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三

想到後面會發生的事兒, 肖樂擡起手捏了捏眉心，沉思片刻後說：“其他我們可以幫着蘇哥兒，可感情的事, 還是得他自己來。”

世界上唯有感情, 是外人幫不了的。

“只要看清趙雲峰是個什麽樣的人，蘇哥兒就不會跳進火坑, 趙雲峰那邊交給我。”

莫丞向他伸出手，肖樂擡眼看去, 只見對方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他忽然心中輕快了幾分，将手放在莫丞手心，夫夫二人一同出了房門。

莫父在準備東西, 想要進山轉轉，“現在正是裏面東西餓的時候, 雖然冒險了些，但我只是去搞幾個陷阱, 不會有事兒的。”

“那我也不放心，你腿傷還沒好呢, ”莫母在一邊搖頭。

莫丞上前，“爹, 娘，我去吧，反正也許久沒打過獵了。”

“我不放心你爹，難道就放心你了？”

莫母美母一瞪，莫父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看向肖樂和莫丞。

肖樂笑道：“娘, 這早晚都要進山看看的, 咱們來這住下了，也沒田地，靠山吃山嘛，丞哥也不是自己去，是吧？”

“對，我找幾個村裏的青年和我一道去，我和樂樂成親那天，就有好幾個青年想随我上山見見東西了。”

莫丞都這麽說了，莫母只能念叨幾句，便随他們去了。

“樂哥兒，過來。”

早飯後，莫母沖肖樂招手，肖樂過去後就被塞了一個小盒子，“這裏面是些小東西，你拿去玩兒。”

肖樂道了謝，拿回房間打開一看，全是碎銀子。

這怎麽玩兒？

肖樂哭笑不得，将小盒子放在櫃子裏後，和莫母說了一聲，便去趙家找周蘇了。

結果被告知周蘇和趙雲峰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是去縣城了嗎？”

肖樂多問了一句。

“問也不說話，我也懶得管他們，”趙母還在生氣呢，這語氣自然也不是很好，不過在對着肖樂的時候，已經收了許多了。

早上對趙雲峰和周蘇，那态度才叫一個差呢。

肖樂聞言也不再停留，背着手又走了。

“整日像是沒活兒做似的，一直往咱們這邊跑。”

趙母對着他的背影嘀咕着。

“他們家獵戶，只買了那房子，也就後屋有一塊菜地，其餘的田地都不是他們的。”

趙父在一旁解釋。

“不過瞧着這樂哥兒娘家是有錢的，聽說昨兒回門的時候，有馬車來接呢，這莫家也不知道是什麽好運氣，能娶這麽一個娘家有底氣的哥兒。”

蘇哥兒娘家倒是也不錯，可人家親爹都不怎麽認，那還算什麽娘家。

周蘇帶着趙雲峰會周家，周老爺得知後，還是見了他們，說了幾句場面話後，周蘇便要求見蘇娘，周老爺見趙雲峰和周蘇的事兒都成了，那也不再拘着。

“娘！”

周蘇小跑進他們之前住的地方，看見正在幹活兒的蘇娘，連聲叫着。

“蘇哥兒回來了？”

蘇娘又驚又喜，“你是從大門進來的？”

“對，趙郎君陪我回來的。”

一聽他這稱呼，蘇娘心頭一沉，“你們....”

“娘，別管這些了，我以後總算能時常見到您了！”

周蘇激動不已，蘇娘也十分高興，二人說了不少話，期間周夫人身邊伺候的人過來說，會有人送飯菜過來，請趙雲峰就在蘇娘他們所住的這裏吃午飯。

不等周蘇和蘇娘有話說，便又有人将趙雲峰帶過來了。

“蘇娘，瞧瞧你多有福氣，夫人可羨慕你呢。”

那婆子陰陽怪氣地說完一句話後，便面帶譏笑的走了。

趙雲峰看着他身後的地方，這裏是下人房。

“你們走吧。”

蘇娘怕趙雲峰因為在這吃飯，回去遷怒蘇哥兒，索性扯出一抹笑對周蘇和趙雲峰道。

“娘.....”

