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聖旨就這樣被砸在曹裕的腳邊。
曹裕倒吸了一口氣, 因為那句話停住了腳步,震驚之色浮上眸中,他彎腰下去, 将那道聖旨撿起。
之于天下, 之于萬民,皇帝禪位從來都不是一件小事, 謝晏詞卻只在那聖旨之上, 用寥寥幾筆寫了個清楚,那聖旨被重新卷起, 曹裕聲音帶了憤懑之意:“謝晏詞,你到底瘋夠了沒有,你把這當成兒戲嗎。”
他就是瘋夠了,才會做到如此。
“朕與你相識二十多年了,朕知道你的為人, 你會做的比朕更好。”那雙凝在祝聞語身上的桃花眼匿着難以言喻的不舍,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祝聞語的指間與她相纏,如握珍寶, 而那傾盡心血才得來的帝王之位, 卻在謝晏詞的口中被提起時, 如棄敝屣。
從在北境時和大眦燕雲的戰事, 再到覆了腐朽臨崇王室的政權,這天下人加在他身上的期冀和希望都太重了。
可王權富貴、高官尊爵, 從來都不是他的期待, 謝晏詞一直以為,自己是靠着對祝氏的恨意才勉強活着。
其實不是, 他的全部生命, 都是在祝聞語身上延續下去的, 祝聞語死了,他的月亮隕落了,他的餘生也就熄滅了。
“謝氏的仇,朕已經報過了,她本就不願意原諒我,下輩子,如果我去的晚了,她不會等我的。”
他像是在和曹裕說話,卻又像是在喃喃自語給自己聽,謝晏詞閉上眼,從祝聞語來找他的那個雪夜,到他讓祝聞語親手殺了祝氏族人,再到祝聞語委身做了自己的外室。
上天明明給了他那麽多可以選擇的機會,他每一次都做了最錯誤的決定。
“等等......你說什麽,你什麽意思,她到底怎麽了謝晏詞。”曹裕也将那聖旨撇開,三兩步上前扯了謝晏詞的衣領,卻終于看清了他的臉,依舊是容資絕世,宛若天人,卻蒼白到了近似于半透明。
躺在床上的是祝聞語,他分明好端端的坐在這裏,曹裕卻不知為何,從那之中看到了掙紮在死亡線上的痛苦之感。
謝晏詞眸中終于有了一絲別樣的情緒,就是那往日裏駭人的陰鸷,此時卻成了他通身僅有的一點生氣,一根根掰開曹裕扯着自己衣領的手指,一字一句道:“朕說過了,與你無關。”
便是到了如此,他也不願祝聞語的事與旁的男子扯上關系,尤其是與她本就有過暧昧不清的人。
“行,你不說是吧,你愛死哪死哪,皇位愛給誰給誰,爺可不在這伺候你。”曹裕氣的笑了,轉身奪門而出。
謝晏詞不以為意的勾了勾唇角,并不叫住帶着怒意離開的曹裕。
曹裕确實了解他,但同樣的,謝晏詞也太了解曹裕了。
曹裕當年是看不過臨崇帝的昏庸讓萬民陷入水深火熱,才去投了軍,他那種心裏裝着大義的人,是不會放任自己在這種事上肆意妄為的。
謝晏詞重新拉過祝聞語的手,在她掌心裏細細描繪着,透過指尖傳給他的那點溫熱也消失不見了,眼尾的紅色被覆上一層晶瑩的光,謝晏詞呢喃道:“你喜歡他那樣的人嗎。”
謝晏詞想說他也可以成為那個樣子,不管是曹裕,還是錢慕,他都可以學着成為她喜歡的樣子。
醒過來,好不好。
奢望終究是奢望,随着窗欄之外的最後一摸金色被吞沒,謝晏詞終于迎來了他生命中的永夜。
他站起身,從床前開始,一盞盞将那殿內的燈都點亮,有卷着春寒的夜風從窗欄鑽進,将他點好的燈吹熄,他就不厭其煩的再去點一次,直到那暖黃色燭火徹底将大殿的每個角落都照亮,他終于放下心來,回到祝聞語床前。
以前在王府時,有一次他和祝聞語閑聊打鬧到忘了時辰,等到反應過來時,屋外的月亮都爬到了最高處,外男留宿到深夜本就是不合規矩的,他蹭的站起身想要離開,祝聞語滿不在意,心血來潮非要送他到街上,他拗不過,只能帶着她一起出去。
那是條他獨自走過無數次的枯燥小路,但那天夜裏,他看着身側蹦蹦跳跳捉着小飛螢的少女,想的卻是再長些吧,那條路,再讓他多停留一刻也好。
出了王府,祝聞語一直給他送到了去往謝府的主街之上,才揮揮手和他說明天見,他讓祝聞語先回去,自己看着她離開後再走,祝聞語不肯,反讓他先走。
謝晏詞只能走出一段路後,閃身到一旁的巷中,倚在牆上遙遙看着她。
沒等他在心中數到十,祝聞語喚他的聲音就響徹了整條街,他無奈又好笑,還是立馬從巷中走出了出去,才回到正街上,那道紅色的嬌小身影就沖過來撲進了他懷裏。
“你怎麽能說走就走!”
