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等到斷斷續續下了很多天的雪停了,我的雪人也在漸漸回暖的天氣裏緩慢地融化掉,隔壁離家出走的梁召也還是沒有被找回來。

這段時間我們莊園總有非常多的人跟車輛進進出出,有很多人都在急着找回梁召,但是梁召就像是入了水的魚一樣,誰也沒有找到他。

我有的時候見周圍的人都在如此忙碌地尋找他,會後悔自己在梁召走的那個午後沒有非常努力地攔住他。

可能因為哥哥的突然消失,梁臨多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也總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樣。

直到院子裏的白雪全都化成了污水,清理莊園衛生的叔叔阿姨們重新清理好了莊園。太陽照下來的時候,莊園又開始變得春意盎然了起來。

梁召離開造成的影響像融化掉的白雪一樣消失了,我們住着的地方重新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有一次我在陽臺上看書,正好見到梁臨他們一家人從車子裏出來。

梁臨的爸爸媽媽走在後面,梁臨牽着梁今走在前面。我翻書的時候眼睛瞥見有人走過來,見是梁臨,跟他視線對上之後,便擡起手對着他輕微地擺動了一下。

因為梁臨的爸媽和梁今都在,我便沒有大聲地跟他打招呼。

梁臨走到我家院子步子停了停,他仰起頭看了我一眼,先是對我挑了下眉,而後又彎起眼睛對我笑了起來。

梁臨真喜歡笑,我想。

我便也立刻回饋了他一個笑容,才剛沖他點了下頭,被梁臨牽着的梁今突然哇哇大叫了起來。

“都是你把大哥哥趕走的!你把大哥哥還給我啊嗚嗚——”

因為梁今哭鬧的聲音實在是有些刺耳,我沒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自己的耳朵。

“閉嘴,吵死了。”梁臨低下頭沒好氣地罵了一聲。

我放下書,趴在陽臺欄杆上往下看,對着樓下哇哇大叫的梁今說道:“梁今——你吵到我睡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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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今似乎這才發現了我的存在,她仰起頭費力地看向我的方向:“你哪裏有在睡覺?”她還反問了我一聲。

我撐着自己的下巴,告訴她:“就是剛剛,在你吵醒我之前。”

梁今撅起嘴氣呼呼地哼出了一聲,轉回身喊了聲似乎是想要尋求自己父母的援助。

等到梁家父母走到我家院門口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對他們禮貌地喊到:“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對我點了下頭,梁臨媽媽還低頭跟梁今說了句:“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大哥是因為有事要離開家一段時間,以後這樣的話不可以再說了,知道了嗎?”

梁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委屈,但卻聽話地沒有再哇哇大叫了。

梁臨仰着頭沖我笑眯眯地眨了下眼睛,他伸出兩根手指做出雙腿走路的手勢,然後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他得回家了,我便點頭表示知道了。

但是當天傍晚時分,趙聞禮竟然帶着梁臨跟梁臨媽媽坐在了我們家客廳。

佩佩阿姨在樓下喊我的時候,我以為是喊我吃晚飯,我在樓上大聲應了聲,一邊擡手重新紮自己松散了的頭發,一邊往樓下走去。

我手伸在腦後,發圈才綁到第二圈,就看見客廳裏坐着趙聞禮、梁臨跟梁臨母親。

我走路的腳步頓了頓,看了一眼正在給他們上茶點的佩佩阿姨,傳遞出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佩佩阿姨端着茶壺走回來,回了我一個她也不知情的眼神。

我把頭發綁好,走到了趙聞禮身邊,先看了梁臨一眼,想試圖從他臉上的神情發現點什麽。

但是梁臨的臉上什麽都沒有寫,我只好收回目光禮貌地跟梁臨媽媽打招呼:“阿姨您好。”

梁臨媽媽點頭回應了我的問好。

打完招呼後,我轉頭看趙聞禮,詢問道:“怎麽了啊?”

趙聞禮讓我坐下,我就乖乖地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因為他們面前都放了茶杯,而我面前空空如也,讓我盯着桌上擺放着的另外三個茶杯出神了一會兒。

我在思考,我們四個這個時候一起坐在我們家客廳裏,會是要讨論什麽問題?

