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改路

聞斐沒怎麽把護送褚曦的事放在心上,在她看來這不過是順路而已,再說她問過船老大江州确實已經不遠了,行不過三五日便能到。

之後的行程倒也順利,除了天公依舊不作美之外,行船的速度似乎也快了起來。

當然,光是下雨這一條就足夠讓人煩躁了。別說聞斐成日裏在船艙中待得憋悶,整船的人就沒有不抱怨的。尤其聞斐帶的那些親衛,本就習慣了縱橫沙場的人,如今被困在這小小的客船上,可真是憋屈得不行,更何況下了雨連甲板也去不了,就更難受了。

終于,親衛中有人受不了,去尋了船老大問話:“你們江南的雨都這麽多的嗎?這都下了多少天了,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停啊?”

因着上回遭遇水匪被親衛所救,船老大雖然不知他們身份,但對這一行人的态度卻是好了許多。尋常親衛有事尋他,他二話不說便會幫忙,包括聞斐那個臨時起意為褚曦準備的西瓜,也是靠岸之後船老大特意替她尋來的。

然而這一次親衛問話時,船老大卻是苦了一張臉,随後望着船外憂心忡忡答道:“沒有,往年夏日雖然也多雨,但也少有這樣連日暴雨的時候。”說着嘆了口氣,又指着外面江水對親衛道:“小哥你沒看出來嗎,這江上的水位都漲了不少。”

親衛聞言順着船老大所指看了眼,然而他一個北方來的旱鴨子,哪裏看得出這江上水位漲沒漲?他看來看去也頂多看出這江水是比前些日子湍急了些,估計也是被暴雨影響的。

想到這裏,親衛在心中板着手指算了算,發現這雨不知不覺竟然已經下了六七天了!

這邊親衛正在心中咂舌,就聽船老大又嘆了口氣說道:“小哥,你回去也好跟你那些同伴說一聲,這雨如果一直這樣下下去的話,咱們的船可就走不了那麽遠了。正好你們主事的要去江州,說不準咱這客船到了江州也就不走了。”

親衛聞言有點詫異,又扭頭看了眼舷窗外的雨幕,點點頭應承了下來。回去後他果然便去尋了聞斐,将船老大的話轉告給了她。

聞斐和親衛不同,她到底是從信息爆炸的時代來的,一聽船老大說連日暴雨以至于江水水位都漲了,她頭一個念頭便想到了洪災。随後她也看了看窗外江水,又覺得水位剛漲一點就說洪災實在為時尚早,不過心裏到底還是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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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船人都因為大雨焦躁之時,褚曦和語冬大概是唯二的兩個例外了。

褚曦并非好動之人,只要有打發時間的東西,她可以在狹小的艙房裏待上許多天也不覺憋悶。之前遭遇水匪褚家一行人雖然損失慘重,但諷刺的是人死得差不多了,他們帶着的行李財物反倒沒有太多的損失,包括褚曦帶着路上打發時間的那一箱書,更是完好無損。

于是在見過聞斐,請求得到應允之後,褚曦便也心安理得的留在了房中看書打發時間——雖然這幾日她過得也不算太好,時常有噩夢侵擾,但看佛經也是看書不是?

語冬不出門就全是因為她膽小了。從前她跟在褚曦身邊總不缺護衛保護,因此做什麽都是有底氣的,而如今浩浩蕩蕩一行人就剩下她與褚曦兩個弱女子,她便看誰都覺得不是好人,對誰都要防備三分。出個門都跟冒險似得,自然也就選擇不出門了。

主仆二人待在艙房裏幾乎與世隔絕,因此當聞斐敲響兩人的艙門時,兩人都是一臉的茫然。随後語冬想到什麽,率先露出了驚喜的表情:“聞将軍,可是江州要到了?”

語冬日子過得糊塗,也沒怎麽留意過行程,倒是褚曦這些天看書看得心神不寧時總往窗外看。雖然窗外也是雨霧朦胧,但她依稀記得昨日客船才行過雁翅山,距離江州少說還有一兩日路程,不可能現在就到,聞斐這時候來也不可能是通知她準備下船了。

果不其然,聞斐下一刻便道:“沒有,江州還沒到。”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才又道:“不過褚姑娘,這船到不了江州了,你們還是收拾收拾準備下船吧。”

褚曦只猜對了一半,聞言一怔:“怎麽了,發生了何事?”

聞斐眉頭微微蹙起,沒有了之前的輕松明快:“這雨下得太多了,船老大說江水水位漲得厲害,水流太急就容易生出漩渦,行船會有危險。他原本是想送我們到江州的,不過這雨下得他心裏沒底,就決定盡快靠岸了。等船靠岸,咱們或許得改走陸路。”

其實如今這狀況,船不是不能走,只是船老大之前剛經歷過水匪,這會兒正是惜命的時候。他不願意再冒險,哪怕将到手的船費退了也行。

聞斐自然不能強求,褚曦如今不說寄人籬下,也是全靠聞斐庇護,更不會說些什麽。事情就這樣敲定了,聞斐通知完也很快離開。

艙門一關,語冬便抱怨了句:“都怪這老天,什麽鬼天氣?要不是一直下雨,咱們的船也不會耽擱行程遇見水匪。現在更好,連船也坐不成了,這雨天陸路哪裏能走?眼看着江州就要到了,偏還要在路上耽擱不知多久……”

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直到窗外忽然電光一閃,一道驚雷劈下。正巧這時語冬還罵着賊老天,當即就被這雷聲驚了一跳,嚣張的氣焰也瞬間萎了,雙手合十又開始向老天賠罪。

往常這種時候,褚曦總是笑看語冬耍寶,但今日她卻垂着眼一言不發。

語冬都察覺到了氣氛有異,收起動作後小心翼翼問道:“小姐,你怎麽不說話?是不高興嗎?還是擔心之後的路?沒關系的,你別聽我胡說,聞将軍是好人,他既然答應了要将咱們送去江州就肯定會送到,就算晚幾天也沒關系的。”

褚曦聽了卻只搖頭,并沒有說些什麽。不過聽到語冬提起聞斐,她也不可避免想到了對方——這些天她不出艙門,其實也有避開聞斐的意思。她們倆不合适,也早有默契,不能因為一場意外就改變初衷。再則與其将來遺憾收場,不如從最初就不要開始。

可是船上好躲,等到時候下了船改走陸路,她又要怎麽躲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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