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太妃對傅時厲的花邊消息十分感興趣。

傅時厲敬重太妃,換做是旁人,怕是早就甩了冷臉。

“祖母,我與蘇五娘子并沒有任何關系。”傅時厲終于開口解釋了一句。

太妃遞了一個“我都懂”的眼神。

賊笑了兩聲,對傅時厲挑挑眉,“祖母都明白,你不需要解釋。”

傅時厲,“……”

真能明白?

傅時厲還能說什麽呢。

他原本不打算解釋,是因着根本就不當一回事。

不過就是一個年芳韶華的小娘子,做事難免出格了一些。

但自己無視她一陣子,事情也就能壓下去了。

可目前看來,是他嘀咕了蘇念安的毅力。

無論她是出于什麽目的接近他,都已幾乎無所不用其極了。

手段百出,花樣頻繁。

傅時厲被迎入府門,太妃又親自命人準備好瓜果與冰鑒,總之,她的心肝寶貝疙瘩孫子不能受半點委屈。

今日休沐,宸王也在府上,但傅時厲回府之時,宸王并沒有露面。

在後宅書房聽聞太妃排場隆重的迎接傅時厲,宸王冷哼了一聲,一旁的季氏立刻一片溫柔小意,雙手扶着宸王的胳膊,柔聲說,“王爺莫要生氣,婆母寄挂了厲兒十多年,如今人總算是回來了,難免婆母會偏心了些。”

季氏很會說話。

故意提及“偏心”二字。

驀的,太妃偏袒傅時厲的畫面,就已經活靈活現的在宸王腦子裏了。

宸王握着季氏保養得宜的手,寬慰道:“有本王在,不會讓你們母子幾人受到半分委屈。”

季氏欣慰至極,半老徐娘的一張臉,輕輕貼在了宸王的肩頭。

徹底滿足了宸王作為一個男子的強勢與虛榮。

季氏給予他的一切,是前妻趙氏無法企及的。

趙氏滿門武将,尤其是前王妃趙青兒,文武雙全,才智過人,謀略更是一絕,宸王在趙氏面前,只覺得自慚形愧。

宸王正與季氏夫妻和鳴,氣氛恰到好處,季氏柔聲喚道:“王爺……”

且在這時,書房外,婢子前來通報,“王爺、王妃,太妃讓您二位過去用午膳呢。”

太妃喜靜,尋常時候多半是在吃齋念佛,自打傅時厲回都城之後,太妃總是把人都叫過去,陪着傅時厲用飯。

礙于太妃的身份,宸王與季氏只能服從。

春暖閣,飯菜已經上齊,人也都到了。

傅時厲被太妃拉到她身側坐着。

宸王與季氏到時,太妃擡眼輕飄飄看了一眼季氏,見她面上染霞,不用問也知道不久之前發生了什麽。

太妃冷哼,“王爺這些年毫無建樹,整日就知困在後宅之中,婦人家的裙底雖好,可也得主意分寸!”

驀然,堂屋內安靜到針落可聞。

宸王一張老臉頓時沒地兒擱了。

論起功勳,他不及傅時厲分毫。

不過就是頂着一個宸王的頭銜,當着閑散王爺。

宸王立刻遠離了季氏幾步,在傅仲身側落座。

季氏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她算不得年輕了,也不如前王妃美貌,唯一的優勢就是溫柔,以及深懂如何哄宸王高興。

剛嫁進宸王府那幾年,她獨自争氣,三年生了兩兒一女,如今,也算是站穩了腳跟。

可傅時厲一回來,她明顯感覺到了威脅。

季氏神色讪讪,在女兒傅婉身側落座。

太妃看向傅時厲,臉色忽然變了,露出慈愛笑意,“厲兒啊,你看祖母命人做的齋飯,是否合胃口?”

說着,太妃親自給傅時厲布菜。

衆人也都開始用午膳,可抓起筷子,卻見飯桌上皆是清一色的素菜,清湯寡水,一看就沒滋味。

宸王幾人正不知該如何下嘴,太妃忽然爆喝,“讓你們吃就吃!沒甚功勳,還憑什麽挑三揀四?不吃就滾出去!”

