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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考場裏一出來，奈奈子就撲到我面前說：“啊啊~~終于考完了~~~~嘛，小奈考得怎麽樣？”

“……呃，會做的都做完了，就這樣了~~”

“——喂！你說了跟沒說有差別麽！小奈肯定又考得很好……最讨厭你啦！！……哼！”

“……”

不然重生一遍的人你還要我怎麽考嘛……從前那個時候我學習也是很認真的啊= =。

奈奈子傲嬌地扭着頭往前面走，我在後面捂着蛋慢慢悠悠地追。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很舒服。大家都是一種“啊考完了好開心啊”的狀态，一路走過來都沒有遇到會讓人感覺詭異的人。氣氛一好連帶着微妙了許久的心情也開朗起來。

那件事以後，不管奈奈子再怎麽追問，我概括起前面的種種驚心動魄狗血亂撒，都只有一句話：“人不被渣，怎麽當媽。”她再問，我便什麽也都不願意開口了。

其實在我看來，也不過是自己一時幡然大悟，浪子回頭，從此回頭是岸，前番種種皆是夢……

但其實準确來說，這一次，我只是全心全意下定了決心，要斬斷跟對方的一切牽扯。

——就像我承認，我從前給自己找那麽多理由借口，都只是因為，那個時候，我還放不下他而已。

“嘛，那不是不二跟菊丸麽，咦？……咦咦，小奈，怎麽啦？你要去哪兒？我們不叫他們麽？”

在她驚呼着，轉而看見前面并肩走着的兩個發光體少年的第一眼，我拉了一下她的手，示意一下，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

奈奈子追上來以後，拖着我的胳膊追問我是怎麽回事，見我不答，堅持幾句，回頭望了望，也就作罷了。其實類似的情況最近出現過很多次了，即使走在走廊上，兩個人面對面地擦肩走了過去，我也只是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不打招呼也不說話，讓奈奈子驚奇了很久。

我不知道自己要給她什麽解釋。只能坦白說我跟他鬧了些不愉快，決裂了，以後見面就倒着走而已。

就這麽分道揚镳，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樣挺好的。

奈奈子一面走，一面偷眼瞥着我的神情，好一會兒，咬着唇，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我：“嘛，小奈跟不二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呀？憋在心裏不舒服的哦，要說出來才會比較安心的呢。”

有好基友在覺得很好。從前她也是這樣每次都站在我身邊，聽我吐槽不二周助，幫我做很多很多事情的。就算全天下都說我不好說我嫉妒說我惡毒，她也是除家人以外最最支持我的存在。

我笑笑，掐掐她的臉，故意調笑說：“嘛嘛~~矮油，我家奈奈子真的這麽關心我啊？還是關心那哥誰啊~~前不久你不是還八卦我跟櫻井陽介的嘛，怎麽才這麽一會兒就開始問我跟那人怎麽啦？哼哼，我都還沒問你跟那個送你書的學長是怎麽回事的哦！”

“……”提到這些她總是比平時更容易羞怯一些。奈奈子眼神漂浮一下，臉紅了紅，很快掙紮起來，摸着被我掐的地方恨恨地咬牙，傲嬌道，“才沒有呢！我只是關心小奈而已！那個學長……他只不過是送書給我啦！一個社團的社員而已，什麽都沒有好吧！小奈真讨厭！亂說我！……”

“矮油矮油~~”我不說話了，只是擺出一副笑而不語的架勢看着她紅着臉一直吐槽我，憤憤然的模樣要讓不知道的人看到，還以為我欺負她了。

嘛嘛，奈奈子也是軟妹啊~~

只有我老了而已_(:з)∠)_

兩個人走到一樓的時候奈奈子忽然恍然大悟，想起來有什麽東西落下了沒拿，也沒要我陪她，說很快就好，于是一個人跑回去了，讓我在原地等着。

因為剛考完沒多久，大家都是一湧而出從考室裏面出來，教學樓前很有些擁擠。我站到旁邊空曠一點的臺階上等了一會兒，耳邊叽叽喳喳全是在讨論考得怎麽樣，待會兒去哪裏玩，站了片刻，漸漸有些放空發起呆來。

奈奈子去了好半天，還沒有回來。我有點兒擔心她，往上面看了看，黑壓壓的人群還是沒見頹勢。我從包裏摸出來手機，想給她打電話。

按鍵按到一半，忽然插↑進來一個電話。

櫻井陽介。

自上次以後，我們又是很長時間沒有聯系了。說實話，這個人跟那個人，我都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們。

抿了抿唇，看着它又響了一次，我摁下了接聽鍵：“喂，你好，我是緒川裏奈。”

電話那頭略頓了頓，傳來對方的聲音：“……小奈，是我。”

我知道是你。只是沒想過你還願意打電話過來。

我不自覺地往略偏僻一點兒的那面走了幾步。周圍有些吵，這并不是一個好的談話場所：“嘛，我知道，……有段日子沒聯系了，最近好麽？”

“……”電流傳過來的聲音有些失真，他仿佛舒了口氣，又似乎沒有。說話的聲音不像平時那樣朝氣蓬勃，平靜了很多。“嗯，還不錯。差不多下周就要出發去國外了。”

下周麽。“挺快的。都準備好了麽？”

“……嗯。”

旁邊有些吵，漸漸有人流湧過來，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我被撞了幾下肩膀，往旁邊看了看，沒有注意太多，又退了幾步，一直站到最邊上，才喘了一口氣。他似乎聽到了，在那邊問了一句：“小奈在學校麽？是剛剛結束考試麽，考得怎麽樣？”

