟着去了二樓，發現并不是他想的那樣，床上躺着一個小孩，看起來軟乎乎的，長得也不像江游啊……

擔心的看了一眼，難為情的開口問他孩子是誰的。

“我的。”

“你才二十，就有這麽大一個孩子？你背着我幹啥了？”初元修下巴都要掉了，眼珠子瞪溜圓。

“看着可憐，順手撿的，不是我的？”他不太理解，我撿的不是我的是誰的？

“啧，你這也以後娶不到老婆啊。”

“我對女的不感興趣，你不知道？”

“別對我感興趣，我不喜歡男的。”

“閉嘴吧，我也看不上你，趕緊給他看看。”

初元修被他說的無言以對，各種聽，一會量量體溫，一會把把脈，西醫中醫的看病方法他都用了一邊。

中途又回了趟家把心電彩超，氣壓器，各種能搬來的陸陸續續都搬來給那孩子檢查。

最後發現這孩子有先天性心髒病，目前還高燒。

這讓初元修很苦惱，剛撿回來的孩子得這病，沒辦法開口，委婉的表達了一下說“高燒吃點藥就好了，但是吧，但是這小孩，心髒不太好，不過現在很穩定，沒有其他病。”

“行，開點藥你就走吧，到時候請你喝幾個。”

“用完我就讓我走，沒良心，喝十頓。”

人走了以後，屋子裏就又剩下他了，不過現在有一個小孩陪他。

只是短暫的醒來，就又燒暈了，他把初元修留下的藥化開喂到小孩嘴裏，定了個鬧鐘之後就去廚房做飯。

活了二十年，廚房一次沒去過，在網上搜了一個給小孩做飯教程。

準備材料，開始小火熬制，又煮了一些粥。鬧鐘響了他過去摸了摸他的頭，發現比剛剛好多了。

“哥哥，我頭疼。”周際睜開眼睛第一句就是含着淚說的。

他沒接觸過小孩，也不知道怎麽哄。頭上兩個精靈一個說不管他，另一個說去抱抱他。

這兩個精靈短暫的打了幾秒鐘，最後□□靈贏了，江游坐在床邊，把他抱起來說“一會就好了，來吃點飯。”

他把小孩抱起來放在地上，站起來跟站在雲上似的，飄忽忽的，走兩步就摔了個狗啃泥。

這下哭的更兇了。雖然是哭聲，但是聽起來并沒有那麽煩，反而讓這麽大個房子有了些活氣，不再那麽死氣沉沉的了。

一直哭也不是事，他只能在把他抱起來，抱到椅子上，盛出一碗粥和一碗湯，一口口喂他。

看着他吃的這麽香，以為多好吃，自己嘗了一口，發現這粥一點味兒沒有，還特沙嘴。

“好吃嗎？”

“好吃呀。”

不信邪的他又嘗了一口，發現還是很難吃。

“這真的好吃？”

“好吃呀，比我之前吃的面糊糊好吃！”說到面糊糊他有點低落，一想到現在吃的這麽好他就不想走了，可是白賦予不在，季向也不在，他們吃不到這麽好吃的東西。

“你有家？”

“……家？哦有！我家裏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小朋友，特別大特別大。”他用胳膊比劃了一下說“超級超級大”

江游想了一會，到底要不要把他送回家，要是把他送回家他就又是一個人了……

“你家在哪。”

“我不知道”

“你有父母嗎？”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家裏電話嗎？”

“不知道”

什麽都不知道，莫非是別人丢棄的孩子。私心占了上風“那你願意跟着我嗎？”

“跟着你可以天天吃這個嗎？”

“可以，天天吃好吃的。”

“我願意跟着你。”

有了這個小孩的到來，他再也不孤獨了，有人陪着真好。

小時候的他那麽可愛，日子一天天過去，周際也一天天長大。

小學到高中這幾年感覺就是一眨眼，砸吧嘴說“我願意跟着你”的小孩轉眼變成一個大小夥子。

一晃九年了啊……

江游看這自己養大的孩子多少有點欣慰，開車到校門口接他放學，穿着藍校服的學生三兩成群走出來，他也想起了自己上學的時候。

那時他也跟現在的學生一樣，拼命想逃出校園，逃出所有人的管制，最後逃出來了，不過代價慘重現在的生活就是應酬和接孩子放學，也挺好。

校門口已經沒人了，還是不見自己家孩子出來，他下車往學校走，要進校門被保安攔了下來。

“外來人員禁止入內。”

