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林同志,又來拿補氣血的藥材?”趙藥師見她走過來,笑着問。
“是,買了兩只鴿子,想給女兒煲點湯。”林漪跟趙藥師他們已經很熟了,帶着女兒在旁邊坐下,又提起茶壺倒了杯水。
“我給你包點黨參黃芪和當歸吧,你自己回去加點枸杞紅棗炖湯就行。”趙藥師說完,把之前的三副藥配好,交給葉蔓。
“葉醫生,這是兩天的劑量,你妹子要是吃完還胸悶的話就再來找我,重新開方子。”
“行,謝謝你啊趙藥師。”葉蔓付完錢,也不急着走:“外面這天太熱了,我在這坐會兒你不介意吧?”
晌午的太陽毒辣得很,往外一看就覺得頭暈,趙藥師爽快道:“行啊,怎麽不行,桌上有甘草菊花茶,你随意飲用。”
“好。”葉蔓拉着失魂落魄的妹妹走到大方桌旁邊,手裏的藥包擱在桌上,她倒了兩杯茶。
林漪注意到她手指白淨,指甲比較短,聞到她身上的消毒水味道,再結合趙藥師對她的稱呼,大概猜出她是縣醫院的醫生。
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越看越覺得有點眼熟。
明明沒見過才對。
但是又想不起來。
面對她的打量,葉蔓也大大方方讓她看。
她這麽坦蕩,林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葉醫生,你是在縣醫院工作嗎?”
“是,”看了眼旁邊的妹妹,她有意和林漪拉近關系:“我原先在老縣醫院婦産科,後來搬遷重建,調到了如今的縣醫院。”
“葉醫生高升咯,現在是縣醫院婦産科的主任。”趙藥師配好林漪需要的藥材,從櫃臺後面提過來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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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産科主任?”林漪明顯訝異:“真年輕。”
“也不年輕了。”葉蔓和煦地笑了一下,“你女兒長得真好,也是在縣醫院出生的嗎?我家孩子看起來比她大一點。”
沈嬌相貌只能說是中等清秀,談不上很好看,不過有人誇自己女兒林漪很開心,一下子就親切了許多:“是啊,在縣醫院出生的,當初幫我接生的是許醫生。”
“許知意?”葉蔓喝了口茶水,“她以前跟我是同事,後來調去東城市醫院了。”
“對對對,就是許知意醫生。”林漪眼底帶了笑:“原來是去了東城啊,我說後來怎麽沒看到過她了。”
她們兩人相談甚歡,沈嬌卻有些不自在。
捧着搪瓷杯抿了一口,終究還是忍不住:“這位阿姨,您為什麽一直盯着我看?我臉上有東西嗎。”她下意識擡手。
“……沒有。”葉惜嗓音沙啞,想要說什麽,在姐姐不經意瞥來時還是忍住:“就是覺得你長得很漂亮,我女兒如果還在的話也是你現在這麽大了。”
沈嬌有些疑惑,她偏頭看向媽媽。
林漪搖頭,示意她不要多問,免得勾起人家的傷心事。
将她們的互動看在眼裏,葉惜心裏酸酸脹脹。
拿了藥包,林漪放下搪瓷杯:“趙藥師,葉醫生,我還要回去炖湯,就不打擾了。”
“好,慢走。”趙藥師坐下來跟另外一個藥師聊天。
等林漪和沈嬌走了,葉蔓跟趙藥師打了個招呼也提着藥包出去了。
剛出藥材站,葉惜抹了下眼角:“看到孩子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她有十五年沒有回過北城,這些年只能靠着姐姐在信裏的描述想象女兒的模樣。
葉蔓皺眉,提醒她:“以後要是想見她提前跟我說,我陪你來,不然要是讓你家經業知道了……”
“不能讓他知道!”葉惜打斷她:“姐你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私自來看她。”
