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臨崇帝在位時,曹家就是赫赫有名的鐘鳴鼎食之家,改朝換代之後曹裕又是謝晏詞跟前獨一份的寵臣,曹府幾乎處處都寫着雍容華貴四個大字。
曹老爺和老夫人打新帝登基後就去了江南養老,而曹裕這人雖話多了些,卻意外的喜靜,整個府裏住着的下人左右加起來都不過十個。
直到祝聞語某日見到曹府燒菜的廚子,轉眼又在掃院子裏的積雪之後,終于忍不住在飯桌上開口問了曹裕。
“你是把錢都拿去給假山鑲金了然後沒錢請下人了嗎?”
曹裕吊兒郎當嚼着一根茭白,斜了她一眼,哼笑了聲道:“我一個大老爺們,又沒娶親,要那麽多人伺候幹什麽?”
祝聞語一時無語,竟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曹裕這人按理說也是世家少爺出身,卻好像更習慣事必躬親,就連謝晏詞身邊都要有李緒伺候着,曹裕卻從來都是一個人。
“你這菜太清淡了,我吃不下。”也不再多糾結,曹裕這人自來熟,住了這幾天祝聞語也被感染了些,和他說話時也沒了拘謹,怎麽想的便怎麽說了。
曹裕咽下最後一口飯,手指随意的挑開料碟,拿着那小勺子盛了幾粒花椒扔到祝聞語的湯碗裏,挑挑眉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幾粒有什麽用!”祝聞語說着就要自己去搶那盛滿花椒的碟子,曹裕卻快一步舉着那料碟站了起來,他個子并不比謝晏詞矮,祝聞語不管如何伸手都碰不到。
如果說謝晏詞像是高嶺之上的一道皓月銀輝,不似人間本該有的詭谲張揚之美,那曹裕就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種俊逸,花廳內的日頭正盛,曹裕的眼眸卻更燦若這一點露光。
“行了小郡主,秦老頭說了你這傷不能吃辣的,再忍忍。”纖長幹淨的手指在祝聞語發頂揉了下,曹裕笑出聲,見祝聞語一張小臉又拉了下去,想了下又開口:“不高興啦?別呀,你把這碗湯喝了,我帶你去街上逛逛。”
“你私自把我從宮裏帶出來已經是大忌了,你還敢帶我去街上,又不怕謝晏詞殺了你了。”祝聞語坐回去,手指在那湯碗邊摩挲着,那是曹府的廚子特意為她做的補身體的,對着曹裕不鹹不淡的刺道。
“怕。”聽了她語的話,曹裕饒有介事的點了點頭
祝聞語眼睫顫了顫,不動聲色的垂眸遮住一閃而過的失落,卻又聽見曹裕開口:“所以我得晚一點再帶你出去。”
反映過來這人根本就是在逗自己,祝聞語狠狠白了他一眼,還是端起那碗補湯一飲而盡,見那湯碗見了底,曹裕這才笑盈盈的點點頭向外走去,還不忘沖她揮了揮手,背身對着她揚聲道:“你好好休息吧,晚上爺回來接你。”
病果然還是要靜養的,祝聞語這幾日在曹府吃了便睡,難得醒着的時候也是窩在床上看曹裕給她尋來的話本,臉上終于重新有了些紅潤之态,曹裕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裏,祝聞語還是自顧自的小聲道了聲:“知道了。”
曹裕出了那花廳,加快腳步拐進了另一個小院,連廊的影壁上雕刻了仙鶴,院正中栽了數枝綻放得梅樹,是與曹府前院的奢靡之氣盡然不同的另一方雅致天地。
不多時,走到了盡頭另一間屋子裏,那室內的擺式也是如此,除了簡單的桌案和架子外,沒有一件多餘的飾物,案前有另一男子垂首而立,見曹裕推門進來,連忙單膝跪地拱手行禮:“主上。”
曹裕臉上沒了一如往昔的頑劣嬉鬧之态,應了聲叫那人起來,饒過他坐到桌前。
“主上,派人查過了,浣衣局确實有個叫小錦的宮女下落不明,但是她品級低,交好的也不多,注意的人也就少,宮中......我們的人行動不敢太明顯,還沒查到她到底去了哪。”聽了暗衛的話,曹裕點點頭,道了聲:“不急,慢慢查就是了,行了,那你撤吧。”
“還有一事,屬下今日在曹府附近發現了別的探子,不過那人武功......在屬下之上,未能将其捉拿,還請您責罰。”那暗衛說着,重新跪地。
曹裕難得的鎖了下眉,轉頭正色道:“在你武功之上......皇上的人?”
暗衛猶豫了一刻,點頭:“屬下與那人交過手了,應該是的。”
曹裕神色微妙的轉了轉脖子,淡然開口:“這知道了,也不怪你,下去吧。”
“等下,再去幫我查個人。”那暗衛前腳才跨出大門一步,曹裕的聲音又傳來。
“去查查長寧郡主的娘,榮王妃姚氏現在在哪。”
“小心點動作,別再被人探了去。”
自打昨夜謝晏詞醒了過來,北境瞬間變了天,大眦和北齊兩方将士的情緒一夜間掉了個,遲了好幾天的慶功宴終于得以重新提上日程,謝晏詞雖然性命暫時無憂,但重傷也是真的,只叫人賞了千壇好酒下去犒勞衆将士,人卻未出現,但如此便已足夠,整個駐軍場上上下下一片歡騰喜悅之氣。
中軍帳裏。
謝晏詞姿态随意半靠在行軍床上,修長的腿搭在地上,泛着冷白的手指間轉動着一把金色的龍紋匕首,中軍帳的簾子動了動,謝晏詞手腕轉了下,那匕首瞬間朝着那方向飛去。
貼着推簾而入的副将的額角擦過,刀刃削掉了他耳側的一律頭發,紮進副将身後的牆上,發出“铮——”的一聲,副将凍住,流着冷汗一臉驚魂未定。
“別害怕,躺了好幾天,活動下筋骨。”謝晏詞擡擡眼,一只手撐在身後,笑得有些頑劣。
副将幹笑着,聲音發抖:“啓禀陛下,這是京中探子送來的長寧郡主的消息。”
僵硬的挪到謝晏詞身旁,副将雙手呈上。
謝晏詞漫不經心的直起身子,夾過那封信,兩指一撚展開來。
副将怔愣的看着謝晏詞,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的桃花眼在那信上掃過一眼後,頃刻間漾起了銳利的殺意,謝晏詞突然捂住胸口劇烈的咳了數聲,有血從緊抿着的嘴角滲出。
“皇上!”副将立馬要上前,卻被謝晏詞擡手阻止了。
謝晏詞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帳中的暖爐,将那信扔了進去。
火苗很快沾上那封信,将其吞噬殆盡。
“備馬,明日回京。”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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