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二CP

很久很久很久以後，在不二周助一籌莫展一眼看不到邊的追妻路上，作為他人生的啓明燈，開啓他另外一個追妻方向的一個重要契機，都只是源自他未來老婆他哥被自家中國女友熏陶太多的緒川真人的一句話——

特麽的，天天繃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架子，還要追我妹，追追追，追你個仙人板板啊！

彼時在緒川裏奈身上總是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不二周助的表情是這樣的：“……仙人板板是什麽= =……”

後來在緒川裏奈身上總被長使妻奴淚滿襟的不二周助的表情是這樣的：“……小奈你去哪裏我也去_(:з)∠)_……”

但到底，不二周助還是非常感謝他老婆他哥給他指了這麽一條明路，讓他上打小怪獸，下拜岳母娘，一路過關斬将，前仆後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終于完成了追妻之路的——一半。

因為作為另一半當事人的緒川裏奈，始終寧死不從。

不管他是追到她大學去，還是作望妻石狀一連等了對方好幾年，還是大把光陰之後都不要錢似的扔在她身上，從身到心，從個人到組織全心全意唯一目标就是，死皮賴臉都要黏上對方，再不能因為自己放不下架子放不下驕傲多出一點兒可能失去對方的理由。

緒川裏奈之于不二周助，未發覺時是習慣的左右手，互握時幾乎沒有激情，丢失後才知道原來一個人永遠不會完整。

甚至他只能慶幸，自己還能得到這麽一個重新彌補和贖罪的機會，可以再次握住對方溫熱的，充滿生機的手，而不是面對記憶裏那個不能跳也不能笑，再也不會擡頭看他一眼，再也不會對他笑的，不願回憶的從前。

起初發覺自己回到了十四歲的年紀，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甚至一度沒有适應過來。

尤其當他看見十三歲的，那個說話仍舊小心翼翼的，仍舊鮮活生動，一如往昔的緒川裏奈。有幾秒鐘時間，他都是抑制不住，想要上去觸碰她的身體，确認她是不是真實地活着，就站在那裏，而不是一場夢，一個幻覺。

不二周助從未體驗過這樣的心情。

他的手腳想要接近她，心裏卻抗拒着什麽——他想起從前的事情，想起自己曾經那麽冷漠那麽冷淡地對待這個人，想起非常多的從前，時間太遠，他做了太多錯事，他已經忘記這個年紀的她是怎麽看待他的。

他難得地猶豫着，尤其在遇到對方，明顯不同于記憶裏的表現以後。

一開始并沒有察覺，只是覺得她的态度生疏很多，像是被吓到一樣。接近他的時候臉上更多帶着的是種勉強自己的神色——這是他印象中沒有過的。

不二周助并不是個反應遲鈍的人，很多小動作讓他漸漸開始起疑，漸漸開始推測對方是不是如同自己想象的一樣，其實她也是——告別了那個世界，來到了這裏的那個人。

這種想法在剛開始察覺的那段時間讓他整個人都戰栗起來，雖然他自己也不明白那種戰栗是來源于什麽。尤其在他第一次做出試探，試探對方是否記得從前送過的禮物，當時他想如果是以前的小奈肯定會記得，如果不是，那麽她肯定在努力忘掉。

答案出人意料，但也在預想之中。

她果然是原來那個人。

這答案讓他心髒狂跳，既覺得激動，甚至非常少見地沖動了一把，在下天臺的時候，莫名伸出手拉住了她，牽着她一起下來。她愣了片刻，看得出她眼中有非常多的情緒交錯在一起，但她最終居然沒有拒絕。

那刻他非常高興，對方的手松松攏在指間，不知怎麽覺得自己前面的路即使再難走，只要能争取對方原諒他，那就都沒有關系了。

但後來事情發生得越多，他就越發只能苦笑。

原先的預想是，借着很多錯誤沒有犯下，盡可能去補償和彌補對方。最後會怎樣他沒有想過，但至少不要再走上同樣的結局。可現在發覺對方已經是那個令他歉疚糾結不知所措的，那個受了他無數冷眼冷遇的緒川裏奈，并且遭遇着對方明顯不同于往昔的對待跟心情時，不二周助難得也會有這樣的躊躇，不知所措。