我想着出神,突然就看見一根手指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推到了我面前,我眨了眨眼睛,有些虛焦的視線定在了梁臨的衣袖上。

我迅速地擡起眼睛看了梁臨一眼,梁臨坐在他媽身旁沖我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我剛想回他一個搞怪的表情,梁臨媽媽突然開口說話道:“你知道我們家梁臨分化成了Omega這件事。”

我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正襟危坐了起來。

就聽見梁臨媽媽繼續說道:“但是我們家需要一位繼承人。因為某種特殊原因,這個繼承人不能是Omega。”

我看着對我說話的梁臨媽媽,保持禮貌地沒有說話。

“所以老二需要是一個alpha。”梁臨母親說道。

我等了等,見她一句話似乎已經結束,才開口說道:“可是他已經分化成了Omega。”

梁臨的母親看了我一眼,她對我點了下頭:“那他需要裝成一個alpha。”

“……”我有些不理解地把視線投向了趙聞禮。我不知道梁臨的母親跟我說這個話是什麽意思,是讓我不要把梁臨裝成alpha的事情說出去嗎?

之前梁臨已經跟我說過這件事了,我想即使她不來要求我,我也會尊重梁臨的意見,不會把這件的事情說出去的。

“媽——”梁臨開口喊了聲,語氣平淡地說道,“我們已經說過這件事了,你沒必要再重複說,沒有人聽不懂。”

梁臨媽媽側過去看了一眼梁臨,随後說道:“你們年紀還很小,可能不是很了解事情的嚴肅性。我來說的話,就是希望你們不要覺得這件事情是你們小時候玩得過家家游戲。”

我其實有些想要問,她是不是也曾經這樣要求過梁召,這才導致梁召離家出走了?

我還想要知道,他們就不怕重蹈覆轍嗎?

但是我忍住了這些好像帶着譴責意味的好奇,只是乖乖地點了下頭,對梁臨媽媽承諾道:“我知道了。”

梁臨媽媽看我一眼,突然語氣中帶上了些好笑地反問我道:“你知道什麽了?”

“呃……”我語塞了片刻,沒想到還要被點起來回答問題,我頓了頓回道,“我不會跟任何人說梁臨分化成Omega的事情。”

梁臨媽媽卻說道:“主要不是這個事情。”她說,“不知道你們生理課的老師有沒有告訴你們,每個Omega跟alpha都會有一個發熱期?”

“講過的。”我有些後知後覺地想到信息素的問題,“那梁臨的信息素要怎麽僞裝?打抑制劑嗎?”

梁臨媽媽身子微微往後靠,手掌環在胸口,對着我點了下頭,她說:“分化之後會分班,我不會讓老二分到Omega的班級,他需要待在alpha班級,而你正好分化成了個alpha,我想讓你跟他同班。”她說着頓了頓,才補充地征求我的意見,“可以嗎?”

我看了梁臨一眼,又轉回頭看向了趙聞禮。

趙聞禮溫和地看着我,鼓勵我道:“沒事的,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就好了。”

我得到了趙聞禮的鼓勵,認真地思考了片刻。再轉回頭的時候也沒有去看梁臨,直接跟梁臨媽媽對視詢問道:“那請問是要我做些什麽嗎?”

我想讓我跟梁臨一個班級,是需要我為他做些什麽事情嗎?是需要我幫他一起欺騙班上的同學,需要在梁臨進入發熱期的時候立刻帶他離開全是alpha的班級嗎?

如果是這些的話,我覺得不需要梁臨媽媽特意來告訴我,我想我是願意為梁臨做這些的。雖然我并不喜歡騙人,但是相較于對那些未知的同學們撒謊,我更加會尊重梁臨的意見一些。

“對。”梁臨媽媽點頭,随後她的視線移到了她腳邊放着的一個小藥箱上。

我的視線就跟着她的也一起看了下去:“這是?”

