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姬雅凡的眼睛一點一點瞪大。
她臉上從來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像也覺得這話過于荒唐,顯得整個眼珠都凸起,看上去十分悚人。
溫有之何嘗不覺得荒唐。
溫璋這一輩子都沒聽到的稱呼, 此刻居然被他前女友聽到了。
“你……你少胡說八道!”
姬雅凡高聲喊道, 尖銳地快要穿透耳膜。
溫有之冷冷地回複:“我跟你有必要胡說嗎?”
人生氣的時候會不自覺地顫抖, 一般是看不出來的, 但姬雅凡整個輪椅都跟着在地板上晃,看上去氣得不輕。
“呵,你也不過是……是他用來報複我的罷了。”
“不不不,”溫有之握在門把手上, 搖了搖腦袋,淺笑着, “女士, 我想你誤會了。溫先生一開始并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在我上小學之後才發現,他也很無辜。”
“在這之前, 他一直扮演一個父親的角色。”溫有之說。
“別扯了!他去孤兒院的目的就不純!”
溫有之輕柔地告訴她:“他不是你。”
他不是你。
她從來沒把孩子當成個工具去養活, 他不是非要溫有之成才成名,他只希望她做自己喜歡的事,快樂就好。
這一點,溫有之花了20年才完全理解理解。
Advertisement
她道, “也別太自以為是了,說句不太動聽的實話, 在遇見黎蕪之前,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
意外嗎。
不止你那出色的學生, 就連你最愛的人, 都從未提起過你。
“他不是你。”溫有之向後撩了一把頭發, 又重複了一遍,“他不會逼着我學某種東西,甚至喂我吃什麽藥。”
“反而——”
溫有之擡起手,把手放在了心口上,掌心的溫度穿透布料,落在皮膚上一片炙熱。她低下頭顱,虔誠一般,“他深愛我。”
人總會不合時宜地想起來某句話,某件事。當大片記憶襲來的時候,是聽不見任何聲音的,只有熟悉地語氣接踵而至。
“小家夥,你跟我姓,姓溫。”
“溫暖的溫。”
“不要叫我先生,叫我爸——爸——嘿你這孩子,你怎麽還應上了?”
“我着急出門,鍋裏有飯記得熱!”
“哦喲我們小十七摔倒了,疼不疼?”
“你是全世界最富裕的人。”
“他們嘲笑我以後老了孤苦無依,真可笑。”
“我怎麽可能呢?”
“我沒有女兒也沒有兒子,我有小十七。”
……
溫璋給人的感覺,永遠是兩袖清風一身潇灑,可以肆意大笑和交談。
但偏偏就這麽一個輕飄飄的人。
卻讓溫有之一輩子都刻苦銘心。
姬雅凡瞪目結舌,臉都氣得變色,“滾!滾出去!”
她抄起旁邊的掃帚打過去,“從我家滾出去!告訴黎蕪,我不要錢,我就要一張去緬甸的機票,弄到手了,我死活都跟他沒關系!我們兩清!”
掃帚穗照着面門過來,溫有之避之不及,肩頭狠狠地挨了一下。
她想說誰他媽跟你兩清,就是花錢送走個麻煩而已。
但姬雅凡根本就沒給她說出口的機會,一棒一棒地砸過去,嘴裏罵着從監獄學到的髒話。
溫有之躲了頭上的一棒,卻沒躲了腰上的一技,整個人都疼得嘶一聲。
這人怎麽玩不起?惱羞成怒了還。
她狼狽地開門鎖,然而這鎖太舊,她摸索了好半天才弄清楚上面哪個鈕是用來開門的。
門被半撞開,溫有之沒剎住車,直接跌坐在了外面。
“我恨透了你的姓。”姬雅凡推着自己,居高臨下地看了溫有之一眼。
明明之前還說好聽來着。
溫有之從地上撐起來,冷哼了一聲,她剛想反駁回去,突然,地板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屋裏跑出來了個小孩子。
他站在輪椅後面,一眨不眨地盯着溫有之,目光炯炯。
看了幾秒,他吞咽了一口,像鼓足了極大的勇氣,說:“姐姐,別走。”
溫有之:“什……”
姬雅凡神色一變,回頭吼道:“回去!誰讓你跑出來的!滾回去!聽不懂話?!”
