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孟婆
顧谙之答道:“回夫子,學生那間廂房雖是獨立一間,但面積狹小,遠不如這一間和中間那些房舍寬敞明亮。而且那間廂房先前是一間堆放雜物的儲物間,現在裏面只簡單添置了一張床鋪和一對桌椅,所以需要的束脩要比其他廂房少的多。”
是了,他的家庭狀況并不算好,自然是能省便省了。
聽他解釋完,承晚又突然好奇起來:“你長久住在書院,家中養父可托了穩妥的人照料?”
顧谙之滿心詫異,眼中閃過一絲疑慮,面上卻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對承晚拜了拜:“敢問沈夫子如何得知我家的狀況?”
完了!大意了!
承晚懊惱自己果然是個不長腦子的,怎麽一下把這句話給問出來了,總不能告訴顧谙之,這件事是自己隐身偷聽來的吧。
她腦袋轉的飛快,眼珠提溜一轉,接着打着哈哈道:“身為輪值夫子,來之前就早已經把你們的基本情況都大體了解了一遍,所以略知一二。”
聽她這樣說,顧谙之心中疑慮盡消,只覺得這位沈夫子不僅長得好,心腸好,還十分的負責任。
他說:“多謝夫子關懷,我托了鄰居牛二哥每日過去照料一日三餐,每月付給他點辛苦錢。牛二哥是個熱心腸,同我自小一同長大,十分穩妥。而且只要是書院休沐,我都會回家親自照料。”
他說話不徐不疾,很有種要做大官的氣度。承晚腹诽,這人在天上做神尊,到凡間來還要做大官,看來是真的生了個大富大貴的命格。
顧谙之看了看外面,溫聲說:“快到晌午,夫子一路勞頓,學生先去膳房給夫子取飯。待用過飯後,夫子可以小憩一會兒,午後在院子裏逛逛,明日課程才開始。”
聽見他安排,承晚下意識地點點頭。見他出了門才想起來,自己明明才是夫子,怎麽反倒有種矮他一頭的感覺,竟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承晚袖着手站在房門口,看着顧谙之的背影,搖頭輕啧了兩下。
果然是做大官的材料。
承晚知道他是飲過忘川水的,但她覺得顧谙之實在是同蒼濬太像了,除了名字不一樣,其他簡直是一模一樣。
她看着顧谙之連同走路的姿勢都同蒼濬相似,一樣的長腿信步,舒肩挺背,衣袖帶風。看着看着就看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來。
該不會幽都孟婆給他開了後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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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晚被這個念頭吓了一跳。
孟婆長得妖冶,一雙桃花眼最會勾人魂魄,平日最愛倚在橋頭同前來飲忘川水的俊俏魂魄調笑。
承晚還記得當初年紀小,同幾個師兄偷跑到幽都去看忘川。孟婆見着他們周身仙氣,知道幾人不凡,便格外熱絡。就那一小會兒功夫,華溫師兄就被孟婆勾的五迷三道,直找不到北,說什麽也不回玉清府,只想留在幽都。
承晚幾人急得不行,他們是趁着大帝和蒼濬論道時偷跑出來的,若是被發現,免不了一番責罰。
但華溫看着烏發紅唇的孟婆,一顆心在胸膛裏蹦的直要關不住,一步也不舍得走。
正僵持着,白光一閃,蒼濬一臉怒容出現在幾人面前。
承晚還記得他當時鐵青着臉,刀一般的眼神劃過幾個人惴惴不安的臉,只對幾個師兄說了一句話。
“若想留在幽都,盡管開口,我親自給他抽了仙骨。師兄弟一場,也免得旁人動手白受許多痛苦。”
華溫師兄吓得差點尿了褲子。
但蒼濬轉過臉來卻對自己發了大火,一雙古潭般深邃的眼睛裏仿佛升起滔天巨浪,光是這樣看着承晚,都讓她有些瑟瑟發抖。
“大師兄……”她顫巍巍開口。
“你還知道我是誰?”他冷笑一聲,“難為你了,還能記得有我這個大師兄。”
幾個師兄一看,悄咪咪的往後退了幾步,留下承晚一個人在前,承受蒼濬的滔天怒火。
承晚賠笑道:“今日府中無事,我們也是待的無聊了,所以才想來忘川邊上走一走。大師兄若是不來尋我們,我們這會兒也是打算回去的。”
“府中無事?待的無聊?承晚,你天生神女難道就只長了顆榆木腦袋?”蒼濬顯然在極力壓制着心裏的火氣,硬着聲音說,“他們幾個怎麽胡鬧都行,可你不一樣。你生來為仙,身上沒歷過濁氣,若是在幽都待久了,少不得會折損你身上的仙氣。”
“況且,”他抿抿唇,盯着眼前瑟縮的嬌俏少女,喉頭有些發緊,聲音緩和了些,“況且,我算着你飛升上仙的劫馬上就要降下來。你本就貪玩,修為不精,若是再因為來一趟幽都折損了仙氣,只怕你到那時兇多吉少。”
