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溫泉山莊（十一）

祭壇現場主廚差點想要讓助理回家, 祭壇之外，沈宇離開地下溫泉，大腦像是割裂一樣。

他知道自己現在要幹什麽。他現在需要去拿調料, 需要打探各種各樣的消息，需要找顧希嘉。但他腦子裏還沒有徹底從先前的幻境中脫離。

章松的臉時不時冒出來。有的瞬間冒出的是做任務時的長相，有的時候冒出來送葬時的照片，有的時候冒出來是幻境中看到的樣子。

章松之前, 他希望自己的同伴能夠活着。畢竟只要活着，每個人都擁有無限光明的未來。章松之後, 他的執念不降反升。

面上看上去，沈宇和之前沒有任何的差別。

多年的訓練讓他可以輕而易舉掩蓋自己的情緒，連松一口氣的動作都能克制住。他腳步沒有半點停頓, 視線落在之前走過的路上, 觀察着周遭一切。

走過通道, 走出游客止步區域，走進人群堆裏, 走回到他們之前被安排的卧室。

他先用杯子取了一點身上黏膩，随後快速洗了一個澡，把身上的所有黏膩全部洗掉。他穿上自己的衣服，配備上武器, 到池将房間取出池将的背包。

一切準備就緒，他從房間裏出來。

沈宇垂下眼很快又擡起眼皮，不敢有半點松懈。每一次探索都代表着無數危險，他沒有任何喘息空間去留給當年同伴。

他再度邁開步子，身板挺直, 魂如同他板寸頭那點堅硬的發根, 根本不屑彎卷。

……

脫離探索者隊伍的顧希嘉沒有泡溫泉。

他出來後先逛了一圈, 确認整個溫泉山莊在公開場合并沒有什麽可以讓他充當實驗室的地方，于是将目光鎖定在游客止步的地區。

樹林雪地一類場所，脫離現代建築，缺少合适溫度與無菌空間，他沒有興趣去。

除非那邊有特殊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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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許願，什麽讓人情感加深……”

一位女游客埋怨的聲音傳過來：“價格貴，請了好些天的假。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女生要保住崗位很難的麽？每天內卷。”

另一個男游客很是不耐：“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是沒完沒了是嗎？”

顧希嘉走了一圈回來，又碰上了同樣這對游客。

兩個人的對話态度截然不同，和剛才呈現出完全相反的狀态。女游客臉上神情舒緩了很多：“泡一次溫泉是好事。人總要休息休息。”

男游客也大改态度，很是溫和：“我是想讓你好好休息休息。工作忙不完的。而且你足夠優秀，公司不會舍得放棄你。你當初輪崗的時候，不管在哪一個崗位都做得很好。這才晉升到主管。”

他發現泡過溫泉的游客們，臉上的神情都和沒有泡過溫泉的游客不太一樣。

不管原先游客們的狀态是互相之間有摩擦還是極其恩愛，只要泡了溫泉再走出來，他們之間的關系絕對是極其融洽。愛人如同進入蜜月期，親人也相敬相愛。

傻子都能看出這個溫泉有問題，但現場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覺得異常。

他想了想，決定把經過的溫泉提取一些密封試管液體。他神情平靜，動作隐蔽，整個過程理論上不管是工作人員還是其他游客，都不可能發現他的小動作。

顧希嘉将試管收好，平靜走到一個隐蔽角落。

他從口袋裏取出手機，又取出了一枚鏡頭疊加在手機原有的鏡頭上。在兩個鏡頭下，他打開了攝像頭，對準試管不斷放大。

光學顯微鏡體積太大，沒有辦法随身帶。兩個手機攝像頭疊加能夠做一個極其簡單的光學顯微鏡，雖然說沒有辦法和專業的顯微鏡相媲美，但作為應急足夠。

他打開了手機電筒，在光照下攝像頭不斷調整聚焦，最後展露出肉眼所無法窺探到的溫泉水情況。

只見手機屏幕上亮光下，還算清透的溫泉水中帶有無數粉塵狀懸浮物。但更令顧希嘉矚目的是，在這些無數粉塵狀懸浮物之間，還有一些如同纖細光帶一樣的存在。

顧希嘉的雙手沒有動，穩定拿着鏡頭觀察。

【偵查：32/65，判定成功。】

很快，他确定這些纖細光帶和粉塵懸浮物不同。懸浮物是死物，因為密度以及慣性的關系在試管中起起伏伏。這些光帶是活物。它們在溫泉水中起伏的規律和懸浮物完全不同。

這些光帶起起伏伏的同時會突然往前一竄。由于試管的空間比較小，它們撞擊在試管壁後，又會轉向，然後再往前一竄。

顧希嘉略一思考，看向周圍。

大部分實驗是為了能夠得到更好的數據，需要動用高科技設備以及無數生物進行試驗。像藥物研發，在臨床試驗之前，都要經過動物毒性實驗。小分子藥物需要兩種動物，大分子藥物需要一種動物。

