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病發
顧谙之眉頭微蹙,眼神柔軟,似有無限憂慮,羽毛般拂過承晚的心:“何必為了我得罪謝家?學生不過一介白身,沒什麽好怕的。可夫子不一樣,若是謝家想要報複,只怕今後……”
“我也沒什麽好怕的,”承晚不在意的晃晃腦袋,“你且等着瞧就是,看看最後是誰先求饒。”
顧谙之看着承晚,鄭重的朝她拜禮:“今日之事,多謝夫子。”
承晚背着手,臉上有笑意:“不用謝我。剛剛不是你說的嗎,不畏強權,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就這樣做了,我并不是為你,你也不必對我道謝。”
顧谙之卻有些沉默,抿着一雙薄唇,許久才悶悶說道:“我只是不希望無辜的人再因為我而受傷。”
略一停頓,他接着說:“我父親,哦,就是我的養父,當年就是為了能多賺點銀子供我讀書,所以才同冉家搶地。那塊地是他祖上僅存的一點薄産,但是冉家請了風水先生,說這塊地必須推平,然後挖成水塘,這樣才對他家有利。作為賠償,冉家将山上的一塊地換給了我家,但那塊地在山地上,全是石頭砂礫,根本沒法耕種。我父親氣不過,就想去京兆府擊鼓告狀。”
“後來呢?”
“我父親當時不讓我跟着,我就一路偷偷尾随。他去了京兆府,鼓也擊了,卻沒見到京兆府尹,而是等來了氣勢洶洶的冉家家丁。他們不由分說,就在府衙門前将我父親暴打一頓。我上去阻攔,卻雙拳難敵四腳。父親怕我受傷,咬牙趴在我身上,結果被打傷了脊骨,從此沒能再站起來。”
承晚聽得冒火:“豈有此理,天子腳下竟也敢如此嚣張?之後冉家人出面了嗎,是怎麽說的?”
顧谙之苦笑一聲搖搖頭:“冉家只派管家來送了一包碎銀,然後就再也沒見人,我家那塊地也改了地契姓了冉。我父親全然是因為我才會落得如此下場,我不知道我除了發奮讀書還能做什麽。只期将來能出人頭地為他讨個公道罷。”
聽到這裏,承晚總算明白了顧谙之為什麽如此用功。
承晚寬慰他說:“你父親如今這般境地怎麽能說是因為你呢,明明是因為冉家荒蠻無道。你若是将所有過錯都背到自己身上,那才是大錯特錯。你背着這麽沉重的枷鎖在身上,也枉費了你父親對你的一片苦心。”
看他低垂着眼眸沉默不語,承晚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累了。當然,我說的累不只是身體上的勞累,更重要的是心裏的累。我總覺得你活的比旁人累許多,明明是個風光霁月的俊俏少年郎,卻總像個老頭子心事重重。試試看吧,心裏放輕松點。我說過,看你面相是個大富大貴的命格,明年秋試一定能夠高中狀元。”
他聽了這句話卻猛地擡頭,一雙眼中仿佛有暗流湧動。承晚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剛剛謝春山編排他們兩人的混賬話,臉上一陣發熱。
她不自然的用手一撫粉面,轉過身去:“謝春山剛剛的混話不必放在心上,全當他放屁好了,反正說的也不是真的。你快去用飯罷,我也回去了。”
說完不等顧谙之回話,便甩甩衣袖沿着回廊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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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谙之心中翻騰,他活了這麽大,第一次有人看出他心中的疲累。
他沒什麽親人,在書院裏成日讀書,有空就出去賺束脩,也沒什麽密友。細細算起來,沈夫子還是第一個溫言寬慰他的人。
他看着遠去的那道輕巧背影,嘴裏喃喃道:“若他說的是真的呢……”
說完他訝然用手指蓋上嘴巴,直道自己是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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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燭火晃動,顧谙之一如既往地端坐在窗邊的矮幾上看書。
可今晚有些不一樣,他手裏的書從入夜打開,一直到現在一頁紙也沒翻動過。
外面街上打更的梆子聲傳進來,在靜夜中顯得格外清晰。顧谙之猛的回神,才發覺自己已愣神了大半夜的時間。
自己這是怎麽了?心裏堵得難受,像是墜入無邊泥淖,用力掙紮也難以擺脫。
他無奈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腿腳。想到秋試越來越近,自己反而又在這種關鍵時刻心亂如麻,唉,真是叫人沒辦法。
外頭月色正好,顧谙之披了鬥篷,出門去集賢湖邊走走。
已經入冬,空氣都變得冷冽起來。月華如水,他一邊漫不經心的走,一邊仰頭望月,心裏暗嘆,情難自禁原來竟是這種感覺嗎。
他雙眉不展,覺得自己簡直卑鄙,竟會對自己的夫子生出這種想法,難道十幾年的聖賢書都白讀了不成!