印象中,這是蒼濬唯一一次對她發這麽大的火,也是唯一一次一口氣對她說了這麽多話。
幾萬年了,有些細節承晚早已記不清,但她記得孟婆就是這個時候湊到跟前來的。
她穿着一襲紅裙,在幽都灰暗的景色裏豔麗的像一朵花。身體柔弱弱的,彷如一滴水。
孟婆嬌滴滴的開口,打斷了蒼濬的話:“這位仙君莫氣惱,你把人家小姑娘都要吓哭了呢。”
本來蒼濬還想再說什麽,聽見這句話就真的沒再張口。
承晚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話本子上說的一點沒錯,不管男人還是男仙,果然看見美色就拔不動腿。
承晚那時還小,身量未長開,容貌也沒有如今這般驚豔,在成熟風情的孟婆面前就如同一個單薄的小娃娃。
孟婆身上幽暗的香氣一陣一陣的往她鼻子裏鑽,白玉一般的柔夷眼瞅着就要擡起來去抓蒼濬的衣帶。
她妒的眼紅,一步擋在蒼濬和孟婆之間,昂着下巴對蒼濬說:“大師兄,我們還是趕緊走吧,一會兒師父該生氣了。”
蒼濬看着她,點了點頭,一揮袖喚來一朵大仙雲。
幾人踩上仙雲,孟婆還在一旁沖着蒼濬招手,絲薄的大紅水袖滑下來,露出一大片潔白的手臂:“若是他日無聊,仙君常來走走,小仙定好好款待。”
承晚到現在還能記得孟婆魅惑的眼神,只要對視一眼,立刻就像一團輕柔的絲線将人細密包裹起來,讓人動彈不得。
別說華溫師兄垂涎三尺,就連蒼濬那時也沉默着沒說話。
承晚覺得,縱然過了幾萬年,孟婆也定然還是老樣子,說不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讓蒼濬飲下忘川水。
她心裏有些忐忑,若顧谙之真的還有蒼濬的記憶,那自己這半天豈不是同跳梁小醜一般,平白讓他看笑話了?
承晚想,很有必要試探試探。
她坐在窗邊等了一會兒,遠遠地看着顧谙之拎着個食盒出現在視線裏。
承晚用仙法喚起地上一顆砂礫,腕間發力,砂礫“嗖!”的一聲直朝着顧谙之的眼睛飛過去。
砂礫細小,尋常人察覺不到,但若是蒼濬,肯定能覺察一二。
砂礫離顧谙之的眼睛越來越近,但他絲毫未覺,還是拎着食盒朝前走着。
眼見砂礫就快要飛到他的眼睛裏,承晚手指一劃,砂礫改變方向掉在地上。
她松了口氣。
顧谙之拎着食盒站在承晚門前,雖然門開着,但他還是恭敬地停步行了個禮:“夫子,學生給您取了飯來。”
“進來罷。”
聽見裏面應允的聲音,顧谙之才邁步進屋。倒真是個謙謙君子的模樣。
食盒打開,裏頭裝着簡單的一葷一素一湯一飯,雖看起來是尋常飯菜,但卻香氣撲鼻。
承晚以前最愛到凡間吃喝,憋在長生海幾萬年沒出來,把她饞的不得了。
她不敢讓顧谙之看出來,只端着副夫子的架子,板坐在案幾前吩咐道:“谙之可否給我添杯水來?”
“是。”
顧谙之回身從茶桌上給她倒了杯熱茶,雙手攏住,恭恭敬敬的躬身遞到她眼前。
她看着熱氣袅袅的茶杯,心生一計。
“唔,放在案幾上就好。”她沒接,對着案幾邊上努努下巴。
“是。”
她的吩咐顧谙之無有不從,修長的手指握住杯身,穩穩放在案幾邊上,指尖被燙的有些紅。
承晚擡起臉來,笑眯眯的看着他:“今日多謝谙之了,我初來乍到,多虧有你相助。你也快去用飯歇息罷。”
顧谙之恪守禮法,豈能心安理得的受夫子言謝,于是前進一步垂頭拱手:“夫子言重,這只是做學生的本分而已。”
複又擡頭說道:“那學生就不打擾了,夫子慢用。餐盤食盒待下午學生過來收拾便是,夫子不必操勞。”
承晚始終笑眯眯的看着他。
趁他轉身不備,承晚輕揮衣袖,熱氣騰騰的茶杯好似長眼一般,一頭飛到顧谙之的小腿處栽下去,洇出一灘水漬。
“嘶!”顧谙之回身倒吸一口涼氣。
看來水是很燙,就連他的衣袍一瞬間也有白氣升起來。
承晚趕緊站起身:“抱歉抱歉,是我手滑沒拿穩。”
顧谙之顯然疼得厲害,咬緊牙關,臉疼的發紅,額上沁出一層汗。
但他還是攥了攥拳,努力使聲音平緩一些:“不,不礙事,學生回去擦拭一二便可。”
承晚這下徹底放心了。若他還有蒼濬的記憶,就算渾身法力盡失,那麽也定會有所察覺。砂礫細小,感覺不到也就罷了,這麽一大杯熱茶飛過去,竟也無知無覺,看來是真的飲過忘川水。
放心之後她卻又對眼前這個肉|體凡胎生了些愧疚之意。
她上前幾步想要掀開顧谙之的衣袍:“我看看嚴不嚴重。”
沒想到顧谙之卻快速的後撤幾步避開她的手:“多謝夫子挂懷,學生不敢勞動夫子,還請夫子用飯罷,學生這就回去了。”
疼成這幅樣子倒是還禮數周全。承晚也不好再捉弄他,只得點了點頭:“若是傷得厲害就告訴我,下晌我去幫你請大夫。”
“多謝夫子了。”顧谙之又拜了拜她,這才步履匆匆往前面廂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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