他垂頭挑了挑眉,故意逗她,輕佻開口:“不是你叫我走的。”
“我不管,我反悔了,那邊黑死了,你再把我送回去!”祝聞語咬牙,怕他跑掉,整個人直接挂到了他身上,他拍拍她的背安撫,拖住她沒什麽重量的身子,又沿着原路把她送回了王府。
想到這,謝晏詞無聲的勾唇笑了下。
他後來缺席了祝聞語人生中的很多年,不知道長大以後的小姑娘是不是還那般怕黑,但離開的路,亮些總是好的。
謝晏詞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然後傾身下去,吻在祝聞語冰涼的唇上,他不敢用力,每一下動作都輕極,那枚吻像是落在纏隽的情人間最後的告別,直到唇邊有苦澀漫入,謝晏詞才輕顫着直起身子。
燈他已經點好了,所以不用怕黑。
宮裝和首飾都是新換上的,是她喜歡的款式,不用怕不漂亮。
他的長寧有過太多寶貝了,他沒有旁的可以再賠給她,只剩下了這條命,她恨他,他便死在她面前。
謝晏詞攤開左手,尖刃劃過,灼盛的紅色綻開。
他與她掌心相扣,骨血交融。
匕首緩緩貼上頸側,最後一次看了眼沉沉睡着的祝聞語。
對不起——
他無聲的張了張口。
“謝晏詞——!”迎面飛來的玉扳指迅疾如風,打在謝晏詞的手腕上,尖銳的疼讓他手抖了下,匕首掉落在地上,刀刃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曹裕喘着粗氣,扶着門框怒目而視。
曹裕從偏殿氣沖沖的離開後,一直在禦花園坐到了日落。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從一開始就不該招惹這兩個人,招惹了謝晏詞還不夠,又多加了一個祝聞語。
更可怕的是,曹裕發現自己對祝聞語的心思不知何時變成了另一種意味。
可是即便是謝晏詞那種瘋子的感情,也不是一言就能描繪清楚的,就像那天在曹府,他知道如果換做別人,應該已經死在謝晏詞劍下了。
他對祝聞語的心意是真的,但他和謝晏詞那二十年,也不是假的
道理就是這般想通的,他對祝聞語生了些見不得人的心思,但也沒辦法就這麽坦然看着謝晏詞去送死,曹裕拍了下腦袋,立馬起身按着原路往回跑。
他趕到偏殿時,正看見謝晏詞把匕首架到了側頸之上,謝天謝地,還不算晚,曹裕一路上都在害怕,會直接見到兩具沒了人氣的屍體。
“曹裕,朕說了,這與你無關,你不要多管閑事。”謝晏詞眼眸微沉,有冰冷的戾氣在其中流轉,沉聲道。
“謝晏詞,你死了能有什麽用,祝聞語到了下面再遇見你,只會氣的連投胎都不考慮了。”曹裕也還在氣頭上,什麽話最戳他心窩子,就撿什麽話說。
那話一出,謝晏詞陡然變了臉色,那些被他一直避而不敢想的東西就這麽被曹裕翻到了明面上,他正欲再開口。
倏然間,手心裏被劃開的地方有一道微弱的酸澀痛意傳來,那是傷口被觸碰發出的。
謝晏詞身子乍然僵住,世界陷入一片空白,忘了要和曹裕說的話。
“你倒是說話啊!爺說的有半點不對嗎。”曹裕見他不說話,又嘲諷道。
謝晏詞已經聽不清曹裕在說些什麽了,他甚至有了一絲不知所措,就這麽僵持着,有一簇微弱的火苗從黑暗中綻開,他不敢回頭看,怕看一眼,那場夢就又會碎在他面前。
又是一下,要更清晰。
他倏的轉過身,那雙桃花眼中的光幾近于祈求。
他看到原本沉睡中的祝聞語,纖長的眼睫動了動,幾乎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計,卻還是被他敏銳的收進眼裏。
那阖上了七天之久的雙眸,在謝晏詞一遍遍的祈禱之中,終于緩緩睜開。
有一滴滾燙的淚落到祝聞語的手背上。
謝晏詞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但是他沒有辦法了。
“唔——”剛睜開的眼睛又閉上,少女有些痛苦的皺了皺眉,手慢慢撫上額角被秦太醫處理過的撞傷,幹澀的喉嚨擠出一聲嗚咽。
“是不是喉嚨幹,我去給你拿水。”謝晏詞踉跄着起身,幾步跑到桌案前,倒水的那只手不停的抖着,那水一半都被撒到了桌上,終于接了幾乎要滿出來的一杯,他趕緊雙手捧着,單膝跪在床沿,騰出一只手扶着祝聞語的後背讓她半坐起。
“我們喝口水,好不好。”謝晏詞不知道自己怎樣才會不吓到她,語氣輕的不能再輕。
被人攙起,祝聞語又睜開眼,懵懂的看着身側的謝晏詞,張了張口:
“你是......誰啊?”
祝聞語的視線飄忽,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曹裕,聲音依舊虛弱,卻多了一絲欣喜:“曹裕哥哥,你怎麽在那。”
謝晏詞手中的瓷杯應聲墜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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