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溫有之把東西遞到自己眼前, 又自己上下打量一番,似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問, “您不喜歡?”

黎蕪:“……”

他該喜歡?

“先不說沐浴花這個東西, ”黎蕪扶額, “就說24這個數, 你想讓我一次一起用?”

溫有之思索一下,遲疑道,“如果您有這個需要,也不是不行。”

黎蕪:“……”

“但還是別。”溫有之把手機拿出來, 展示了一下她昨天在沐浴花上做的功課,“還是對皮膚不太好, 而且要定期清洗和消毒, 特別麻煩。”

而且她想象不出來, 黎總穿着圍裙、拿着搓衣板,坐在一個大盆前面, 洗24個沐浴花的場景。

“最好還是換着用……”溫有之避開臉說道。

“……”

黎蕪不想跟她讨論洗澡的問題, 沉默兩秒,從她身邊繞了過去。

溫有之還舉着“花”束,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我收下了。”

黎蕪的背影朝她丢出這麽句話。

溫有之頓時松下了一大口氣。

她把手放了下去,最後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創意, 然後進屋放在了茶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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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心情貌似還不錯。

溫有之看着沐浴花在陽光下映出的線條剪影,被拉的很長很透明。她往出走了幾步, 又回頭看了一眼, 把那束花照了下來。

仿佛這樣就能把剛才那句“收下”當成證據。

她又跟了出去, 下了樓梯, 忽然又想起了自己還有一件事要處理。

下了樓, 溫有之遞上紅茶,裝着漫不經心,又提道:“我還有一件事,黎總。”

黎蕪手搭在桌檐上,擡起食指探了探杯子的溫度,“說。”

“希望您能再考慮一下我的辭職。”

黎蕪一愣。

然後手瞬間擡了起來,似乎是被燙到了。

“沒事吧。”

溫有之迅速靠近一步,擡起他的手查看,“抱歉黎總,我應該再放涼一點再遞過來…”

她不止手握上了他的,是整個人都湊了過來。

黎蕪看到她睫毛很長。

溫有之皺起眉:“有點紅。您先拿涼水沖一下,我去給你找下燙傷膏——王嬸……”

“沒事。”

黎蕪打斷她,稍稍地擡了擡頭。

這個距離,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是一路上風留下的清爽。裹着的手指細長又薄,還有些涼意,帶着沏茶時的潮。黎蕪喉結滾了滾,把手抽了回來。

他自覺地走到水池,把溫度調到了最涼,順便把自己鎮地清醒一點。

“重新考慮辭職?”黎蕪撿起剛才的話,把語調恢複到平時那副嚣張狀态,“怎麽,又把持不住了?”

溫有之臉埋進藥箱裏翻,聞言擡了擡頭:“…不是。”

“那是什麽原因?”

她在夾縫中把藥膏拿出來,深吸了一大口氣。

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只要擺出來自己堅定不移想辭職的态度,再攤牌道歉。

如果罰錢什麽她也都能接受,大不了等生日結束後獻上自己的項上人頭。

“是這樣,其實……我的辭職是認真的,之前告白都是瞎說的,”溫有之擡着眉,十分小心,“我只是覺得那樣您能同意,對您帶來困擾了,實在抱歉。”

說出去了!

一鼓作氣!

溫有之在心裏握緊了小拳頭。

然而沒激動兩秒,擡眼卻發現黎蕪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她,還在笑。

溫有之:“……”

我演喜劇呢這是?

“你剛才給我一種感覺——”黎蕪關上水龍頭,抽了張紙蹭了蹭手上的水,“不知道你經歷過沒。”

溫有之:“……?”

“就是高中時,跟我告白失敗的一大部分小姑娘,都會在第二天說,”黎蕪刻意停頓了一下,給人留出來反應的時間,“她們玩大冒險輸了。”

“……”

溫有之确實沒經歷過。

她過去的經歷跟正常人都不太一樣,像給青春摁下了快進鍵。但這點道理她想一下,竟然還想明白了。

就像她起晚遲到會說自己摩托車壞了;文件發晚了會說自己網速不佳……

什麽意思。

就是自己現在,正在為告白失敗找借口?

黎蕪的下一句話證實了他的觀點。

“放心,就算你沒追求到我,我也把你當朋友。”

“……”

她、服、了!