因為分辨不出自己心裏的情緒，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就在他都無法準确做出反應，被情緒左右着，深夜裏回憶總覺得懊惱會後悔，可不知為何，面對着她時，仍舊只能做出自己都讨厭的優柔寡斷的反應的那時，她的身邊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那個少年叫做櫻井陽介。

他跟他的第一次見面，在一個冬日的午後。隔了很遠，他就看見那個人跟一個男生并肩坐在一條長椅上。他們讨論着什麽，聊着什麽，她的臉上糾結猶豫跟帶笑的無奈，到最後定下心來的沉默跟冷靜，都是她在他面前，從未表現過的情緒。

她在他面前從不這樣。現在是疏離警惕跟緊張，從前是一言一笑都計算過似的精致美好，從不願對他表示出自己真實的情緒，即使不高興，也要顧着他的心思。

可在那個人面前，她卻是鮮活的，不管高興，還是不高興，都是非常自如的生機勃勃的張揚的存在。似乎他的遷就給了她縱容，就算拒絕，她的表現也就是光明磊落，毫不猶豫毫不遮掩的。

莫名的，那刻不二周助第一次覺得心裏有條小蟲子，拱着，撓着，舐咬着什麽，很是難受。

原本是想着看一段就回家，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的。但那個男生走時明顯看到了他，隔得那麽遠，他還能看見對方在望見他那刻眼中燃燒的火焰，似乎非常堅決，非常堅定地告訴他：我絕對不會放棄。她是我的。

這種侵犯了自己領地一般的感覺令人煩躁，他難以阻止自己第一次情感高于理智地叫住了她，對她說出了那樣的話。

他帶着的那條圍巾，不止一次被人說誰送的麽，不像你的風格啊。當時也是在翻檢東西時無意找到的，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出于什麽心思就帶上了。對方看着它不說話的時候甚至有幾分緊張，似乎等待着她說些什麽，等待着她的回答，那答案非常重要——

她什麽也沒說。

打完噴嚏以後落荒而逃的背影讓人好笑又心涼。

難以形容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冷靜了很久的那種心情。那刻在想，是不是當時，這個人，每次站在原地被他丢下的心情也是這樣麽？這麽，苦味兒的澀意的，像是懸着塊石頭，一直等着它放下，猝不及防地它忽然被剪斷繩子，猛然砸在心上，連着心脈狼狽又難忍的疼痛。

是不是現在的她并不需要他認錯彌補，只需要他離她遠一點兒？是不是她現在真的只是這樣想的了？

這樣的話其實他本人會輕松很多的吧。

他笑着。但卻一點兒都沒覺得高興。

……

那以後覺得自己的行為越來越反複，越來越不受控制，自己都沒法不讨厭，但又無法停止。甚至在咖啡館巧遇的時候，在大家聚餐的時候，在被她刻意無視了很久，在看見她的目光時有掃過那個沉默的少年，盡管一言不發自以為做得偷偷摸摸，但他非常難形容地煩悶起來。對方無意觸碰到自己的手指，看見那個沉默許久的少年對他顯示出像是要一口撲上來打掉的眼神，不二周助非常不爽。

這是小奈，不是你的人，你憑什麽這麽看我？

他彎着唇，眼神放緩，笑眯眯地問了這麽一句話：“吶，小奈，現在還有吃完東西以後咬手指的習慣麽？”甚至還故意似的，像她透露出一種只有對方才懂的眼神。

別來無恙。

——所以看見了麽？我跟她之間那麽多年的時間跟相處，都是你無法跨越的存在，懂麽？

問完以後他才發覺自己失态。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受不了對方的挑釁，竟然就這樣回敬了他。盡管看着那個人黑沉的臉色跟對面的姑娘吓到一般驚紅的臉時，他心裏非常舒坦，舒坦過後，還是不自覺疑惑起來——這是什麽情緒？

為什麽在自己頭腦一熱以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平常都不會做的事情。

這個問題在那以後，曾經一度困擾了不二周助非常久。

一面逗着那個幼稚熱血的小男生，一面不斷思考自己在緒川裏奈面前就越發幼稚不對勁的行為，不二周助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

