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身份

計芳芳驚魂初定,冷汗浸濕了衣衫,轉頭看向身後人。

方黎感動道:“幸虧有你,否則我們就死定了。”

是,是嗎?

計芳芳有些恍惚。

可,可是她分明什麽都沒做啊,而且,真的是山掌門驚走了妖獸嗎?

計芳芳怔怔向前方看去,白袍老者氣勢如山,招式如風,和妖獸纏鬥了起來,妖獸見讨不到便宜,轉身消失在了樹林中……

原來不知何時,另一邊會和的人過來救援了。

看樣子确實是山青陽擊走了妖獸,但計芳芳皺了皺眉,她清晰記得妖獸攻擊她的時候,山青陽還未曾過來,而且……這妖獸看起來也不是很怕山青陽啊?還和山青陽打了會兒才走呢。

但現場除了山青陽,再沒有能威脅到妖獸的人了,這樣一看,又似乎确實是山青陽……

計芳芳心底疑慮重重,事情就好似如方黎所言,但細細想去,卻又總覺得哪裏不對……

雖然山青陽及時出現,但現場還是死傷慘重。

看着剛才還在身邊活生生的人,此刻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而他們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由死亡降臨,現場氣氛一時間十分凝重,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四周黑暗的樹林如同血盆大口,仿佛要擇人而噬,妖獸若隐藏在黑暗中偷襲,即便有山青陽掌門在,恐怕也護不住他們所有人的。

山青陽看出了衆人的不安,沉聲開口:“老朽知道一個地方易守難攻,可以藏身,我們可先去那邊修整再做打算。”

還有這樣的地方嗎?

衆人此刻已經被吓破了膽,更不敢單獨下山離開,如今也只能聽山掌門安排,才有一線生機啊……

大家跟着星月宮的人來到半山腰處,山腰處的深深草叢中,隐藏着一個不起眼的山洞入口,洞口十分狹窄,只能容納兩個人并行而入,但內部空間卻極為開闊,足以容納數百人,确實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

衆人暗暗松了口氣,這兒只有一個入口,又有山青陽掌門在這兒坐鎮,想必那妖獸不能再進來行兇,至少暫時是安全了。

衆人紛紛脫力的席地而坐,雖然他們幸存下來的人,并未受什麽傷,這但一路又驚又懼又累,此刻着實不好受。

計芳芳看了看方黎三人,雖然三人也風塵仆仆,但她卻莫名的,覺得他們有種從容之感……這難道是她的錯覺嗎?

計芳芳抱着劍心亂如麻。

衆人休息了一會兒,又進了些幹糧和水。

終于有人開口詢問:“山掌門,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他們本是來圍捕妖獸的,誰知妖獸這麽厲害,反将他們逼入了絕地,雖然暫時無事,但總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吧……

山青陽撫須微笑,道:“諸位不必擔憂,老朽已想好了法子,只要大家同心協力,定能成功除掉妖獸,平安而歸。清遠,你向諸位解釋一下吧。”

薛清遠從旁上前一步,開口道:“我們可以在這裏設下陣法,再将那妖獸引入陣法之中,大家合力驅動陣法圍困妖獸,便可叫那孽畜無處可逃……至于引妖獸入甕之事,我星月宮會負責出手。”

這确實是個好辦法啊!

妖獸再厲害也是個畜生,只要它進了陷阱,就不足為懼了,這法子唯一的難點就是如何引妖獸入甕,作為誘餌可是要冒着性命危險的,既然星月宮願意承擔最危險的部分,他們只需要出出力,大家自然沒有什麽意見,紛紛贊揚星月宮高義,他們一定會竭力配合,為民除害。

眼看衆人都表示贊同,薛清遠露出微笑,道:“那我們這便開始設置陣法……”

倏的一道慵懶又随意的聲音響起,清晰回蕩在山洞中:“不急。”

薛清遠瞳孔一縮看過去,果然又是方黎,他心中寒意流淌,面上卻是和煦之色,問道:“丘師弟可還有什麽疑問?”

方黎懶洋洋的站了起來。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這一路大家也算對他了解幾分,知道這小子開口就沒好話,多半又是要找茬兒了,但你也不看看現在的場合,山青陽可是分神期高手,可容不得你這愣頭青頂撞!不要命啦?

而且星月宮有理有據,深明大義,這你都能挑出毛病來?

唯獨計芳芳木然看着方黎,心裏沒有半點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了般……

為什麽她就覺得方黎要說話?真是見鬼了……

方黎淡然直視星月宮衆人,絲毫不懼,微微一笑,道:“我等出手協助操縱陣法之時,不能動彈,若萬一妖獸沒有被困住,我們豈不是成了案上魚肉,任人宰割?”