走着走着,他突然發覺腳下不是去集賢湖邊的小路。不知怎地自己出門後竟換了個方向,走到後院中間來了。
此時夜深,各間廂房裏都黑黢黢一片,隐約還有幾聲呼嚕聲傳出來。
顧谙之調轉腳步,準備也回房歇息。
正走着,餘光卻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旁閃過。
顧谙之停下腳步,仔細看了一眼,正是謝春山和李複照的房間。而那抹身影,嬌小清瘦,分明是沈夫子。
正當他疑惑,一道金光快速閃進了謝春山房中。金光轉瞬即逝,周遭很快恢複了夜的寧靜,沈夫子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罷了。
顧谙之用手扶着身旁的大樹,滿眼不可置信,嘴裏喃喃道自己只怕是真的瘋了!現在竟都開始出現幻覺了!
緩了緩神,他剛要走,只聽謝春山房中傳來一陣陣哀嚎聲。
是謝春山的聲音,聽起來一聲比一聲凄慘。接着屋裏點了燈,有兩道人影映在窗紙上。謝春山不住地邊嚎叫邊在屋中到處亂蹿,一旁的李複照圍着他手足無措。
顧谙之立在廂房外,有些懵。
不多會,旁邊幾間廂房陸續點了燈,衆人裹了衣服趕緊去拍謝春山的門。
門被打開,謝春山只穿着薄衣薄褲披頭散發的沖出來,痛苦的嚎叫着,雙手還在不斷狠勁撓着自己的身體。
衆人圍上前去,死死拽住謝春山。顧谙之也湊上前去,只見謝春山袖口領口裸露出的皮膚上遍布着猩紅色的疙瘩,有些已經被他撓破流膿,十分可怖。
奇怪的是謝春山一張臉和一雙手卻完好,只是那張肥肉橫生的臉上此刻痛苦的扭曲着,滿臉涕泗橫流。
“大半夜的出什麽事了!”孫九臺鞋還沒穿好就往這邊跑,待看清謝春山的樣子,吓得他雙手一拍大腿,“啊呀!!這是怎麽回事!!”
一旁的李複照早已被吓的哆哆嗦嗦,聽見孫九臺的問話連忙搖頭,急的快哭了出來:“我,我也不知道,正睡着覺,春山兄,春山兄就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大聲喊叫。我趕緊點了燈,就成這個樣子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怎麽了這是?”人群外一道清脆的的聲音傳進來,顧谙之回頭,發現是沈夫子,正從自己廂房的方向朝這邊過來。
他衣服穿的板板正正,頭發也梳的一絲不亂,根本就不像是剛從床上起來的人。顧谙之眼中閃過一次懷疑。
難不成剛剛不是自己的幻覺,真的是沈夫子?可他半夜出現在謝春山房外是為什麽?難不成同謝春山如今的樣子有關系?
一連串的問題塞進了顧谙之的腦中。
其他人都被謝春山的樣子給唬住,倒是沒人注意到承晚整齊的衣衫。
謝春山已經渾身無力,躺在地上還在不停的扭動,以期能讓身上劇烈的瘙癢得到一星半點的緩解,活像一只蠕動的肉蟲子。
承晚探頭看了一眼謝春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孫九臺愁眉不展,小聲對承晚說:“沈夫子,學生這幅樣子,你怎麽好笑出聲來呢。”
承晚聽完,煞有介事的用袖子捂住口鼻,也有樣學樣的小聲對孫九臺說:“那我小點聲笑,盡量不讓別人聽到。”
顧谙之和身旁幾人被承晚這句話逗得不行,又不敢笑出聲來,紛紛低下頭聳着肩膀偷笑。
謝春山跋扈慣了,如今這副模樣還真讓人有些暢快,只是沒人敢說而已。
孫九臺可笑不出來,謝春山是謝侍郎的獨苗苗,若是在書院裏出了點閃失,他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賠的。
他随手拽過來一個學生,往他手裏塞了張清晖書院的牌子,打發他道:“你快拿着牌子,去西邊找仁醫堂的徐大夫,請他務必馬上過來!若是他不來,五花大綁也得給我扛來!”
學生拿着牌子一溜煙跑得沒影。孫九臺招呼着大家将謝春山擡進屋裏去:“如今入了冬,外頭天寒地凍的,若是凍壞了可怎麽是好!”
但沒人敢碰謝春山,因為只要一碰他,身上的瘙癢就會更劇烈幾分,讓他發出更加凄慘的嚎叫。
身上單薄的衣衫觸碰到皮膚也讓謝春山瘙癢異常,他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不停用手撕扯着身上的布料。
白花花的肥肉露出來,還随着他的動作不斷抖動着。
啧,真惡心,承晚一撇嘴扭過臉去,對上了顧谙之探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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