臉?

誰把你當朋友了!!!

溫有之頓時覺得自己當個追求者也挺失敗的,煙花也放了,會也約了,花也送了,竟然還只是朋友?

想當你朋友還挺難啊?

溫有之想了滿腹的髒話,差點按人中。

行。

玩不要臉那套的。

看誰臉皮厚。

“既然都被你看出來了,”溫有之轉移戰略,“那我就實話跟您說了吧。”

黎蕪:“?”

“我——”

“到底還是太喜歡您了,您沒看出來吧,其實這些天我過得都十分艱難,對您的這份感情我已經到了難以自持的階段、寸步難行!”

“我現在已經徹底完蛋了,除了想您,什麽也幹不了了。”

黎蕪:“……”

他看見溫有之兩手一攤,臉不紅心不跳,說得像真事兒一樣。

剛想再開口,大廳旁突然傳出來了一聲“噗哧——”

剎時,空氣一片安靜。

王嬸從櫥櫃後面探出來,朝兩個人眯了眯眼:“怎麽大早上還吵起來了?”

溫有之:“我不是!”

黎蕪:“沒有。”

兩個人一起開了口,然後對視了一眼,又飛速錯開。

真不要臉和假不要臉……不,黎蕪和溫有之的區別就在于,在談話被別人聽到時,一個臉上表情依舊淡定,另一個瞬間熟了。

從脖子到臉砰地紅了個透。

王嬸把抹布搭在櫃門上。

她當然知道這兩人沒吵,她都聽了好半天了,分明是打情罵俏嘛。

“好了好了,快到點了,趕緊去公司吧。”

溫有之一驚,這才看了眼時間,已經比平時出門晚上五分鐘了!

再耽誤下去要加入早高峰,她随口應付了王嬸幾句,催着黎蕪趕緊上車,上午還有個線上會議。

黎蕪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再沒說話。

就這麽安靜到了公司。

大門進去,陽光在白瓷磚地上留下一路地光芒格子,高跟鞋跟着皮鞋的步調,穩重而又大方。

溫有之跟着黎蕪走,回應每位職員的問好,一如往常。是業界有名的天作之合,默契搭檔。

但只有兩個人知道現在的關系已經變質了。

像生瘡的蓮藕。

技術部的周落野早早到了,站在辦公室等着人,一會兒線上會議他要幫忙調試設備。

這讓溫有之的存在多餘,她只是遞過去一打文件,規矩地點了下頭,正要回到工位。

“溫秘書。”

黎蕪突然把她叫住。

溫有之以為對方還需要什麽,端着雙手微微回首,等待下一步指令。

黎蕪拆着文件,垂眸道:“如果你需要休息,我給你假期。”

“……”

什麽啊。

他這是擔心自己色令智昏,對他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麽。

可是,怎麽感覺這句話沒說完。

那邊調弄設備發出很大動靜,溫有之下意識朝那邊看了一眼,見屏幕上已經顯示出了會議界面。

周落野在那邊禮貌地讓她移出鏡頭外。

會議裏都跨國公司,時間每一秒鐘都很寶貴。溫有之不敢停留下去,會意後立刻出了門。

大門關上,黎蕪終于擡起頭。

耳機裏還沒有聲音,他隐約能聽見高跟鞋在門外的聲響。

黎蕪确實沒把話說完。

不管是什麽原因,如果你需要休息,我給你假期。

——能別走嗎。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黎銘公司的大門最近老是鑽進來一些形形色色的記者,針對前幾天的事故,想進一步調查。

其實就是想小題大做,覺得這事是有人背後陰黎總。那為什麽要陰呢?肯定是有原因的對吧?

既然都是陰了,那就是黑料對吧?

他們就是為了這個。

有人把秘書部、技術部,還有一些相關部門的人員信息暴露給這些記者,這些天溫有之去休息廳都以為自己到了什麽邪.教組織。

“我真受不了了,”小何把棒球帽、墨鏡、頭巾一摔,怒道:“前幾天我以為我被搭讪了,結果那姑娘居然以為我是什麽明星,瞬間把失望寫在了臉上。我當時感覺我從此喪失了擇偶權!”

