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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一間內室吸引了過去。他們慢慢朝那裏走着,想要去查看清楚裏面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況,而阿水更是因為擔心九曲子會搞鬼,所以架着長劍迫使他走在最前後才小心翼翼的踏步進去了。裏面光線太過幽暗,只能看見有一個近圓狀的東西背對着他們,那陣子古怪的聲音便是從此發出來的。
千潇凝神看了一會,對着阿水使了一個眼神。
阿水很懂事的把将劍尖在九曲子脖子上抵緊,喝令道:“把燈焚上。”
九曲子從來不是一個不懂得分析情勢的人,他們人多勢衆,更何況還有一把堪堪能要他命的利器,他自然是很聽話的去做了。
當燈芯燃燒起來釋放光熱的一剎那,除了九曲子在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葉雲歡更是幾乎就要忍不住的捂住嘴巴幹嘔起來。
那哪裏還是一個人!分明就是一個怪物!
它的體型近似一個圓球般臃腫,只能坐在那裏,甚至的機械的連轉頭都是困難。昏黃的燈燭下,它的皮膚透着奇怪的綠色,上面似乎還覆蓋着各種不均勻大小的顆粒疙瘩。它的身體一半敞在燈燭的光亮下,一半籠在照不到的陰影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型太大的緣故,所以顯得它的一切都異常的遲緩,以至于只能一點一點的往外蹦出一些音節,馬上說完還要喘一陣粗氣,聽起來十分的難受。
他們誰都沒有敢繼續動了,又好像都隐隐知道那個人是誰,只是擔憂的看向月淩的表情。
只需要一眼,月淩完全能判斷出來這個人,哦不,這個怪物是誰。
那是她恨了許多年,給她帶來那一場噩夢的始作俑者,是她貪婪又自私、可憐又可悲的父皇。
九曲子看着他們的模樣像是嘲弄,說:“怎麽,你們不是要他嗎?怎麽一個個的都不動了?”他停了一會兒,看向月淩,笑嘻嘻的道:“月淩公主,看見你恨的那個人現在成為了我的毒人,你有沒有很解氣啊?”
他根本無意去否認,這個人現在的樣子,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月濯真的是這個皇上的親兒子,和他一樣的冷漠貪婪,可若非是這一點,他又怎麽會想要收月濯為徒呢?這是每一個人的弱點,每個人的心裏都會有一樣萬分想得到的東西,不過是他們更加明了直接,更加不用以掩飾罷了。反正不管怎麽樣,這個老皇上對于月濯來說都是沒有什麽用處了,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那他索性就讓他在這之前發揮出最大的價值,成為自己研制毒藥的毒人。
這些日子以來,九曲子在他的身上那個用了不下百種的毒藥,每每毒發時痛苦難分,他卻又用另外一種毒藥去克制毒性,不讓他死,也不讓他活,只讓他變成這麽一個令人害怕和厭惡的怪物。
月淩看了她父皇好一會,然後突然很愉悅的痛快大笑起來,“我高興啊,怎麽會不高興!就算今日下手的不是你九曲子,你以為我會讓他多好過?我的手段只會更殘忍!我要讓他知道,他自私加諸在我和我姐姐身上的一切究竟是怎樣的,我要用他的鮮血為我姐姐祭奠,我要讓他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他對她們從來沒有盡到過一個父親的責任,而她對他,自然也就只剩了無邊的恨意。
老皇上似乎是聽懂了月淩的話,艱難的轉過頭看着月淩,眼中夾着悲怆的情緒,然後用他沙啞而遲緩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叫着:“月……琳……琳……”
不知道為什麽,葉雲歡只覺得這一幕讓她萬分揪心。
老皇上眼中的悔恨她能夠看的很明白,大抵他也是後悔,也是恨自己的吧。這樣的一番變故之後,可以讓他看明白很多的東西。
他無情的對待別人,自然也将接到來自別人的無情對待。
天道輪回,皆有因果。
月淩沒有回應他的叫喊,一臉漠然的緩緩走向他的身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你也會覺得絕望嗎?今天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自己造成的!你多可憐啊,這個時候,你的後妃呢?你兒子女兒呢?他們通通不要你了!”
老皇上好像不願意聽到這些,卻又不能不承認,這的确就是事實。他的眼睛裏泛起一陣晶瑩,積蓄夠了就順着圓潤臃腫的臉畔流落下來,伴随着嘴裏難受的嗚咽:“嗚……”
月淩定定看着他,手指撥弄上自己的絲發,最後從發間取下了一根發釵,冰涼的釵身從他前額、顴骨、還有下颌一寸寸滑過,停留在了他喉頭的地方。
老皇上好像是能預感到自己接下來會面對什麽,很坦然的閉上了眼睛。
“我無數次的希望你可以去死,在教習的時候希望,在毒發的時候希望,在姐姐去往郢興的時候希望,在她不得不死的時候希望!你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月淩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已經是近乎嘶吼,同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将發叉深深插進他的喉頭。月淩甚至能清楚聽到它沖破肌肉的那聲響動,緊接着流出來一些黑紫色的血,染上了那枚精致的釵,伴随這一陣刺鼻難聞的味道,老皇上永遠閉上了眼睛。
月淩松開了握着的發釵,背影看來卻是那樣的單薄。
葉雲歡想,月淩其實是善良的,按照今天的情況看來,對于老皇上來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死更能讓他覺得解脫的事情了。與其人不人鬼不鬼的屈辱的活着,不如盡快的死去,忘卻這一切。
但是這些,九曲子不會為他做。
九曲子有些微微的震驚,問着月淩:“你這麽痛快就讓他死了?”
“閉嘴。”月淩咬着牙轉過身,一雙鳳目裏淩冽着殺氣,“你最好趕快把五石散的解藥交出來,否則——”月淩幹脆的伸手一指老皇上,“他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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