山青陽始終擺着高人的架子,沒有理會方黎的無禮,雙手背負淡淡站在那。

薛清遠笑了笑,和和氣氣的解釋:“原來如此,丘師弟的擔心也不無道理,不過這一點我們已考慮到了,若萬一沒有困住妖獸,自有掌門親自出手纏住它,絕不會讓妖獸在這裏傷人的。”

衆人幸災樂禍的看着方黎,看,就說你是在沒事找事吧!有山青陽掌門在,還用擔心這點小事?剛才山掌門和妖獸交手他們也看到了,牽制住妖獸完全不是問題。

方黎唇角微微一勾,不置可否的一笑,語調緩慢且深長:“掌門真的會牽制住妖獸嗎?”

這問題就其心可誅了!

山青陽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不悅的一甩袖子:“可笑!”

薛清遠上前一步,臉色也變了,冷冷喝道:“你的問題我們已回答了,怎的還在這無理取鬧?!之前信口胡言也就罷了,懶得管你,在掌門面前還這般無禮,我定會将此事告知重雪宗。”

這種無禮不懂事的小輩,竟敢頂撞分神期前輩,重雪宗若還想在這兒讨生活,星月宮一告狀,保準這小子回去脫層皮,被逐出師門都算是輕的……

計芳芳有點着急,想要勸方黎算了,但一看方黎從容淡定,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又驀地停在了原地。

“哦。”方黎漫不經心的笑,眼底是戲谑之色:“不知星月宮,是否聽說過這樣一個傳說,據說啊,這吞雲獸身上最寶貝的,其實并不是它的內丹。”

衆人怔了怔,最寶貝的不是內丹,那是什麽?

薛清遠臉色越發難看,但眼看大家都被勾起了好奇心,若直接阻止方黎說下去,肯定會引起大家的懷疑……

“吞雲獸雖然是瑞獸,并不傷人,但若是用精血強行喂養吞雲獸,則會激發吞雲獸的兇性,使其失去理智,并促使其內丹發生改變,一旦達到了一個極限,則可以孕育出血靈胎。”方黎語氣緩慢而清晰的道:“修士得到這血靈胎,便可孕育出第二元神……”

衆人大驚,狐疑又不敢置信的看着方黎,這種事怎麽他們都沒有聽說過?

第二元神啊。

這可是了不得的際遇啊!不但可以使修煉進階神速,還可以修煉出身外化身,對于修士而言相當于第二條命,确實要比內丹還要寶貝的多啊!

這回不止薛清遠,就連山青陽表情也變了,深深看着方黎,神色有些驚疑不定。

方黎眸色幽深,慢悠悠的勾唇:“看吞雲獸那嗜血模樣,顯然已經殺了不少人……若再加上我們在場的人,應該足以孕育出血靈胎了吧?且這山洞如此隐蔽,就算今日我們全死在這裏,也無人知曉,是個毀屍滅跡的好地方啊。”

薛清遠深吸一口氣,冷笑一聲,道:“你說的所謂的什麽血靈胎,我們都不曾聽說過,靈獸卷也沒有記載,難不成你比聖尊還懂?知道聖尊都不知道的事?”

衆人見方黎說的頭頭是道,差點就有信了,心中正有些慌亂,此刻一聽薛清遠的話,又覺得可能自己想多了。

元初聖尊書上寫的,那自然不可能有錯。

他們竟差點被這小子三言兩語給忽悠了……

有人開口呵斥方黎:“還不快下去,別胡說八道了,耽誤了大事!”

“就是就是,當編故事嗎?”

“亂說話也不看看場合!”

方黎卻對這些充耳不聞,而是看着薛清遠,笑眯眯的開口道:“對了,丁乾應該也是你們安排的吧,你們知曉拿活人精血養魔胎,是濫殺無辜有違天道之事,若被人得知了,星月宮從此人人得而誅之,所以你們提前安排下棋子,欲将此事嫁禍給浮丘山……

丁乾收了你們的好處,給你們做事,但貪心不足勒索你們,才被你們殺人滅口……不過,也許你們本就不打算讓他活着離開,畢竟只有死人,才最适合保守秘密啊……”

薛清遠死死咬着牙,幾乎圖窮匕見,他深吸一口氣,寒聲開口:“信口雌黃,其心可誅,你如此栽贓陷害我星月宮,到底是何居心?”

“栽贓?”方黎眉梢一挑:“從剛才吞雲獸出現起,就一直攻擊的是我們,沒一個星月宮弟子傷亡,這又是為何呢?難不成妖獸還認得人,知道不傷你們?”

原本大家都是站星月宮的,直到方黎說出了這句話——

他們回頭看向四周,片刻後,漸漸臉色白了起來。

之前一路驚慌逃離,根本沒來得及清點,現在一看,竟真是如此。

星月宮毫發無傷,死的都是他們的人。

“據說用鳶蘿花制作的香粉,無色無味,卻可以激發吞雲獸兇性。”方黎微微一笑:“若事先偷偷将鳶蘿花的香粉,留在你們想要殺的人身上,便可以令吞雲獸擇人而傷,而你們自己卻毫發無損,真是一舉兩得的好方法啊……”

大家臉色都難看極了。

雖然方黎所言荒誕離奇,聞所未聞,可事實就是,吞雲獸不攻擊星月宮,只攻擊他們……若真是用如此陰毒手段,引他們來送死,那他們就是拼了,也要和星月宮同歸于盡!

