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溫有之看上去智商挺高一個人, 其實笨起來反應比誰都遲鈍。
黎蕪在三年前就明白這一點。
當時她入職那陣,還有一位從別家公司挖來的技術總監,叫肖沐。
絲毫不誇張的講, 他自打在迎新會上見過一次溫有之, 他就再也忘不掉了, 一見鐘情了。
然而他羞得一批, 直球表白他不敢,搞暗戀遞情書那一套。
肖沐每每上樓,都會給溫有之帶一束玫瑰花,嬌豔欲滴紅玫瑰。
為此, 他還特意買了好幾個花瓶,跟着枯萎的花, 換的很勤, 每天像裝飾一樣擺在溫有之桌子上。
底下還壓着一個卡片, 上面抄着某句歌詞或情詩,時而露骨時而含蓄, 反正就是愛的死去活來。
可惜不知是太忙了, 或者是不想理,那卡片從來沒被人動過。
玫瑰花孤豔地插在花瓶裏,早上什麽樣晚上還是什麽樣。
直到一天終于被黎蕪發現。
他出來找溫有之說事兒,順帶抽走了當天的小卡片。
那上面的字無比隽秀。
【不管我本人多麽平庸, 我總覺得對你的愛很美。】
黎蕪:“……”
當時三伏天,他愣是起了一身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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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黎蕪就把這位大哥調走了。
臨走前, 肖沐還妄圖等溫有之下班, 在電梯口候了她将近兩個小時。黎蕪隐隐有些過意不去, 總之馬上就走了, 說兩句話而已。
他回頭跟溫有之說:“給你三分鐘處理這些破事兒, 我在車裏等你。”
誰想溫有之擡頭瞅了瞅他,來了個“我什麽事兒?”
“……”
黎蕪吸了一口氣,用眼尾掃了一下旁邊杵着的肖沐。
“啊……”溫有之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然後優雅地走到肖沐身邊,問了句讓在場所有人都有點絕望地,“您哪位?有什麽事兒?”
肖沐老臉紅成了癟柿子,一時不知道該哭該笑,便提醒她:“就、就是桌上那個玫瑰花。”
溫有之更懵:“什麽玫瑰花?”
肖沐:“……”
黎蕪:“……”
敢情這麽多天她是一個沒看見。
“您要是沒什麽重要的事兒,我就先告辭了,”她颔首,微笑,楚楚動人,“黎總半個小時後還有會,有機會下次再說。”
她退回黎蕪身邊,暗戳戳地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解決完了可以走了。
黎蕪啞口無言。
還哪有什麽機會下次再說?
今天調走,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兩人都沒什麽機會碰面。
溫有之單純地笑了一下,直接讓對方美夢碎了一地。
後來黎蕪不知出于什麽心理,沒忍住在車上問她,“剛才那人喜歡你,你沒看出來?”
溫有之說他絕對想多了。
黎蕪後來參加一次心理學講座,發現了四個字去形容溫有之剛剛好——
“感情遲鈍”。
通俗來講就是,嘴上感情到位了,心理感情還差點意思。
典型的大腦跟不上嘴。
本來這一切都是剛剛好,他身邊恰巧就需要這麽一個人,一心一意,不去想別的,也不需要想別的,想着他和公司就好。
結果自己在上面栽了。
黎蕪最知道溫有之喜歡他。
想通兩情相悅,卻還是給了她一周的時間适應。
在溫有之煩的要死那幾天,江茹問他處對象是怎麽回事。
他随口一說:“現在沒有,一周之後就有了。”
短短一句話,嚣張得不行。
要不是江茹本性淑女,兩人的桌子就已經掀翻了。
“怎麽的,”江茹微笑,“現在你們年輕人喜歡這種,貨.到.付.款的?”
“……”黎蕪無語半晌,解釋道,“不是,不給她時間,她會弄混。”
确認關系之前,需要給她時間卻思考。如果不給她時間,她會永遠分不清這之前的區別。
就像她會用W的身份叫自己小公主,那是心疼,而見了面卻只會一口一個生疏的您,那是尊敬。
黎蕪自己想得明白,江茹反倒被這新冒出的詞彙又一腦袋問號。
“說人話,聽不懂。”
“……”
最後兩人不得不換話題。
江茹有點頭疼地說:“兒子,你別要求那麽多了,放過人家吧。”
黎蕪看向窗外,天黑成一色。
跟溫有之喝多了沒站穩,含糊說醉話那天一樣。
他心說我放過她了誰放過我。
音樂來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洶湧。
主唱低吟着,嗓音漸入開闊和坦蕩,群衆的呼應如溪流彙于一處,又無數次分為支流,此起彼伏。
他們的吻隐秘而又雀躍。
溫有之現在比現場混亂,心跳比鼓點還快。
她可以在任何場合随機應變,偏偏現在慌了神。如同完美的程序運行錯誤,警告聲格外強烈。
天災了。
她跟小公主接吻了。
我。
草。
這世上人最無法欺騙的只有自己。
溫有之自己沒躲沒閃,就足以代表她證明一切了。
黎蕪稍稍錯開,在燈光氤氲中看進溫有之起霧的眸子。
淺色的,像琉璃珠。
分不出誰的呼吸更重一點。
黎蕪自知沖動,沒把握好循序漸進,說好給人一周結果還差了一點……
他拉開一段距離。
“給我湊近點。”溫有之突然擡手,拽着他領帶被迫低頭。
跟剛才不同的是,那眼神裏帶着濃濃的攻擊性,沒有膽怯和不安,只有咄咄逼人。
“約法三章可是你說的。”溫有之一字一頓,仗着好記性把剛才那段一五一十地複述。
“第一,稱謂要換,場合不對。”
“第二,別亂社交,身份不對。”
“第三,保持距離,關系不對。”
黎蕪平靜地看着她。
“我問你,”溫有之仿佛露出了獠牙,“你做到哪條了?”