不喜歡她把目光落在別人身上，不喜歡那個四處蹦跶挑釁他的櫻井陽介，不喜歡有人幹擾自己，不喜歡很多東西，更不喜歡上輩子的自己。

越是回憶，越是經歷，越是覺得心內情緒難解。

他好像做了很多錯事，越努力，越和自己的心意背道而馳。

他試着問過她很多次，試着道歉，試着解釋，試着和她在封閉的空間裏交談那些過往，他以為這樣是解決辦法——可是她似乎不管他怎麽做都無動于衷。

這種讓人焦躁的情緒令他不知所措。

他固執地問了她很多次，固執地想聽見她真實的回答，固執地，想知道自己心裏那種像是烙鐵燒着燙着皮膚，一層層血肉模糊痛得讓人心慌的感覺究竟要怎麽解釋。然而當她又一次冷笑着拒絕回答他，并且轉身想要離開，在他在對方臉上看見了決絕跟果斷的那刻——他忽然覺得非常後悔。他甚至沒有思考地，甚至一秒鐘都沒猶豫，伸手拉住了她。

連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在她的再次刺激之下，吻上了她的嘴唇——

那秒鐘心裏仿佛有種什麽沉澱下來的感覺。

好像他要的，他想要的，是這個人，重新在她的身邊，安然靜谧，如同記憶裏她所幻想過的所以畫面一樣，執子之手，歲月靜好，白頭偕老，他全部，全部都可以捧到她面前，願意給她，沒有任何怨言。

是補償麽？是回報麽？是愧疚麽？是什麽呢？

他這樣想着，遲疑着，茫然着，心滿意足着，然後——

她推開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推開他。

沒有人知道他當時是什麽情緒。

他看着那個背影，好像自己也不知道這般像失重似的，心裏空蕩蕩，敲一下，都能連着發出一陣回響的，令人無力枯燥煩悶窒息的，這是什麽情緒。

當時只是後悔，也痛恨，笑着自己，沒有在第一秒在最适合的時機，牽住對方的手。

後來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發覺原來很多東西都變了樣。

最初得知真相的時候，他曾經失控，無措，甚至幾乎想要對那個人質問說為什麽要這麽做——

讓他知道從前耿耿于懷在意着的全部是錯，這種一手操縱了兩個人人生的感覺很好麽？他一想到從前那些事情原來不是因為對方的錯誤，是因為其他人的陷害，是因為自己的不信任才造成這樣的後果，他就覺得瘋狂。

這簡直想是做夢？不是麽？

他寧願這是做夢。

幸村精市阻止了他。他說不管是不是，都已經沒有比現在的絕境更糟糕的局面了。

男人必須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負責。

尤其當你傷害的，是那個你從沒有方向，至少她藏在太深的地方，你一直未曾注意到的人。

尤其，他還拿到了這麽一次可以挽回，可以補救，可以重新面對一個能笑能跳的她的機會。

不二周助從未如此感謝陰差陽錯。

……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還能後悔，也有很多事情不能後悔。

能夠有一次能夠重來的機會已經足夠幸運，他非常慶幸在所有的事情就像從水裏打撈起來，變成全新的模樣時，他還能在這樣一個鮮活的，會生氣，會冷漠，會逃，會百般掙紮的緒川裏奈面前努力争取她。

不管未來的結果究竟會如何，他慶幸這一秒，希望看見對方的時候對方還是活生生地站在那裏——

這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

人的一生其實很長。但也很短。因為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或者身邊人的生命會戛然而止在哪一個斷點。

正因為如此，所以一分一秒都不要放過。

于是已經學會死纏爛打招數的不二周助繼續在追妻路上化身小奶狗賣萌打滾時不時肚子黑一下地掙紮着_(:з)∠)_……

他的目标只有一個：不是我拿下你，就是我被你馴服。

剔除最大障礙以後，全心全意都投入到跟未來夫人的戰鬥中，所有人都支持他這樣做。沒有了網球還有你，沒有了你，即使網球都無法讓我在漫漫人生中一個人在寂寞的夜裏不那麽雞摸。未來的路還有很遠，未來的事情會怎麽樣，誰也不知道。

……喂要不然幹脆生米煮成熟飯吧這厮太堅挺了撸不下來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