“我還忙得很，沒空和你們一起吃飯，”蘇娘握住周蘇的手，“你不是愛吃城南家的燒餅嗎？去買幾個。”

趙雲峰确實不願意在這吃飯，他能來周家，都是忍着屈辱的，如果真在這下人房吃了飯，那就是真的應了周家的辱了。

蘇娘見周蘇不說話，趕緊偷偷掐了他一下，示意他看趙雲峰的臉色。

周蘇沉默地握了握蘇娘的手，與趙雲峰一道離開了。

他們是從周家後門離開的，因為前門那來了貴客，有婆子阻攔他們不準走前門。

周蘇去買了燒餅，一個人站在路邊埋頭吃。

至于趙雲峰，他和周蘇一出周家門就分開了，約好時辰在城門外見面回家。

“也不怕噎着了。”

肖樂遞過去一碗茶水。

“咳咳咳你怎麽在這？”

被吓一跳的周蘇差點嗆住，接過茶水喝下後才緩過來。

“我就在這對面喝茶，看見一個小可憐，這不，下來關懷關懷，”肖樂笑看着他，“不是和趙雲峰一起來縣城嗎？他人呢？怎麽就你自己。”

“他有事兒，”周蘇擦幹淨嘴，臉龐微紅地掃了一眼對面街的茶樓，“你看了我多久？”

“想聽真話？”

“嗯。”

“就你可憐巴巴一個人來到這買燒餅的時候吧，”肖樂說着又笑了，“也虧我在，這餅子好吃嗎？你請我吃兩個，我沒銅板。”

這燒餅四個銅板一個，裏面還有肉餡兒呢。

周蘇不僅給肖樂買了兩個燒餅，還給他加了幾個銅板的肉餡兒。

肖樂帶着周蘇回到茶樓坐下，等吃完燒餅後，才對周蘇道，“我去找你，趙嬸兒說你們出門了，我怕他欺負你，所以就坐牛車過來了，把我颠得喲。”

“你自己來的？”

周蘇臉色都變了，“我以為你和莫大郎一塊兒來的！”

“他今兒進山了，我也是個大人，怎麽就不能來？擔心我被人賣了？我可是會武功的。”

肖樂拿起兩根筷子，輕輕一掰，就斷了。

“你會武功？”

周蘇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教你，”肖樂非常懂他，說出這話。

周蘇臉紅紅的，“那我拜你為師。”

“.....那輩分就不一樣了，還是算了，咱們就這麽教，不搞那些，”肖樂拍了拍他的肩膀，“伯母怎麽樣？”

“挺好的，”周蘇把今天周家發生的事兒告訴肖樂。

“貴客？那可能是我姐姐吧，”肖樂摸了摸下巴，“我回家的時候，管家伯伯說她就是去了周員外家，看來這個員外就是周老爺。”

“這樣啊。”

周蘇也不覺得意外，畢竟哪家都會想辦法結識比自家財富多的人。

“不過我跟管家伯伯留了話，讓他跟姐姐說，這周家可不是好東西，千萬別深交，但是，”肖樂眯起眼盯着周蘇低聲道，“如果能把伯母帶走，那是最好的。”

“什、什麽？”

周蘇驚呼。

“啧，小聲點兒，”肖樂給了他一下，“咱們在密謀懂嗎？這可得小聲說。”

“哦哦。”

周蘇趕緊把頭湊過來些，結果肖樂又疑惑地看着他。

“幹什麽？”

“不是要密謀嗎？”

周蘇激動道。

“不是密謀完了嗎？這事兒我姐會辦的，”肖樂攤手，“我一直靠着我爹娘還有我姐姐和丞哥混吃等死的，放心，這事兒辦成了，你.....”

“我給你當牛做馬！”

周蘇起身對肖樂深深一拜。

“得了吧，”肖樂一拉，将他拉着坐下繼續道，“ 我可不需要你當牛做馬，我想在鎮上做生意，你幫我看鋪子就成。”

“啊？”

周蘇又愣住了。

“我娘做點心好吃吧？”

“好吃。”

肖樂微微一笑，“我夫家沒田地，打獵也不是長久的事兒，要是開個糕點鋪子，你覺得怎麽樣？”

“嬸子的手藝是沒問題的，可鎮上.....說實話，舍得買糕點的人家不多，”周蘇很快便說出利弊。

肖樂聽完後萬分感慨，“你說你怎麽這麽厲害呢，不拉你入夥簡直埋沒了人才。”