她可以說是膽大包天了。
但,又不是第一次。
她還表白過那麽多遍,她還當他面說那麽多醉話,還給他起外號,叫得收放自如。
黎蕪渾身都繃緊,白襯衫後面勾勒出了脊梁的線條。
溫有之沒等他回答,問:“現在什麽場合?我什麽身份?”
她問道最後一句話自己沒了底,語氣都松了,“……我們什麽關系?”
他們只能聽見彼此的聲音。
溫有之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抛出,情緒越來越激動,甚至能聽到一絲哽咽和茫然。
黎蕪沒想到她反應這麽激烈,眉心一跳,還是弄巧成拙,把人惹生氣了。他嘗試着安撫她。
“別這樣。”
“我怎麽樣了?”溫有之沒有松口的意思,“我順着你這麽久還不夠嗎?我辭職你放我走了嗎?我表白你答應過嗎?”
活了22年,溫有之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崩潰。
喜歡這種突如其來的認知,還有之前莫名其妙受的一堆氣揉和在一起,再算上這些天煩成一團的事兒。
“你知道身份了連問都沒問,你毫不在乎。還問警察……你是有多擔心自己身邊這個安全隐患。”
早就想問,但一直害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怕他敷衍,更怕他認真回答。
她繳械般地笑了,“我聽你話聽了這麽久,你能別耍我嗎。”
“……”
這倒是在黎蕪意料之外。
他在乎的從來就不是她的身份,在乎的是她在不在自己身旁;咨詢警察,只是想知道自己護她周全到什麽程度。
能曲解到這個份上倒是稀奇,黎蕪差點被氣笑。
他擡手掐住溫有之的臉,手動讓她閉嘴。
“溫十七,我從來沒讓你帶我看煙花,沒讓你說過喜歡我,沒讓你幫我保護我,沒讓你送我花跟我說晚安,也沒讓你換了身份給我起外號。”
“……”
黎蕪短短幾句話轉換局勢,戳進人心窩裏,“先越界的是你。”
片刻後,兩人一起松了手。
音樂還在進行,約法三章不奏效了。兩個人近地胳膊貼着胳膊,各自心不在焉。
話說到這個份上死路一條,撕破的臉拼不回去。吵架可以和好,但是關系打破了,誰也不能再繼續當傻子。
雖然但是,溫有之還是後悔了。
不知道從哪開始後悔的,或許從最開始辭職表白就錯了,也可能追溯地再前,從起外號那一刻就錯了。
一錯到底。
現在有兩個認知冒出來,讓她大腦陷入了停機狀态。
一是她完蛋了,她真的喜歡上黎蕪了。
二是……她好傷心啊。
黎蕪為什麽要親她?
她為什麽第一反應是懷疑他在耍她?
——難道他還會親別人嗎?
溫有之不知怎麽,就冒出來了這個問題,然後陷入了一陣思考。
可惜思考比不上了解,她早就知道答案,就是害怕認清現實。
他不會。
他眼裏從來都沒有別人。
他對那個老中醫的關注都比其餘女生多。
音樂會散場,組織集體留下來合影。然而他們兩個完全沒有興致,腳前腳後地出了場。
黎蕪一直挨得溫有之很近。
她以為對方是想跟自己說話,後來想明白了,黎蕪只是擔心自己被流氓地痞拐走。
一路沉默。
溫有之全程看着車窗,看的不是風景,是自己的影子。
她忽然記起,她貌似快過生日了。
8月17,23歲。
原來她現在才22歲啊。
回首曾經,活得也不算失敗。她學歷有了,工作有了,也有積蓄,還有組織和不為人知的身份。
是可以在這張牙舞爪的時代裏,随意穿梭的年紀。
不用太小心,不用太刻意。
車停在了溫有之樓下的馬路對面。
她拆了安全帶,一句話沒說,徑直地繞開。
這位置不錯,頭頂剛好有盞路燈,給行人的周身裹了一層毛茸茸的光。
黎蕪扶着方向盤,心想明天他可能又要收到一封離職信了。
篤篤篤。
車窗突然被敲響。
黎蕪側頭,只見剛才絕情那人此刻又站在了自己窗前,手攥着包等待着自己,安靜而又面無表情。
他唇線崩成一條。
心又想剛才想樂觀了,有可能都等不到明天。
風從窗戶縫裏溜進來,揚起來了面前人的頭發,她眼裏有一層薄薄的水汽,卻被路燈的光映得明亮。
溫有之等到車窗搖到最下,終于才啞聲開口,“你說得對。”
黎蕪擡眼看她,一時沒想清是自己發表了什麽言論,這時候都能收到褒獎。
然而思緒下一刻斷了線。
溫有之低下頭,攜着一身的清風,俯身湊了過來。
“我就是越界了。”她說,“以後還越。”
像音樂會場裏那樣,溫有之輕輕地在黎蕪的唇上碰了一下。
與之不同的是。
黎蕪愣了一下,然後擡起手來,壓住她的脖頸,加深了這個吻。
作者有話說:
虛晃一刀=w=
還有那個,我能卑微地求個預收麽(星星眼)
戳進專欄《建議你活在夢裏》
先謝謝各位老板了!!!
啊啊啊啊我真傻真的我忘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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