男孩一動沒動,只是稍微向後縮了一步,沒有要走的意思。像是要進行一場命運攸關的賭博。
“你皮子又癢癢了?忘了上一個不聽話的小孩最後怎麽樣了?三個數,給我滾回去!”
溫有之目光向上擡,忽視旁邊姬雅凡嘴裏的咒罵,緩緩地看向他。
畫面定格在此。
男孩像是好幾天沒沾過水了,臉上蹭了灰,頭發也亂糟糟的,嘴唇上都起了一層幹皮。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的,胸前面被扯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來了胸口的一道紅痕。
等下,這商标……
溫有之猛地從地上爬起,一把撐開大門,趁姬雅凡還沒反應過來,一步邁進了屋子裏。
她半蹲在男孩前面,展開縫着商标的那塊布,又撚了一下布料。這期間,男孩垂着雙手,沒做一點多餘動作,只是安靜地看着溫有之的頭頂。
“姐姐,別走。”
他像是只會這句話了,在溫有之耳邊反複念着。沒有感情,卻句句懇切。
不像挽留。
像……求救。
過了片刻,溫有之倏地站起身,把男孩往身後一扯,難以置信地轉向姬雅凡:“你……你他媽瘋了?”
“我怎麽?”
“現在還有裝傻的必要嗎?”
溫有之聲音有些發顫,“拐賣小孩的事你都能幹出來???”
姬雅凡眸子重重一縮,反手把大門關上,然後滾着輪椅向前一步,“這是我侄子,你嘴巴放幹淨點,我什麽時候拐賣了?”
溫有之點了點頭,低聲道,“你侄子……你對你侄子真夠好的啊?自己住這麽破的房子,侄子的衣服還是名牌。”
姬雅凡眼睛重重一閉:“盜版的。”
溫有之笑了。
“那我這麽多年在黎蕪身邊白幹了?”
“……”
她想起來最近看的新聞,還有前兩天坐車遇到的司機,都在說最近丢孩子的事兒,提醒家長要加小心,不要讓小孩單獨走動。
沒想到,今天被她正好碰到。
溫有之靈光驀地一閃。
她拽着男孩,不顧姬雅凡,回身向裏走去。推開兩扇門,什麽都沒有,直到第三扇。
溫有之手觸碰到了那扇門,又攥了攥拳,最終一個力道推開。
門沉重地撞到了牆。
那畫面,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角落裏縮着一群三四歲的小孩,窗戶外灑進來光,在他們面前落下一個四邊形,可他們眼睛卻只在黑暗裏眨動着。
好像沒有了靈魂,如同被遺棄在角落裏的破布娃娃。這屋子這麽潮,他們卻肌膚挨着肌膚,粘連在一塊,害怕地顫抖着。
溫有之渾身一僵。
姬雅凡在原地坐了好久。
她看着溫有之的反應,細致地觀察着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內心劇烈的掙紮。
最終,她滾動着輪椅,朝着另一扇門走去。
“姐姐。”
“姐姐……”
溫有之在心與靈巨大的顫動中,聽到了有人在呼喚她。
她終于知道那孩子為什麽不直接說“姐姐救我”,而是說“姐姐別走”。是因為他讓她救的根本就不是自己一個。
……
不行,她不能慌。
溫有之冷靜了一下情緒,掏出手機準備報警,可動作還沒做完,就被旁邊的男孩攔了下,“報警沒用,她只會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只是這的一個殘疾房東。她那麽聰明一個人,裝傻還不容易嗎?”
這孩子比溫有之鎮定多了,言行舉止都表現着自己身上的成熟,往那兒一站,給人的感覺非常穩重。
同性之間總會相互吸引,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着。
溫有之虛心問:“那我該怎麽辦?”
男孩說:“警還是要報的,但是要在雅凡老師銷毀電腦文件之前。去保存下來那裏面的合同,我在D盤裏備了份。”
“你?”