現場缺少可以實驗的動物。

溫泉山莊溫暖潮濕非常有利于細菌繁衍和某些小生物生存。只是現在顧希嘉一時間找不到。之前游輪上還有黑泡，現在這些角落裏被打掃得幹幹淨淨，連個蜘蛛網都沒有。

運動不是他的長項。他不可能去溫泉山莊的林子裏抓兔子或者鹿。

顧希嘉面無表情思考着用顯微鏡看別人泡溫泉的可能性。

站在角落裏陰郁的黑發醫生陷入思考，很快引來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臉上帶着官方笑容：“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我們這邊的溫泉水質非常好，您不考慮泡一下溫泉嗎？”

顧希嘉對上工作人員的視線。

既然溫泉水有問題，游客們都會受到影響，那在溫泉山莊的所有工作人員必然也都會受到影響。對于生物而言，水是避無可避的東西。

他問工作人員：“你們老板在哪裏？我要找他談一下事。”

工作人員在原地頓了頓，很快答複顧希嘉：“請跟我來。”

顧希嘉跟在工作人員身後，在內心增加了一些揣測：這裏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可能被操控，且能夠和操控他們的人進行溝通。這個操控他們的大概率就是溫泉山莊的老板——宋戚。

他在想了一下另外三個探索者可能有的後果。

就運氣角度來揣測，恐怕不太樂觀。

……

不太樂觀的池将終于等到了調料。

他從調料瓶裏挑選出了幾種。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在背包裏增加調料的時候，更多會選擇固定粉狀的調料。當然有些香料磨成粉，味道太過辛辣，還是大塊大塊好用。

新片下來的肉被他用鹽、辣椒粉等調制出的複合粉腌制。即便用調料腌制的肉，他還另外調了幾份蘸料。有孜然花生幹碟，有小米辣椒幹碟，有加了醬油耗油香油的油碟。

沒有随身帶檸檬，就用白醋點兩滴進去。

“石板的溫度能夠長久維持在同一個溫度。不容易突然變熱或者一關火就突然變涼。油煙也比一般吃燒烤少的多。”他挑選的石板上有坑窪，“凹下去的地方還能把油集中起來。要是烤蔬菜缺油就可以從裏面撈一點。噢，我們沒有蔬菜。”

池将直搖頭。

真是不健康的飲食。

“地下還是缺少了一些維生素補充。長期這樣導致營養不良，心情也會抑郁。”池将揣測着多年前的祭祀，揣測着宋戚所說逃跑的菲艾爾，“被關在這裏更容易逃跑。”

大部分被成功馴養的生物，吃好喝好就不會去思考更多。而當吃好喝好這個條件沒有辦法滿足，外面的世界就會顯得格外誘人。被圈養的生物自然會想方設法跑到外面去。

池将動作沒有停，繼續烤着石板燒，還掏出了包裏一次性的錫紙盤給大家分餐：“上回買了一點錫紙盤還真有用。要是有點雞蛋就更好。烤雞蛋不用加一點鹽，味道就非常鮮美。”

他說着說着，又說起自己所知道的：“在文字文明誕生之前，大概屬于舊石器時代。那個時候沒有青銅器，更加不會有鐵器。舊石器晚期，人已經發展到智人。能夠利用到石頭骨頭。他們所能吃到最美味的東西，要麽生吃，要麽就像這樣子烤着吃或者煮着吃。”

當人類文明發展到新時期時代，甚至到後來文明建立起來。也不是每一個階層都可以用到青銅器鐵器。石器依然是大部分人類所能動用的最重要物品。

“一些地方偏遠，很多習俗到千年前依舊存在。至今為止還有不少地方會吃生食會用石器。”

這樣的燒烤幾乎沒有任何的難度。池将像是完全不怕燙，讓動物吐火烤熱石板後，徒手能試石板溫度，随後把肉片放到石板上，翻面肉片。

【廚藝：5/80，判定成功。】

骰子在廚藝上總是非常給池将面子，丢出的數字從不失敗。池将沒一會兒就給所有人面前放上了小山堆一般的肉。

喬玖在他邊上躍躍欲試：“烤肉我會。”

池将剛想開口指使人去片肉，想着喬玖用刀技術可能可以把她自己手剁了。話到嘴邊就應了下來：“你試試。”喬玖這麽有錢燒烤店肯定去。

喬玖很自信。

雖說她去燒烤店的時候都是廚師專門烤好了放到她的餐盤裏，但她好歹見識過技術，怎麽想都不可能烤岔。

區區把肉放到石板上，放一會兒後翻面而已。

喬玖拿起一次性筷子，夾肉快速上石板，再快速反面，再再快速反面。覺得這裏紅了再再再用筷子往下戳一戳。但她渾然不知道，店裏的石板是光滑面板，面前的石板是凹凸不平。

多戳幾下，自然戳到油水堆積處。

【廚藝：31/5，判定失敗。】

一陣嗞哩聲，油點飛濺，喬玖再翻面。同一塊肉，有紅又有焦。

喬玖：“……”

作者有話說：

池将：別改行了，當個演員吧。

喬玖：……

沈宇：主廚助理矛盾确實有了。

喬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