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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應了那道光源,祝聞語向前爬了爬,握住了錢慕朝她伸出的手。

放在他上面的手纖細而無暇,露出的一截手臂在月色下泛着冷意,錢慕想着幸好是晚上,祝聞語才看不見他臉上莫名浮起的紅暈。

反握住她的手,祝聞語太瘦了,錢慕幾乎不費什麽力氣,就把她拉了出來。

腳沾了地,祝聞語趕忙扯了身上覆着的外袍,十分嫌棄的丢到地上,用手在鼻子前面撲楞了好一會,才覺得那股若有若無的屍臭味散了去,回頭卻看見錢慕正盯着自己,才想起那外袍也是錢慕專程準備的,看料子也不是便宜貨,自己當着他的面就這般随意扔了,屬實不太禮貌,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撿起來,只能尴尬的沖錢慕眨了眨眼睛。

錢慕卻也不惱,甚至把祝聞語當小孩子哄着,順着她的意思用腳把那外袍踢得更遠了些,祝聞語也的的确确被這番動作取悅了,原本傷感和焦慮的情緒退了些,嘴角勾起了小小的弧度。

“郡主可要休息一下,估計今天要連夜趕路,可能會很辛苦。”錢慕遞了根火把到她手裏,躍動的火苗逼退了空氣中的寒意,祝聞語看向他身後,加起來少說也跟着上百人,祝聞語乍舌,錢慕看起來比商隊裏的其他人都年輕了許多,卻已經成了商隊的領頭人。

數九寒冬的,祝聞語自然不好意思讓這麽多人受凍陪着她休息,連忙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不累的,我們直接走吧。”

錢慕沒再和她推脫,手撫上身側馬車拉着的一個木箱頂上,稍一用力就推開了覆着的箱蓋,祝聞語舉着火踮腳去看,原本以為只是一個空蕩蕩的木箱,湊近了瞧才發現裏面鋪着一床層蓬松的棉被,角落還放了兩只湯婆子。

“這箱子我做了特殊處理,郡主不會覺得悶,湯婆子也是暖的,時間不會太長,過了城關郡主就不用藏在這裏了,稍微委屈一下。”錢慕低下頭輕聲道。

祝聞語心中酸澀,不知道要作何反應,才對得起錢慕這一份用心,錢慕見她沒拒絕,不做猶豫,單膝蹲了下去,自然道:“這車還是有點高的,郡主衣服不方便,踩着我肩膀上吧。”祝聞語又被吓了一跳,這般活計找個下人來做便是,她如何好意思當着這麽多商隊的人,踩着錢慕上車。

“郡主,時間緊迫,上吧。”像是看透了祝聞語心中所想,錢慕擡起眼睫看了眼,無聲的笑了笑。

“對不住了錢公子......”被這麽多人盯着,祝聞語有些不自在,只能咬了咬牙,踩着錢慕的肩膀翻進了箱子。

那箱子很大,祝聞語躺進去也不覺得擠,錢慕覆上了蓋子,祝聞語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她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郡主,我就騎馬跟在旁邊,有什麽問題敲敲箱子我就能聽見,不用害怕。”錢慕的聲音透過木板傳到祝聞語的耳朵裏,像是有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發頂,車轍開始轉動,祝聞語閉上眼睛,默念着只要熬過這個晚上,再天明時,她就能過上新的生活了。

*****

榮王府內。

“王妃,奴婢腳步快,一會我點了火就往外跑,您先去門口吧。”春錦擦了擦頭上的汗,把手裏空了的油桶扔掉,回頭見姚氏也滿頭大汗的正扶着窗子喘息,忙過去遞了塊帕子,攙着姚氏往外走,姚氏自知上了年紀手腳沒那麽麻利,只能再三叮囑春錦千萬小心別受傷後先一步去府門旁候着。

把姚氏送了出去,春錦重新回到祝聞語的卧房,點燃桌上的煤油燈,最後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這屋子,伸出手将那煤油燈打翻在了地上,火苗在淋滿油的地上瞬間竄成了熊熊熾焰,不多時,火焰就順着木制的房梁爬滿了整間屋子,濃煙翻滾着在榮王府上方盤旋。

春錦捂住口鼻跑了出去,等跑到了姚氏身邊,二人回頭确認了眼祝聞語的卧房已經全然被火光吞噬,對視一眼,齊力推開王府大門開始呼喊。

“走水了,走水了!”

“快來人救火啊!聞語,聞語還在那裏面!”

“救救我家郡主啊!快來人啊!救命啊!”

很快整條街就陷入了一片嘈雜,救火聲和呼救聲混亂中交織,一陣妖風刮過,那火便像着了魔一般又向上竄了幾米高,等到那火徹底被撲滅時,往日華貴富麗的榮王府已經被黑灰徹底覆蓋住,這場火的源頭,更是已然倒塌變成了一片廢墟。

姚氏和春錦相擁流淚,旁人也只當她失去了女兒正傷心欲絕,人群中時有議論聲傳出,大抵都是關于那“慘死”在火裏的長寧郡主,有對祝氏王朝深惡痛絕之人,說她這一生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也有不忍之人,嘆息着那小郡主還如此年輕,便葬身在了火海裏。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傳來,姚氏猛然擡頭,原本正圍在一起交頭接耳的人群不知何時也分兩列跪拜了下去,中間讓出的那條路,數匹駿馬急沖而至,沖在最前頭的黑駿馬在離着姚氏不過幾寸的地方停住,馬上的男子一身虎紋銀甲,應是剛從訓練場下來,還有汗珠未幹,順着銀盔下棱角分明的下颚滴落。