“是的。”
男孩眼睛終于沾染了一點光,臉頰也紅了起來,“久仰大名,W小姐,我前兩天還去你家做客,用了你家的智能設備。”
溫有之:“……”
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震驚哪一件事。
是自己身份被他拆穿,還是那句“用智能設備做客”,或者是那個“你家”。
那天晚上,她隐約在幾個人的醉話裏聽出來一些信息,在前一天,也有一名黑客入侵了別墅,只不過什麽都沒做,就像在裏面兜了一圈。
原來,這孩子在那時候就已經再向自己求救了嗎?
可惜那地方不是他家。
要不是今晚她瞞着所有人過來,她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
溫有之看着男孩,好像穿過他,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她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等出去了我教你。”
男孩一愣,狠狠地點了一下頭:“嗯!”
“保護好你的同伴。”溫有之說,“無論外面發生什麽聲音,都不許開門,知道了嗎?”
“為什麽?”
“不為什麽,要保護好你的眼睛,你要是不聽話,剛才我說的就作廢。”
小孩子說到底還是小孩子,輕輕一唬就上了套。
面對姬雅凡都沒慌,聽到這話男孩卻不掩飾地慌了神,“我不說!我不說!你別作廢……”
溫有之笑了笑,把手機給男孩讓他報警,自己再次站起身。
她關好門,踩着地板推開另一扇緊閉的門。
……上鎖了。
溫有之戾氣升上來,狠狠地踹了一腳。
哐!
沒踹開。
“……”
咳,有點尴尬。
還好小孩們沒看見。
最終溫有之還是放棄了,在客廳找到了一個扳手,硬生生把門給撬開了。
姬雅凡一直聽着門口動靜,在打開那一刻立馬慌了神,加快着手上的動作。
溫有之邊走邊看向電腦屏幕,居然已經格式化到了40%。
虧那小孩還把文件備份在了D盤,沒想到這老太太一着急竟然要把所有數據全部删掉,真是夠狠。
溫有之上去跟她搶,四只胳膊相互糾纏在一起,姬雅凡瞬間尖叫起來,喊在她耳旁一陣嗡鳴。
“欺負老太太!什麽人啊——你良心都喂了狗吃了?溫璋這麽些年就叫出來這種東西?!”姬雅凡死死地抱住鍵盤,快要把它融進身體裏,“你別碰我!!!啊啊啊啊——”
“你吵死了!”溫有之胳膊留下了條條抓痕,看上去觸目驚心,“咱倆誰碰誰啊?”
“你為什麽不放過我!我只想拿着錢到國外安度晚年,為什麽全天下都欺負我!我牢飯都吃了這麽多年了!為什麽沒人放過我!為什麽!”
經年的崩潰讓她瞬間使了力,溫有之被推搡開,腦袋撞在身後的櫃子,發出巨大一片聲響。
溫有之面前一片白茫茫,好一陣還沒過神。
“我什麽都沒錯!我給這些孩子吃也供了,喝也供了,就是換個人家養!他們要是想要就再生一個!就一個卵細胞的事!!!”
“操……”溫有之頭疼,“卵你媽的細胞!你居然還是學生物的,剛才那句話連個草履蟲都不如。”
這不僅對女性身體傷害巨大,有些創傷是一輩子都治愈不了的。更別說小孩子,明明他們有個幸福美滿的家,憑什麽去體驗那些原本不存在的孤獨?
傻逼,腦子有問題吧???
她努力地站起來,重新朝姬亞凡過去,小腿卻被絆了下,是電腦主機。
溫有之遲鈍地喘了喘,蹲下向主機使勁。
只要拔下來了就徹底結束了。
電腦上的格式化已經進行到80%。
溫有之兩手發顫,有點借不上力,手指在落滿灰塵的主機壁上留下了四條抓痕,整個底盤都開始動搖。
注意到底下的人再沒站起來,姬雅凡在陣陣尖叫中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她目光下移,再次崩潰地哭喊出來。
某一瞬間,能聽見她是在嘶吼,或在吶喊,在抱怨命運不公。
溫有之在耳膜的折磨中,直覺般擡起了頭,頓時對上姬雅凡赤紅的雙眼。
“一起下地獄吧!”
姬雅凡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把銀色的瑞士刀,整個身子從輪椅上騰起,刀鋒向下,直直地紮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he!
錯字太多,捉了個蟲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