“可別這麽說，我其實也不懂什麽，”周蘇連忙擺手，一臉羞澀。

“哎，那不是你夫郎嗎？他對面那位小哥兒是誰？長得可真俊。”

趙雲峰和友人剛進茶樓，友人便指着靠窗位置的周蘇二人說道。

“那位是我們村莫大郎的夫郎，已經成親了，”趙雲峰知道好友是什麽性子，趕忙道，他也是遠遠見過莫大郎夫夫的，所以認識。

“成親了？可惜，這麽好的哥兒，居然嫁到村裏幹活兒，”友人一臉惋惜。

趙雲峰拉着他想離開，友人卻不走，“我倒是好奇他們說些什麽，咱們去那邊，他們看不見我們，我們還能聽見他們說什麽。”

說罷，不過趙雲峰拒絕，便将人拉到他說的好位置。

剛坐下，趙雲峰便聽見莫家夫郎嘆氣道，“我姐姐可兇了，小時候追着我打。”

接着便聽見周蘇的聲音，“我娘不兇，但是我兇，我得護着她，這樣才不會有人欺負我們。”

趙雲峰抿了抿唇，友人聽到這也有些驚訝，低聲道，“看來周老爺對自己這個哥兒還真不怎麽樣。”

肖樂掃了一眼趙雲峰他們所在的地方，又挑了些衣服玉簪啥的和周蘇聊。

這些話，漢子可不愛聽。

趙雲峰的友人很快就沒有興趣了，喝了茶就想走。

“你跟我先回去吧，你家漢子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家呢，”肖樂這時說。

你家漢子這話，讓周蘇想要反駁，卻見肖樂用手放在唇前，讓他別反駁。

周蘇頓覺不對，也照做了，眼珠子一轉，軟聲說道，“他找不到我，萬一四處找也不好。”

“那萬一他不回去呢？”

“約好了時辰在城外見面的。”

“那咱們三一起回去，哎，這樣村裏人瞧見了會不會說三道四的，還是你陪着我一起回去吧，我讓我家家丁在城外等着他然後給他信就是了。”

說完，肖樂又沖周蘇搖了搖頭。

周蘇立馬道，“不了，我就在城外等。”

“真是死心眼，”肖樂啧了一聲，指了指趙雲峰他們在的地方，周蘇看過去，果然瞧見一眼熟的身影，他趕緊回過頭。

趙雲峰此時也不好聽下去，便與友人一道離開。

“這人可真沒意思，見到你不過來打個招呼就罷了，還和朋友故意偷聽我們說話，要不是我機靈，方才怕是要說很多他不該聽的話了。”

肖樂眉眼間露出來的厭惡，也讓周蘇對趙雲峰的好感歸到了0.

“本來我們就是陌生人，不過你知道嗎？他救了我兩次，今天我能見到娘，也是他幫了忙，我欠了他的恩情，我會還的。”

“蘇哥兒，恩情歸恩情，可別再出別的情了，”肖樂警告他，“他肯定心裏還惦記着周漁，周漁讓他做任何事，他都願意的，這一點你要明白，也要記住，這人和周漁有關系，不能沾。”

周蘇聞言心頭一震，是啊，趙雲峰那麽喜歡周漁，也是一輩子發誓要娶對方的人，相處這麽多天，他自然也清楚趙雲峰非常死心眼.....

周漁不對付他就算了，如果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不想讓自己好過，那只要告訴跟趙雲峰說一聲，他和娘就不會有好日子過！

“蘇哥兒，我不管你愛聽不愛聽，作為朋友，我都要跟你說清楚，”肖樂敲了敲桌子，示意他看着自己，“你不僅要離開周家，你還得離開趙家。”

“.....我知道，謝謝你樂哥兒。”

周蘇滿眼感激地看着他，要是肖樂沒說這話，他還真的給忘了，趙雲峰是深愛着周漁的人。

而周漁在周家就一直覺得他們母子是眼中刺，肉中丁，沒少讓下人給他們使絆子。

想到這，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是他大意了。

恩情他會還，事情确實的分開看待。

所以當趙雲峰在城門外與周蘇相見的時候，他總覺得周蘇變了一點，但是變化在哪裏，他也說不清。

“走吧。”