謝晏詞單手摘了銀盔,帶亂了原本梳的端正的發絲,露出眉下那雙俊秀卻冷冽的桃花眼。

“祝聞語人呢。”只是輕輕拉動缰繩,那匹黑駿馬又離着姚氏近了幾步,陰影連帶着巨大的壓迫感籠上姚氏。

“我女兒剛死在這場火裏,我一個做母親的連給她收屍都不能!您如今貴為九五至尊,這個家也只剩下我這個寡母了,你要殺要剮,都随便吧!”姚氏穩住顫抖的心緒,沖着馬上的謝晏詞冷喝道。

謝晏詞有一瞬間的僵硬,沒有再理會姚氏,而是一言不發下了馬,沖着那片廢墟走去,身後的士兵見狀也紛紛下馬,跟在謝晏詞身後一同進去。

銀靴踏過被焚燒過的院落,那些建築早已看不出之前的樣子,但謝晏詞要去的地方于他而言,幾乎已經是被刻進他骨血裏一般難以忘記的東西,是他僅憑着感覺也能找到的地方,每向前走一步,謝晏詞的心就向下沉一分。

謝晏詞的腳步停住,坍塌的瓦片,斷掉的梁木,就連空氣中漂浮的嗆人的灰燼都在告訴他,不可能有人能在這個地方活下來。

“挖,給朕挖,就算人燒沒了,也把祝聞語的骨灰給朕挖出來。”謝晏詞自己并沒注意到,他說這話時,每個字都是顫抖的,身後的士兵不敢耽擱,一個個急匆匆的湧上去從那堆廢墟上往裏挖。

曹裕趕到榮王府時,就看到謝晏詞一臉茫然的蹲在院中,對面的士兵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扒拉着什麽,曹裕氣不打一處來,謝晏詞昨天大半夜心情不好非要拉着他們一群人出去狩獵,想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想着能回去休息了,結果又傳出了榮王府着火的消息。

曹裕覺得謝晏詞一碰到祝聞語有關的事情就不長腦子,話都沒多問一句就往城裏沖,他是真被謝晏詞折騰怕了,冷靜下來的曹裕沒跟着謝晏詞一起發瘋,而是獨自一人去找了錦陽的線報,仔細查了這些天榮王府的來去動靜,才發現這場火可能真的沒那麽簡單。

“謝......”曹裕黑着一張臉走過去,剛要破口大罵,卻在見到謝晏詞紅着的眼睛時又憋了回去,曹裕深呼了一口氣,這才語氣平緩的開口:“別整這一出了,祝聞語八成沒死。”說着,從懷裏掏出線報遞給謝晏詞。

謝晏詞眼睫動了下,伸手接過,飛快掃視。

那張紙很快被捏成一團,謝晏詞緩緩站起身,曹裕偷偷打量了一眼,一瞬間還以為剛剛那副紅着眼睛的模樣是自己看錯了。

謝晏詞帶上銀盔,遮住眼中神色,但即便如此,曹裕也能從謝晏詞繃直的嘴角看出他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都別挖了,傳令下去,把錦陽城給朕封死了。”

*****

果然如錢慕所言,他提前買通了守衛,臨近城關時,祝聞語聽見外面一陣嘈雜,但自己在的箱子卻未被打開,不過一會的功夫,馬車又開始平穩的向前,祝聞語暗暗松了口氣,心情也有了一絲奇妙的雀躍,他們離開錦陽了,他們安全了。

“郡主,擋住眼睛,天已經亮了一點了,別晃到,我要打開蓋子了。”錢慕聲音也帶着輕松的笑意,祝聞語聽話的用手捂住眼睛,随着一縷微弱的光線照進來,祝聞語慢慢放開手,看到逆着晨曦而立的錢慕。

“辛苦了郡主,已經出城有一段距離了,之後的路郡主可以坐車了。”祝聞語就着錢慕的手跨出箱子,發現他們此時停在一處林間小路,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祝聞語眯起眼睛十分閑适的伸了個懶腰,蹦蹦跳跳跟着錢慕去到了另一輛馬車裏。

商隊的人不少,但錢慕卻為祝聞語準備了單獨的車馬,車內的小爐将空氣烘的暖洋洋的,揪心了一路,眼下舒坦了,祝聞語很快就開始昏昏欲睡。

“郡主,我們走了?”錢慕上馬,想了想又敲了敲祝聞語的窗子,聽到裏面傳來一聲迷迷糊糊的“嗯”,像是小孩子的呓語。

錢慕清了清嗓子,開口讓商隊正常行進。

話音未落,一支箭突然從身後破空而來,正中身下白馬的後蹄,那馬哀嚎着倒了下去,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錢慕神色一沉,借着巧勁翻身而下,卻還是沾染了幾分狼狽,他心頭一緊,向後看去。

不遠處,謝晏詞持弓坐在馬上,即便是昏暗的林間,也能看出那人的面容俊美,可此時臉上漠然的神情卻讓人不寒而栗,見錢慕看向他,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沖着錢慕再次開了滿弓。

“把祝聞語交出來,或者等你死在這支箭下之後,朕親自把她找出來。”

“錢慕,你可以選。”

作者有話說:

謝狗來了,謝狗真的來了

嗚嗚嗚大家不給我評論QAQ寶寶們好想和你們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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