梁臨媽媽把箱子從地上拿了起來,擺放在了茶幾上,她打開箱子裏面,我看見裏面放了幾十管試劑。

我疑惑地看向梁臨媽媽。

梁臨媽媽指着裏面的試劑告訴:“這是抑制劑。我們上城全部一年也就只擁有兩三百支,其中會分幾十支給你的父親,給他作為醫生用來解決突發跟緊急事情。還有将近一百支會分給其他幾個大家族的人。我們梁家自己手中也會留幾十只。”

我沒忍住皺了下眉頭,有些奇怪:“為什麽抑制劑一年才能提供兩三百支啊?我們學校初一的學生都不只兩三百人。”

梁臨的媽媽沒有給我解釋,她只說道:“這個事情有些複雜,我很難簡單地把它的原因告訴你。”

我盯着梁臨媽媽眨了眨眼睛,因為她好像不準備在現在就把這些事情告訴我,那我也只能應道:“好吧。”

梁臨媽媽從裏面抽出了五只抑制劑,然後擺放在了我面前:“通常情況下,未成年的alpha跟Omega的發熱期一年會有兩次,但是沒人知道那兩次具體在什麽時候發生。”

我沉默地點了下頭。

梁臨媽媽說:“我給我們家老二身上也拿了兩支,但是以防有特殊情況,他無法自己給自己注射抑制劑,所以需要我給你五只,希望你能在他進入發熱期後幫他注射抑制劑。”

我到這會兒才恍然大悟了起來,原來梁臨今天到我家來的目的,就是希望我跟梁臨同班的時候,在事情失控之前給梁臨注射上一針抑制劑。

我盯着自己面前的抑制針看了好一會兒,有些遲疑地開口說道:“梁臨如果一定要待在一個全部是alpha的班級,那麽班上其他alpha進入發熱期,散發信息素後,是不是也會誘導他進入發熱期?”

我覺得這是在算不上一個多好的主意,如果全班擁有三十個人,而每個人的發熱期又正好都是分散開的,那梁臨未來會一直處于要打針的狀态下,梁臨媽媽給我的五支再加上梁臨自己身上的兩支,是根本不夠用的。

梁臨媽媽在聽完我說話之後,看了趙聞禮一眼,才緩慢地跟我解釋道:“這一點趙醫生這麽多年有過統計,差不相同時間內分化的小孩,未來發熱期的間隔時間也會相近。”她說着對我笑了一下,“這其實也是我們學校分班的根據。”

我緩慢地哦出了一聲,然後想到:“那我本來就有可能要跟梁臨分在在一個班上的啊,您怎麽還要問我可不可以跟他在一個班啊?”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想我本來就跟梁臨分化時間接近啊,如果梁臨要在alpha班級的話,我就是會跟他在一個班級的。

梁臨的媽媽看着我,梁臨的眼睛就長得非常像他的媽媽,笑起來的時候總是彎彎的。

梁臨媽媽說:“因為你爸爸覺得,這種事情還是要征求你本人的意見才行。”

她用那雙跟梁臨很像的眼睛注視着我:“我是在以一個母親的身份,詢問你願不願意未來跟我兒子在一個班上的時候,能夠幫助他?”

我立刻側過頭看了梁臨一眼。

我覺得我心裏升出了一股莫名的開心來,梁臨小的時候總因為父母不關心他而哭哭啼啼的,前段時間分化時,梁臨媽媽的一些語言跟行為也讓我覺得她不是一個好的母親。

但是我聽完了梁臨媽媽剛剛跟我說的話,我想,梁臨的媽媽肯定還是愛他的。

我沖梁臨眨了好幾下眼睛,随後又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面色溫和的趙聞禮。

雖然我還是不理解,她為什麽不接受梁臨分化成Omega的事實。但是趙聞禮跟我說過“苦衷”這個詞語,我想可能長大成人的世界裏确實會出現很多難以自控的苦衷。

這種苦衷可能讓一個母親一時忘記了自己愛着的小孩,讓自己變成一個糟糕的母親。

但是沒關系的,她總是會記起她是個好母親這件事的。

我伸手托了下自己的臉,感覺有些想要笑。

随後對着梁臨的媽媽慎重地點了下頭,承諾道:“阿姨,您放心!我會好好學習怎麽打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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