溫有之端着杯子,哭笑不得。

孫強提議:“要不咱們把黎總交出去算了,他哪怕說一句話都能讓咱們消停吧。”

隔壁老王剛想說話,在看到門口那道身影的瞬間禁了聲。

屋子裏的人躲人躲得發愁,話題中心絲毫不懼,大搖大擺地提前下了班。

小何用胳膊肘頂了頂溫有之:“什麽情況啊?”

溫有之也不知道,搖了搖頭。

她拿出手機,最頂上就是黎總的最新一條消息。

-【你明天可以開始休假了。】

-【但今晚還得來北角一趟,辛苦。】

溫有之此時正在接水,看到這兩條消息,手上動作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還是小何扒拉掉她的手,才沒讓水溢出來發河,“幹嘛呢溫秘,不接別浪費水啊,我還想泡菊花呢,最近捂得我這個悶。”

溫有之鎖了屏,“哦”了聲,把飲水機讓了出來。

她點開鍵盤,除了一個“收到”,再打不出來什麽別的東西。

她隐隐覺得黎蕪有點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裏怪,好像藏着一些什麽情緒,是她看不出來的,是高于她之上的。

有時候人真的是賤皮子。

一直嚷嚷着要辭職,對方一直不同意,好不容易退讓了一步,自己卻開始胡思亂想,生怕這裏面有什麽陰謀。

溫有之突然想起來了一個成語——“欲擒故縱”。

……

什麽亂七八糟的。

她3磅的腦子琢磨不出來什麽東西,只好先把這放在一邊。

之前不是沒想過休假。

對她這種情況來說,休假相比辭職來說怎樣都是更完美的。

但問題就出現在這,她入職三年,沒被批準過一次假。

也就是黎蕪工作多少天,她就跟着忙乎了多少天,不分晝夜,沒有周末。

冷不丁一提休假,她甚至還有點不适應這個詞彙。

不是她不想,是黎蕪根本不放過她。

算了。

好像越來越複雜。

反正都是個準休假人了吧,晚上去北角也要輕裝上陣一點,顯得自己不是那麽在乎,還要表現得像目的得逞。

臨出門前,溫有之還特意照了一下鏡子。

然後面如死灰。

這是哪門子輕裝上陣?

就不說這一身黑,鼻梁上還挂着一副正兒八經的眼鏡,就說被這麽大個包……她把近三個月內的文件和通告全塞了進去,還有接下來一周內的所有行程都背着了。

像出遠門的老母親。

“……”

溫有之煩躁地壓了壓帽檐,罵了句我真特麽欠你的小蕪公主,摔着門出去了。

也不能怪她,黎蕪在短信裏也沒說明白,絲毫沒意識到大晚上把人家過去很不負責任。

結果更不負責任的行為出現了。

溫有之到了北角別墅,發現連個人影都沒有。白色典雅的宅子沒亮起一盞燈,仿佛随時能鬧鬼。

她給王嬸打電話也沒人接,她現在連門都進不去。

遛鬼呢。

上回把她叫來是睡大覺,這回把她叫來看兇宅。

院子裏綠植欣欣向榮,西式噴泉的水聲清脆地響在綿長而柔軟的晚風中。

溫有之把外套襯衫脫下來,系在腰上,露出來了裏面的黑色短袖和白皙的手腕。

她漫無目的地等也不是辦法,幹脆給黎蕪發了個消息。

【溫秘書:我到了。】

把消息框劃出去的功夫,對方就回複了消息。

【黎總:看到我了嗎?】

您隐身了?

溫有之把手機放下,擡頭掃視了院子一周,又走到拐角處,朝黑咕隆咚地別墅背面看了一眼。

哪有什麽人。

【溫秘書:沒,您具體在什麽位置?】

【黎總:沒看到就對了。】

【黎總:我沒在家。】

溫有之:“……”

有病?

雖然十分聽話地出現在這裏的她也沒好到哪去。

溫有之随便坐在了石階上,一字一頓地敲:“那、您、叫、我、來——”

“對方正在輸入中”的提示并沒消失。

下一刻,突然彈出了兩條新的。

【黎總:但我的貓餓了。】

【黎總:幫個忙?】

作者有話說:

溫有之:我已經徹底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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