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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時厲的戰馬野性十足、桀骜不馴,除卻他本人之外,無人能駕馭。

上輩子,傅時厲時常帶着蘇念安騎這一匹馬。

蘇念安一直都很害怕它。

是他來了麽?

蘇念安忽然眸光發亮,她這次來法華寺,身邊僅有一位貼身婢女拂柳,外加一個婆子與小厮。

蘇念安對這三人道了一句,“你們歸置東西,我先去廟裏。”

說完,她提着裙擺一路小跑。

拂柳正要出言制止。

小娘子啊,你可不能劇烈動作。

不過,拂柳看着自家娘子比此前朝氣的多,又堪堪止了話。老太太身邊的女道士一口咬定小娘子活不過十八,每每想起此事,着實叫人心灼。

小娘子能跑,就多跑跑。

或許,跑着跑着就能活長久了。

拂柳與婆子相視一笑,拂柳打趣兒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小娘子是奔赴心上人去了呢。”

婆子是芙蓉苑小廚房的燒水婆子,沒甚心機,因着太不起眼,蘇老太太都懶的收買她,見小娘子生龍活虎,她也是歡喜,“可不是嘛。”

這廂,蘇念安看見大雄寶殿外站着兩名眼熟之人,她提着裙擺直奔階梯。

琢玉和裴石是習武之人,自是警覺性極高,一看來人是蘇念安,他二人紛紛一滞,随即對視了一眼。

眼中神色一致——

蘇五娘子好強的耐力,昨個兒騷/擾了将軍兩次,今日又再接再厲。

看來,将軍這次是碰到“硬茬”了。

琢玉倒是很想噴笑,可後臀的傷勢時刻提醒他,萬不可失态。

較之琢玉,裴石相對來說,穩重稍許。

據他觀察,蘇念安不像是城府頗重的女子,充其量有些小心機。

太師府與宸王府的交情并不算好,這蘇五娘子的行徑,着實可疑。

除卻美人計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的看上将軍了。

裴石伸出手臂,擋住了蘇念安,“這位姑娘請止步于此,我家将軍正在上香,不喜人打擾。”

蘇念安彎着腰,雙手置于膝蓋上,不停的喘氣。

她自幼體虛,換做是上輩子,跑了這麽一路,只怕是已經倒下了,這一世好像身子骨沒那麽嬌弱了。

但還是心髒難受,她只喘氣,無法開口說話。

裴石伸出的臂膀一直擋在她面前。

“……”這小娘子氣息紊亂,不是裝出來的。

她跑這樣快作甚?

看來,是過分迷戀他家将軍了。

此時,正跪在明黃色繡荷花蒲團上的傅時厲睜開眼來,他聽見了動靜,稍稍側過臉,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抹淺碧色身影。

又是她。

主持方丈遞了三炷香過來,“施主,你這次打算在廟裏住幾日?”

主持方丈額頭有一塊月形疤痕,看着傅時厲的眼神,透着一股悲鳴。兩人似乎是舊相識。

傅時厲接過檀香,拜了之後,他起身道:“三日。”

主持方丈,“好,老衲這就讓人準備廂房。”

傅時厲點頭示意,二人并未多言幾句。

蘇念安總算是喘過氣來了,她真怕自己會當場厥過去,她站直了身子,望向傅時厲。而傅時厲也正好轉身走出大雄寶殿。

男人眉目肅重清冷,目視前方,可又仿佛什麽也沒看。他素來如此,背負太多,這麽多年來,僅他一人熬過無人問津的歲月。

蘇念安展顏笑起來,“傅世子,真巧呀。”

琢玉低下頭不敢插話。

裴石也不會沒事找事,收起胳膊,眼觀鼻鼻關心,裝作無事人。

日頭正烈,蘇念安前一刻才勉強喘過氣來,見傅時厲走近,他容顏依舊,并未馬革裹屍,她與他也不再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今日不成想會在法華寺碰見,蘇念安情緒一個激動,身子一晃,往前栽去,她下意識的想觸碰到傅時厲。