“我接孩子。”

保安上下掃了他一眼，這年紀看起來不像有孩子啊，看着也就跟大學生差不多的年紀。

這個表情就能聯想到他在想什麽“接我弟弟”

“啊，行，我檢查一下。”掃描儀在江游身上晃了一圈，放他進去了。

直奔高二（7）班的教室去，教室裏一個學生都沒有，他又跑去辦公室，透過門的窗戶發現辦公室不僅有周際，還有其他三個學生。

他敲了敲門走了進去，老師看他進來有點震驚，“我剛說要給您打電話您就來了。”

江游站在門口，板着張臉掃了一樣旁邊的三個學生的臉，徑直走向老師身後的周際。

“這位家長，您先坐下聽一下這件事。”

周際嘴角處有點血，其他人臉上都帶點淤青，這還用說，明擺着是打架了。

“事情是這樣，周同學跟這三位同學發生了點沖突，現在不知道哪方先動的手，附近也沒有其他學生看見，看傷勢貌似是您家孩子先動的手我，其他家長也在來的路上，你們協商一下怎麽解決和賠償。”

老師說的話他沒搭理，小聲問周際“是你先動的手嗎？”

“不是，是他們，他們先挑的事。”

“好，我信你”

聽到有人信他，周際眼眶一下通紅，礙于這麽多人眼淚硬生生憋了回去。

養他這麽多年，他的任何一個小動作江游都知道怎麽回事，拍了拍他的後背低聲安慰他“我來了沒事了”

其他人看着這一幕有點震驚，這看起來不像是父子，更像是……戀人？

正常兒子犯錯父親不是先給予教導，這怎麽先安慰上了……

“咳，內個周際家長，咱們先聊一下打架的事情吧。”

放開抱着周際後背的手，轉身拄着辦公桌，問他怎麽解決。

沒等老師說什麽，門外就進來三個家長，其中一個氣勢洶洶的喊“必須賠錢！”

江游皺了一下眉，雙臂交叉在胸前，輕微歪着頭問他“你怎麽認定是我家孩子的錯？”

“你看看我家孩子的臉！我剛才跟他視頻就看見了，你看看你看看這淤青。”

其他兩個家長看了下自家孩子的臉也跟着附和，場面十分混亂，江游站在那裏看着他們表演。

“賠錢可以，賠多少都不是問題，一人五十萬夠了吧？不夠一百萬，不過……”

“不過什麽”

“你怎麽知道是我家孩子的錯？學校不知道調監控嗎？我記得我投資這個學校的時候看到有監控啊。”

這下沒人說話了，老師也閉上了嘴，剛才推斷的勁兒也沒了。

“去調監控，要是我家孩子的錯你們開口多少錢，要多少我給雙倍，醫藥費我全出。要不是我家孩子的錯，你們挨個全體在學校公開給他道歉。要求不過分吧？”

“行！”幾個家長紛紛同意，他們的孩子拉着他們小聲嘀咕了什麽，話音剛落臉都變了色。

老師唯唯諾諾不敢去調監控，以沒有申請拒絕。

“我投資了你們學校，股份我站百分之五十五，我調個監控可以吧？或者我現在給你們校長打電話？”

“那……那好吧”

幾個人去了監控室，看完監控都沉默了。江游讓周際說了他們整個過程。

“放學的時候，老師把我攔下不讓我走，說讓我陪她打掃教室，中間還跟我說讓我去補課，我拒絕之後她就讓我趕緊走，這棟樓的正門被鎖了，我從後門走的，路上就碰到這仨學生了。我問他們找我幹什麽，他們說看我不順眼，中間內個，他先動的手，我還手之後他們仨一起上，誰知道他們仨那麽脆，打幾下就站不起來了，老師又莫名其妙鑽出來跟我帶來辦公室。”

“監控和過程都聽見看見了吧？為什麽看不夠我家孩子我不知道，這個老師，你明天是不用來了，還有你們幾個，公開道歉別忘了，我期待你們的道歉視頻。”

老師做了虧心事沒什麽好解釋的，低頭走了，剛要開門最矮的那個說“都是老師讓我去找他的，我能不公開道歉嗎，我我現在給你道歉。”