舒經業是她現任丈夫,共同育有兩個兒子。
1955年,十九歲的她響應號召去大西北插隊墾荒,認識了當地農戶家的兒子,徐思遠。
因為徐思遠經常省着自己的口糧給她吃,又時常在生活上幫助她,兩人很快墜入愛河,葉惜沒有告知家裏,嫁給了徐思遠。
沒多久,通過家裏的關系她拿到了回城指标,家人催她回城的信像雪花一樣飄來,她忍受不了西北荒漠的貧苦,猶豫再三還是狠心不顧徐思遠的懇求,決然回城。
沒多久,她發現自己懷孕了,不敢告訴家裏,只能求助姐姐。
葉蔓當即勸她不要這個孩子,可葉惜舍不得,葉蔓最終還是沒擰過她,讓她把孩子生了下來。
但是這孩子她不能養,葉蔓提前聯系好了要把孩子送人,那對夫婦在縣醫院檢查過身體,不能生育。可葉惜嫌棄那戶人家條件不好,不想女兒再受苦,臨時起意把自己的孩子和另外一個生了龍鳳胎的換了。
林漪剛生完孩子的時候已經筋疲力竭,迷迷糊糊聽到醫生說孩子在娘胎缺氧太久渾身發青可能活不成了,後來聽到孩子的啼哭聲才安心睡過去。
婦産科統共就那麽幾個醫生,許知意是她們的主任,忙得很沒空管這麽多。葉蔓趁機把換了的孩子放回昏睡的林漪身邊,等林漪醒了跟她說孩子身體有些弱,但是沒大事,以後經常補補就好了。
林漪沉浸在一雙兒女都安好的喜悅中,對于醫生沒太注意,都穿着白大褂戴着棉紗口罩,不仔細看也認不出來。
沈嬌本來也是早産,身體有些虛弱,林漪住院那段時間一直沒有懷疑。
新生兒都差不多,洗幹淨以後護士們也認不出來,這件事就一直這樣瞞了下去。
“……不知道被換掉的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葉惜心裏很愧疚。
她還記得匆匆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小小的一團,渾身發青,安靜得像是沒了呼吸。
“那對夫婦不是北城本地人,應該去了別的地方吧。”葉蔓擰眉:“事情已經做了,現在後悔有什麽用?你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姓林的那個女人兩口子都是軍人,要是暴露了不僅會丢了工作,還會被扭送派出所,你不為我想想也該為我兩個外甥打算。”
葉惜生下女兒沒多久,葉家給她選了門婚事,男方是二棉廠廠長的兒子,也是國營廠的工人,家境殷實,就是脾氣不太好。
十五年前她随丈夫的工作調動到別的城市,一個月前才調回來。
夫妻倆的關系一直不冷不熱,這幾年因為經常争吵瀕臨破滅,要是事情敗露她被公安抓走,舒經業一定會馬上跟她離婚再娶,兩個兒子也會落到別的女人手裏。
她不敢想,顫聲應道:“你放心,我不會再提的!”
陳焰下了任務回家,慕煙提了籠大閘蟹給他:“給你容姨家送去。”
因為老爺子還沒回來,兩家齊聚商量婚期的事一拖再拖,慕煙總是找各種理由讓他去蘇家刷刷臉,找找存在感。
男人有些無奈,看着手裏的籠子,他說:“您起碼也讓我先喝口水緩緩勁吧。”
“蘇家沒水喝?你容姨家的水甜着呢,趕緊去。阿軟應該在做飯了,你就留在那兒吃吧。”
陳焰:“……那我得多不要臉吶。”
慕煙冷笑:“趕緊滾,你什麽時候有過臉。”
被親媽擠兌一通,陳焰渾身不得勁兒,他提着大閘蟹到蘇家院門口的時候,就見有人在那鬼鬼祟祟地來回晃悠。
“嘛呢?”他直接上去鎖喉,摟着沈青雪的脖子往院子裏走:“想蹭飯直接進去呗,你不是跟蘇策混成了好哥們嗎?”
沈青雪拽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一聲不吭拔腿就往外跑。
從外面進來的蘇策被他撞歪了肩膀,看了眼跑遠的背影,揉肩怒罵:“沈青雪你他娘的是不是腦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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