周蘇對他淡淡一笑，先一步上了牛車。

而肖樂則是被肖家馬車送到村裏，比他們快多了。

夜裏，周蘇沖竹床那邊的趙雲峰道，“你今日幫了我大忙，之前又救過我兩次，我不能不報恩情，你想要什麽，我能做到一定會做到。”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不必放在心上，今日的事，也是我看在都是可憐人的份上才幫忙的，你也不必記挂在心。”

“不行，我與你非親非故，不報恩情，我過意不去。”

趙雲峰聽到非親非故這四個字，心裏有些不耐煩，“那就給銀子吧，我們趙家窮，你給我十兩銀子，這事兒就過去了。”

“我給你二十兩，”沉默了一陣後，周蘇回道，“只希望我要回周家時，你能和我一塊兒回去。”

做戲要做全，周老爺本就是多疑之人，如果他一個人回去，周老爺絕不會讓他見娘的。

“行，”趙雲峰拉上被子直接轉過身睡去。

“趙雲峰下午的好感是20，但是現在是0，看來你今天對蘇哥兒的談話，有很大的作用。”

“那可真是謝天謝地了，”肖樂趴在床上，任由莫丞給他按摩，“我就怕他再對趙雲峰生出感情，那就不好辦了。”

“确實，”莫丞從後抱住肖樂，親了親他的耳朵，“今日自己進城去，該不該被我數落兩次？”

肖樂立馬哭唧唧地表示：“我有什麽錯呢？我也不過是想去城裏喝杯茶，吃點燒餅啥的。”

“少來，”莫丞掐了掐他的臉，“就只是喝了杯茶，吃了點燒餅嗎？”

“糖葫蘆也不錯。”

“還有呢？”

“肉包子也好吃。”

“嗯？”

“咳咳，山楂丸我只吃了幾個，剩下的蘇哥兒吃了。”

“沒買點別的？”

“沒有了，”肖樂坦白從寬，抓住莫丞的手親親，“夫君莫生氣，下次我帶你去城裏玩兒。”

莫丞低笑，将他抱得更緊，“小滑頭。”

滑不滑肖樂不知道，但是他晚上滑溜溜個遍。

第二天早上都沒爬起來，是莫丞給他端來吃的，中午出去吃飯時，都不敢擡頭看公婆的眼神。

莫母笑眯眯地一個勁兒給肖樂夾菜，“這是昨天大郎抓回來的兔子，肥美得很，你昨晚上也沒吃啥東西，多吃點。”

昨晚上回來肚子裏裝滿了小吃，哪裏還吃得下，所以肖樂并沒有吃多少。

“娘，您也吃，別一直顧着我。”

肖樂聽着莫丞在那笑，臉更紅了。

飯後不久，周蘇居然上門來了，肖樂高高興興地拉着他進門，莫母也端來小點心，讓他們慢慢聊，自己和莫父一塊兒出去遛彎，而莫丞則是在編竹席。

這沒有田地，就是輕松。

周蘇跟肖樂說了昨晚和趙雲峰的對話，“我今兒起來時，頓覺舒适，我也可以幫忙幹點活兒，但是我不會一直圍着他們轉，我們有了交易，我就不欠他爹娘的。”

“你本來就不欠，”肖樂戳了戳他的腦門，“現在你們就是合夥人。”

“合夥人？這還挺貼切的。”

周蘇笑得開心，肖樂也開心，一不小心，肖樂脖子上的痕跡就被周蘇看見了。

見周蘇笑得暧昧，臉也有些紅。

肖樂趕緊整理了一番衣服，“哎呀這，怪他！”

“是，”周蘇連連點頭，與肖樂一起譴責那邊編竹席的漢子。

“我用你之前借給我的銀子，還有昨天走的時候我娘偷偷塞在我身上的銀子，湊夠了十兩，已經給趙郎君了。”

趙雲峰收下銀子時，周蘇心裏別提多舒服。

他總算不欠了那份恩情了。

“那接下來他就得為你幹活兒，畢竟後面那十兩可不是欠他的，”肖樂雙手叉腰，一副地主的樣子，“他要是幹得不好，那就扣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