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可愛
聞斐帶着些調侃的指着寒瓜說:“褚姑娘,嘗嘗嗎?”
褚曦聞言便知,她的身份已經被聞斐知道了。對方怎麽知道的并不重要,但事情不是她主動告知的,那便有隐瞞之嫌。摸不準聞斐此刻到底什麽想法,褚曦面上倒還維持着一貫的淡定,她甚至真的上前接過了那半個寒瓜,态度一如當初城門初遇那般落落大方:“多謝武威侯。”
聞斐已經被她唬住過一次了,這次明顯多了免疫。她悄悄打量着褚曦神情,可惜褚姑娘目光清正面色從容,壓根不見半點心虛,仿佛早忘了當初砸瓜的事。
這就讓人有點難受了,憋的難受——如果褚曦表現有異,聞斐就能順勢問她當初砸瓜的事,可她偏偏神态自若,頓時就讓聞斐到嘴邊的質問又給堵了回去。就連送出去那半個西瓜,也讓她有種自作多情,對方只靜靜看她表演的錯覺。
聞斐微微眯起眼睛,頭一回覺得女主不好對付,雖然對方這女主當得也挺一言難盡。
褚曦內心當然也沒有表面那般平靜,是以聞斐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将注意放在了對方身上。本以為對方會惱怒,哪知她竟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點微妙的同情?
确認不是自己的錯覺之後,褚曦有點茫然,同時也頭一次對聞斐這個人生出了好奇——這一刻她真的很想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又為什麽會對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明明之前遭遇水匪,那般危機之下對方都沒用同情的目光看過她,現在她又有什麽好值得同情的呢?
此時此刻,兩人各懷心思,雖然都有些不吐不快,也卻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終于,聞斐收回了目光,擡手指向對面的空座椅:“褚姑娘大病初愈,還是先坐吧。你有什麽事來找我,也可以慢慢說。”
褚曦道了謝,順從的在聞斐對面坐下了。她手指捏着聞斐給她挖瓜瓤的勺子,但顯然沒有要吃的意思,指尖在勺柄打着轉。倒是對面的聞斐似乎憋着一口氣,挖了一大塊瓜瓤送進嘴裏,西瓜清甜的滋味兒總算将她心裏那一點點的郁悶沖散了。
不知怎的,褚曦看着此刻吃瓜吃得臉頰鼓鼓的聞斐,竟覺得對方有點可愛……這一定是錯覺!武威侯比她大了三歲不說,還是戰功赫赫的大将軍,哪裏和可愛沾邊了?!
褚曦思緒跑偏了一瞬,旋即有一點點不自在,悄悄将目光移開了。
聞斐吃着瓜,等了又等也沒等到褚曦開口,不禁擡眼看去:“褚姑娘你來尋我難道不是有事嗎,怎麽一直都不開口?”說罷頓了頓,瞥見褚曦猶帶蒼白的臉色,到底心軟了:“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吧,能幫你的我一定會幫,你也不必有所顧慮。”
褚曦的坦蕩是面具,聞斐的坦蕩卻是真的,這讓褚曦的心情有一瞬間很複雜。不過說到底,兩人也是無緣,她便暫且收起其他心思,正色道:“此番前來,我是來向武威侯道謝的。多謝你施以援手,否則我與丫鬟便也要同其他家人一起,葬身江底了。”
這說褚曦說得很誠懇,語閉甚至站起來,疊手躬身沖着聞斐鄭重行了一禮。
救命之恩,這般的禮遇并不過分,等回到江南家中,褚曦還會備上厚禮珍重道謝。但聞斐面對褚曦的大禮卻有點不适應,她不自在的放下西瓜和勺子,擦擦手站起身來:“那不過是舉手之勞,也是路遇不平的應有之義,褚姑娘不必如此。”
話說完,聞斐的眼神不免飄忽了一下,因為小說裏“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樣的橋段實在太多了。她怕兩人說着說着,褚曦忽然覺得之前的賜婚不錯,反悔了怎麽辦?
好在并沒有。褚曦并沒有多說什麽,只将這事記在了心裏,将來總能找到機會報答。
兩人默契的沒有提賜婚的事,更沒有以未婚夫妻自居。褚曦道謝過後重新落坐,想了想開口問道:“這船是往江南而去,不知武威侯何以南下?”
褚曦問得直白,因為她很清楚聞斐南下不可能是因為她,至少明面上不可能。
果不其然,聞斐也沒有隐瞞的意思,開口解釋道:“是陛下命我巡視各地駐軍。江南富庶易生貪腐,因此此行便自江南始。”
這話冠冕堂皇極了,聞斐一點沒有遮掩,也一點都沒添油加醋。因為她知道褚曦若不蠢就能聽明白,事實上褚曦也果然聽明白了。只是這事事關皇帝,到底不好置喙,于是她只能稍轉話鋒問道:“江南之地甚廣,不知武威侯目的何處,可否容我與丫鬟暫且同行?”
聞斐本也沒有抛下她的打算。不說其他,褚家随行那些護衛仆從都死在水匪手上了,她丢下這主仆兩個弱女子,是想讓她們自生自滅嗎?!
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聞斐可沒這打算:“也可,你欲往何處?”
褚曦想了想,便答道:“這船沿江南下,最近可至江州。我有一兄長在江州為別駕,若方便,船行至江州時,或可放我與丫鬟下船尋親。”
別駕是刺史的佐官,地位不低,權力也不小。
聞斐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想到了褚家與褚曦同輩的二十幾個兄弟,進而想到自己當初生出逃婚之意時,舅舅對她說的那番話——褚家郎君甚多外放為官,她若是敢逃婚,說不準在哪兒就遇上一個,然後被打斷腿抓回長安去!
念及此,聞斐的心中瞬間有點微妙,好在那些都是沒影的事。對于褚曦的簡單請求,她當下便點點頭應承下來:“這容易,到時候我再派些親衛送你去別駕府。”
褚曦聞言徹底放下心來,再次向聞斐道了謝,便從容的告辭離開了。
等人走後聞斐收回目光,這才發現之前遞給褚曦那半個西瓜,對方竟然真的吃了。就瓜心那裏被挖了一小塊,也不知褚曦是什麽時候吃的?
聞斐看着看着覺得有點好笑,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褚曦偷摸吃瓜的模樣,就像倉鼠那樣……
想得有點樂不可支,但想也知道一切都是腦補。心情莫名好了許多的聞斐也不繼續吃瓜了,她擦擦手站起身,出去尋船老大問行程去了。
不管怎麽說,相逢總是有緣,凡事也需善始善終。她既然将人救下了,總要好好的把人送回家,或者送到她哥手裏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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