不自覺地撓着面前牆壁上的東西，斟酌着自己的口氣，我笑笑，故意開玩笑說：“嘛，還不錯。也就那樣啦，再怎麽也比不上你，都出國了好麽。過幾年要是學成歸來，說不定我都可以拿着報紙說，嘛嘛，你們快看這個誰誰誰，他曾經是我校友哦，我們關系很好哦，他長得很帥哦……”

櫻井好像被我逗笑了，我聽見他哈哈了幾聲，在電話那頭也接着我的話說了一句：“……嗯，哈哈，你還可以說他還曾經暗戀過你哦。”

咦不是明戀麽。我囧了囧，沉默了。

這種苦中作樂自我調侃的口氣，令我覺得自己在這樣的他面前談笑都是件非常令人內疚的事情。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兩個人都默默無語了，我才說：“……嘛，祝你以後在國外也能過得開心。”

“……我會的。你也一樣。”

其實沒試過跟他有這麽太過沉重嚴肅的氣氛對話。原本是想說抱歉的，但那一天其實已經說過這句話了。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這個男孩子很好，但是……他不适合我。不适合現在的我。

如果他晚一點兒，或者早一點兒。晚在我已經完全放棄不二周助之後，早在我還沒有遇到那個人之前，那個時候的我才是一定會義無反顧地開始一段新戀情的心态。

一時之間生出幾分惆悵跟惘然。舉着電話沒有說話。明明很吵，我卻似乎能聽見對方幾不可聞的呼吸傳過來，也許他也在那頭欲言又止。每當櫻井陽介跟不二周助同時被拿在心裏對比時，我都有種“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感覺。

這樣的沉默到底不算個事兒。又被人擠了下，我避了一避，有一下沒一下地繼續埋頭摳着牆，想了想，開口問：“呃，你什麽時候的飛機，要我去送你麽？”

他在那頭笑了笑，一句話說得我不好意思起來：“嘛，這麽主動啊小奈。好呀，你來送我我當然很高興了，不過你那天沒課麽？”

“……幾號？我請假嘛！能去的話我盡量好了……喂你說得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啊……”

這麽平常地聊天也挺有意思的。說了幾句我有些興起，絮絮叨叨也跟他聊着，一心一意聽着對方在電話那頭說話，都忘了奈奈子怎麽還沒回來。

講得激動起來，站也站不住，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腦子裏還在想着他剛剛說的東西，嘴裏還在說着話，身後不知哪裏傳來一股沖力，誰怎麽就撞了我一下。我沒反應過來，仰面倒退着，視線無目标地捕捉着面前人物的臉，驚惶地“啊啊”叫了幾聲，腳下一空，便栽了下去。

……

臺階。臺階大概不長。

我記得不長。

滾下去的時候很努力做着反應，想要護一下自己，可是手腳就是不聽使喚，感覺這速度好快，滾下去也就兩三秒的時間吧，身上都撞到了好多東西，我的頭一下就撞到了花壇上。只覺得頭很暈，也很痛，只能閉着眼睛去承受那陣令人作嘔的碰撞翻滾——一陣幾乎讓人暈眩過去的疼痛和動蕩以後，我終于得以躺在平地上，可是胳膊手腳肩背跟頭，無一不疼。

我還清醒着，半閉着眼睛，像條幹渴瀕死的魚，虛喘了一會兒氣，有些反應不過來。手裏還握着手機，那端也許有人在大喊，可是我聽不到了。

身旁沒有動蕩了。身上很痛，頭很暈。旁邊很多人在叫。我卻像是感覺自己其實已經不在這裏了，像漂浮着似的感覺。

天空很藍，陽光有些刺眼。但是漸漸，看不到陽光，被人擋住了。

有很多人跟我說話。有的人還試圖動一下我的身體。他們在喊着快撥急救，誰來看看這個女生。

有什麽人非常慌張地撲到我身邊，想碰又不敢碰我。他拂去我臉上的亂發，腦袋真的好暈，身上也痛啊，我太想大吼一聲你們特麽的能不能安靜一點不要吵了，沒看見這人已經快被吵暈了麽。事實上我是真的很難受。也喊不出來。

甚至似乎還看見了那個人的臉，他居然沒有笑。驚惶的，不安的，緊張的，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似乎我是一件非常易碎的東西，一邊檢查，一邊似乎還在安慰我。

……

他怎麽也會有這個表情。我有點驚訝啊。他在說些什麽呢？我聽不見啊。

感覺到有人試圖拿走我緊握在手裏的手機，混沌的思維像是忽然被什麽刺開了。我一下想起電話那頭的櫻井陽介，他還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只聽見這裏斷斷續續的對話，他會擔心的吧，會吓到的吧——

我忍不住動了動手指頭，微弱地掙紮了一下。好痛。身前的人似乎很緊張我怎麽了，他俯下↑身子湊到我身邊，非常輕柔溫和地問我：“小奈，小奈怎麽了？哪裏痛麽？不要擔心……急救車馬上到了呢……痛的話告訴我，不要亂動哦……馬上就好了哦……”

腦袋還是很亂，我只是努力掙紮着握住了手裏的手機，微弱地喊了一聲：“……陽介，陽介……”想說那邊的電話挂沒有，他聽見沒有，誰去給他解釋一下，我沒事，我還活着，沒什麽大問題。

可是沒有人理我。我身邊的那個人僵住了，忽然呆掉了似的不動了。他保持了那個姿勢好久，我恍惚覺得他攔住了我的視線，忍不住略略挪去一點眼神，努力看向他的時候，發現他的臉很白，看着我的眼睛很幽深，還是我最讨厭的藍色。

他的臉也長得像我讨厭的人。

我看着他，不知怎麽皺了一下眉。對方的臉色不好看，好像沒有光彩的樣子。

不願意想看他。我努力動了一下，覺得腦袋越來越昏，漸漸地，就陷入一陣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