眼看衆人視線越發不善,薛清遠眼神飛快變幻,緊緊握着手中的劍。

驀地,薛清遠抽劍出手,直指方黎,怒喝一聲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魔修!”

“之前守夜時,你說你受到了魔修攻擊,但除了你們自己,沒有任何人看到過魔修,之後魔修也未曾現身過……”薛清遠一字字道:“但如果你就是那個魔修,一切便都說得通了,你一直就隐藏在我們之間,散布流言,危言聳聽,目的就是要引我們自相殘殺,你好坐收漁翁之利,之前一切都是你自導自演!”

衆人看看薛清遠,又看看方黎,腦中慌亂不已,心中一團亂麻,薛清遠說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薛清遠看着方黎冷哼一聲,自己一口咬定方黎就是魔修,給他扣上魔修的帽子,這樣方黎的話就不再可信,然後直接殺掉方黎滅口!

薛清遠眼中殺意一掠而過,正要出手,然後他看到方黎笑了。

面容蒼白的男子,指尖輕輕拂過唇,眉目流轉間,發出一聲慵懶輕笑:“你終于看出來了。”

薛清遠:“?”

所有人都是一臉懵逼,大腦徹底宕機了,這又是什麽情況?

方黎還真是魔修嗎?但是他,他,他……他為什麽要承認啊?!

薛清遠卻來不及多想,方黎承認了更好,當即厲聲道:“這人果然是魔修,他的話不可信,我們速速聯手,殺了這魔修!”

可衆人此刻也不信任薛清遠,正左右搖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

洞口處倏的傳來一陣痛苦低鳴,渾身雪白的妖獸雙目發紅,猛地撞開洞口修士沖了進來……

方黎指尖不知何時,輕輕捏着一張帖子,身形如影,比吞雲獸還要快得多,瞬間将那帖子塞進了薛清遠的衣領。

薛清遠臉色劇變,還沒來得及将帖子扔掉,就見吞雲獸驀地掉頭沖了過來,雙角直接将薛清遠戳了個窟窿,将他頂起來重重的摔了出去!

現場死一般寂靜。

那,那帖子……

不就是星月宮邀請他們時,給他們下的帖子嗎?都還在身上放着呢……

這下子衆人終于腦筋轉過來了,紛紛将帖子遠遠的扔了出去!

星月宮的人為了躲避帖子,也都措不及防的往後面躲,一下子衆人就分成了兩波,星月宮的人一波,其他人一波,中間遠遠的隔開,地上則是一堆帖子……只見吞雲獸失去了攻擊目标,在帖子上不斷的轉悠踩踏,發出痛苦的嘶鳴聲,仿佛十分難受不安。

地上只有薛清遠的屍體,他的領子上,還插着方黎塞進去的帖子,雙目圓瞪,死不瞑目。

眼看這一幕,再傻的人也反應過來了,他們對星月宮怒目而視!

好家夥,原來方黎說的全部都是真的!原來從那時候開始,你們就開始算計我們,要我們來送死了,枉我們這麽信任你們……

現在人證物證确鑿,你們還敢如何狡辯!

山青陽看着薛清遠慘死的屍體,終于徹底撕下了僞裝,分神期修士氣勢磅礴,老者陰冷視線落在方黎身上,嗤笑一聲:“即便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

衆人聞言如堕冰窟。

是啊,就算揭穿了星月宮的陰謀又如何?他們在場沒有一個人是山青陽對手……

方黎雖然懂得多,但那副弱不禁風模樣,一看就不能打,說了也白說啊!

此刻衆人心中都後悔不已,早知如此,就該跟着青林洞的人一起離開,不,早知如此,他們根本就不該來這一趟啊!

這下生生将自己送上了絕路。

可是現在後悔也是晚了……

就在衆人露出絕望不已神色之時,只見一道殘影掠過,等他們看清的時候,就看到那個一直跟在方黎身邊,沒什麽存在感的山羊胡男子,一鞭子将山青陽給抽到了地上,陰恻恻的啞聲道:“膽敢對尊上不敬,罪該萬死。”

衆人:“???”

衆人:“!!!”

尊,尊什麽上,上什麽尊?他們幻聽了嗎?

山青陽不是分神期修為嗎?這麽厲害的大高手,怎麽在方黎的跟班面前,卻和紙糊的般不堪一擊……

山青陽同樣也驚懼不已,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一鞭子抽成了重傷,在地上艱難的擡頭看向方黎,嘴唇顫抖了下,“你,你們到底是,是什麽人……”

是啊,你到底是什麽人……

所有人都看着方黎。

方黎悠然上前一步,環視衆人,微微側首,發出一聲輕笑:“你們都說本尊要來,本尊盛情難卻,這不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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