矮子的家長也低頭給他倆低頭道歉，把老師得行為都說了出來“我沒教育好我家孩子，我一時被金錢迷了眼睛，我不該讓我兒子跟我一起走歪路，都是我的錯，還有那個老師，他他說逼着一個孩子去她家補課給我百分之十的錢，是我一時犯錯，別公開道歉可以嗎？公開道歉他就完了，一會沒有大學會看上他了，求你了……您行行好。”

“不行，一個都不能少。我家孩子一點委屈不能受。”

接下來就是家長與老師得撕逼現場，一邊說是家長舔個臉願意，一邊說是老師賄賂。

看這三個家長對戰老師也挺有意思。他倆就一起靠着窗戶看他們互相罵。

別的他們不記得了，只記得在車上的還是看這老師得頭發亂糟糟一坨走出來。

後知後覺周際才反應過來問他“我怎麽不知道我學校你是股東诶。”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以後慢慢知道。”他摸了摸周際的頭，随後說“走，我們去吃飯。”

江游把車拐進了一個山莊裏，一開始周際以為是去吃什麽火鍋或者是烤肉。

這倆是他最喜歡的，也是經常去吃的，沒想到今天換了一種。

下車就有兩個人推山莊的開門說歡迎光臨，還一直跟在他們身後。

吃飯的時候那倆人也站在旁邊“他倆為什麽一直跟着啊”

“每個客人專屬的，一會吃自己烤的燒烤，怕客人不會弄所以弄的。”

“你怎麽知道？”

“我跟一個老友一起開的，今天主要是把我的股份分你一半。”

“？為什麽，你給我的錢夠花啊？？”

“是不是傻，今天是你滿十八歲生日，生日禮物。”

說實話他不記自己生日，前幾年都是想過就過，一年過好幾次，今年就莫名其妙有了個生日。

“你怎麽知道？”

“查了一下呗，好了先簽字吧。”

他自私，他半年前就知道了周際以前在哪個孤兒院，不過是因為不想把他送回去一直沒說。

簽完字以後周際也是有股份的人了，江游帶着他去預約好的房間。

“我親手布置的，喜歡嗎？”

裏面裝飾的非常夢幻，打死周際他也想不到江游居然能布置的這麽嫩，很幼稚，但是他喜歡。

“喜歡，超喜歡！”

這裏還有投影儀，把他的照片投影在棚頂，仿佛這一個屋子都是為他而存在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帶有他名字的千紙鶴。

“emm……第一次這麽正式過生日，有什麽要我說的嗎？”

“許願，你的願望。”

剛才還站在旁邊的兩個人已經不見了，沒一會就從門外進來

端着黑天鵝蛋糕，江游把蛋糕插上蠟燭，周際眼睛一直跟着他走。

“許願吧”

“好”

雙手合十許下了十八年以來第一個願望。

少年的悸動從此刻生根發芽。

江游看着周際莫名其妙心跳加速，明明已經養了九年，準确來說是十年了，怎麽突然有了這種感覺。

他有些想要親他的沖動，面前這個人好乖，屋裏比較熱，周際的臉上有些泛紅，頭發也被弄上了水。

江游有些不自在，跑進了衛生間，好一會才出來。

“你怎麽走了呀？”

“沒事，許好了嗎？”

周際有點害羞的點點頭。

“那就吃飯吧。”說着就坐下給他加菜，碗本來就不大，被他夾的都滿了周際還沒吃下多少。

“夠了，我吃不了那麽多啊。”

“多吃點，看你瘦的。”

“哦……”他聽的話的把盤子裏那麽高一摞肉都吃了，最後剩下兩個怎麽也塞不下了。求助江游幫他把狗剩吃了。

表面一臉嫌棄的把剩下的兩塊肉吃了，心裏樂的不得了，之前也吃過他的狗剩，這次有點不一樣。

具體是哪不一樣他也不知道，兩個人的心底都埋下了心動的種子，不過還沒到開花結果的時候。

“要出去走走嗎？”

“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九點多順着山莊一直走，走了兩個小時食消化的都差不多了，還稍微有點餓，他們的面前就有一個小吃攤。

反正也走累了，倆人就又吃了一頓，還點了幾紮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