可傅時厲有昨日的前車之鑒,絕無可能再讓這小娘子“胡作為非”。

他伸手握住了蘇念安的胳膊肘,讓她不至于碰到自己,男人嗓音磁性低沉,像江南巷子裏雨打青瓷的聲音,“蘇五娘子,還請自重。”

一言至此,傅時厲松手,随便側移了一步。

完全避讓開了蘇念安。

蘇念安眼神癡癡。

頭頂是百年的女貞樹,綠蔭匝地,婆娑日光落在她臉上,灑在她眼裏。

少女明媚燦爛,像正當綻放的忍冬花。

傅時厲只一眼,就發現這小女娘笑起來唇角有兩只小梨渦,無半分羞澀。

蘇念安,“傅世子,這是你第二次讓我自重了,可我從不對別人如此,我素來矜持自重呢,但你和別人不同。”

言下之意,你是獨一份兒的待遇。

傅時厲好看的唇微抿,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換成是任何一個小娘子都該知難而退。若是旁人,直接驅趕便是。但眼前這小娘子仿佛一陣風就會刮走了似的,傅時厲只能做個君子。

琢玉和裴石很默契的望着天。

他二人臉上一陣風輕雲淡,內心卻是萬馬奔騰。

傾慕他們家将軍的小娘子諸多,但如此直接了當表明心意的女子,還是第一個。

什麽叫做“只對你不自重”?

竟比情詩還叫人想入非非。

這小娘子或許很不簡單吶。

傅時厲看着蘇念安,語氣鄭重,“蘇五娘子,你我從不相識,還望你克制,我對你并無意。”

這已經是他能夠拿出的最大誠意。

他無心吊着誰。

若是對付莽漢無禮之徒,倒是好辦。

可這嬌滴滴的小娘子,卻叫人無從下手。

罵不得,更是不能打。

丢下一句,傅時厲往寺廟後院走去。

蘇念安愣了愣,臉上笑意逐漸散去,隐有失落之色,而這一幕恰好被傅時厲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

傅時厲,“……”

男人未作停留,片刻不見了身影。

琢玉和裴石立刻跟上。

就在主仆幾人正要去廂房時,蘇念安追了過去,揚着嗓門,“傅世子,恕我無法克制,還望你多多諒解。”

傅時厲步子明顯一頓,錦袍下擺微微拂動,但并未回頭,繼續往前走。

琢玉和裴石對視了一眼,兩人默契的完成眼神交流。

啧,好一個越挫越勇的無畏小娘子,單是這份執着,也是罕見吶。

将軍第一次被一個小娘子如此熱烈追求,也不知能堅/挺/到幾時……

他二人倒是很期待後續。

即将入三伏,這個時節并非是香火旺盛的時候。

禪院沒住幾位香客,甚是安靜。

蘇念安趴在茜窗,探出腦袋四處看了看,她聽見隔壁禪院有動靜,大抵是傅時厲主仆幾人。

他也要在法華寺小住幾日麽?

蘇念安想到了近水樓臺先得月。

她可得早日把夫君追到手。

趁早成婚,夫妻聯手,他二人才能皆免于災禍。

蘇念安掏出荷包裏的小銅鏡照了照,她此前不在意容貌,可這幾日時常被拂柳誇贊,便也逐漸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個美人。

若是一片熱情起不到作用,那美人計呢?

她記得,上輩子成婚之後,夫君明明也是很喜歡她的,那些日/日/夜/夜的熱忱都在她腦子裏呢。

許是老天幫她,才安排了這麽機緣巧合的機會,她不能辜負了老天一片好意。

就在蘇念安絞盡腦汁想計策時,隔壁禪院的主仆幾人也已經修整好。

琢玉很快就打聽到了消息,“将軍,末将查清楚了,蘇五娘子是昨日在家中犯了錯,才被送來懲戒,并非是蓄意跟蹤将軍。太師府昨夜大火,據說是因着這蘇五娘子是災星之故。太師府也太過分了,欺負一個小小弱女子!”

琢玉憤憤然。

裴石對他擠眉弄眼,試圖提醒他,莫要多管閑事,沒看到将軍正發愁麽?

傅時厲擡了擡眼,未置一言,眼底神色卻是晦暗不明。

片刻,他道:“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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