宸王的俸祿有限,真要是搬出去,過不上這錦衣玉食的日子。

季氏當然要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守着宸王府。

傅仲與傅淩資質平平,習武不行,從文也無天賦,哪裏還敢置喙,立刻埋頭扒飯。

傅婉委屈巴巴。

時人雖以瘦為美,但并非是指那種幹癟的瘦,而是前凸後翹的瘦,她正當長胸/脯的時候,哪能吃如此素寡?祖母也太偏心了。

傅時厲食不言,即便冷着一張臉,太妃也越看越順眼。

“我的乖孫,這般容貌,打着燈籠也尋不出第二個出來呀。”

傅仲和傅淩,被內涵到了。

他二人随了季家舅舅,容貌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周正。

季氏的臉色愈發不好看,忽然伸手捂着唇,幹嘔了一聲。

宸王當即擡頭。

自從女兒出生之後,季氏就再也沒有懷上,她突然這個反應,宸王以為是有了。

但季氏心裏卻清楚,她的月事才幹淨沒兩天呢。

只是過于悶熱,沒甚胃口罷了。

可此刻,季氏忽然心生一計,她站起身,對太妃行禮,“婆母,妾身身子不适,就先回去歇着了。”

太妃眸中掠過一抹異色,但并未表露出來,神色如常,只道:“去吧去吧。”

宸王心中歡喜了,也起身,“母妃,兒子送她回去。”

太妃唇角一扯,無疑是譏諷之色,擺擺手,不多看他一眼。

季氏把一切看在眼裏,對傅時厲更是痛恨。

她走出堂屋,宸王立刻上前攙扶,“你可是……有了?”

季氏不承認,但也不否認,只含羞一笑,“妾身又讓王爺憂心了。”

宸王立刻笑得合不攏嘴,對季氏更是喜愛。

午膳結束後,傅時厲陪着太妃看了一會佛經才離開。

他殺戮太重,也是個禮佛之人。

獸爐裏的檀香袅袅浮起,太妃透過一層薄煙,目睹着傅時厲的背影,眼神發亮,“我的厲兒,後腦勺也生得比旁人好看。”

心腹婢女紫言,“……”

太妃這護犢之心有些重了啊。

這時,紫言垂眸回禀了一事,道:“太妃,王妃她并非有孕,此事方才已經調查清楚,只是不明白王妃為何會突然如此。”

太妃冷笑一聲,“還能為何?不過就是些小把戲。我在後宮待了數十年可不是白待的。且随她去,等到時機成熟,她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紫言立刻了然了。

王妃是打算借助假孕,做一樁“大事”。

而太妃索性就将計就計。

可真是山外有山啊。

這廂,傅時厲從春暖閣出來,正往清雅居的方向而去。

在千步廊下碰見了一人。

不是旁人,正是午膳半途離開的宸王。

自以為又要當爹的宸王,一門心思只想護着季氏母子幾人,對一身戾氣的傅時厲沒有任何好臉色。

傅時厲沒打算行禮,正徑直而過,宸王雙手朝後,沒有感受到半點尊重,頓時就氣煞了,“站住!”

傅時厲駐足,側過臉,眼神凜然冷冽,“何事?”

宸王被這一個眼神掃過,立刻莫名其妙就變得底氣不足。

頓了頓,宸王倚老賣老,為了有點底氣,他颔首,“你回京也有幾日了,本王聽聞法華寺因你着了火?不要忘了你母族曾經幹過什麽事?若非是你祖母當初救你回來,你以為你能有今日?你凡事都要低調內斂,莫要再給宸王府找麻煩!”

宸王說了一大堆,皆是指責之意。

十八年未見,似乎毫無父子情義。

宸王也不問問,他到底受過多少傷,回府後是否住的慣。

罷了,何必在意這些?

傅時厲未置一言,也不把宸王放在眼裏,徑直往前走。

見狀,宸王受到了莫大的輕視,伸手試圖去抓住傅時厲,然而,下一刻傅時厲揮袖避開。

他僅此一個動作,可宸王卻仿佛被一股大力揮開,他連連後退,險些跌倒。

直到後退了三四步之後,才勉強穩住。

宸王喉結滾了滾,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的傅時厲,有股莫名的後怕。

尤其是傅時厲的那雙眼,深邃如海,宛若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時厲随了他趙家的娘舅們,一個個都骁勇悍将,完全不像他。

宸王心驚了一下,這小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七歲的男童,再不是他能輕易擡腳踢開的人了。

傅時厲駐足,他轉過身,腦子裏回放着七歲那年,祖母将他從趙家帶回來,卻又被眼前這個男子用腳踹開,他當場吐了一口血。

而今回想,強大當真是一樁好事。

他再無需看任何人臉色。

傅時厲的眼神,幽深暗沉。

單單被他盯着,宸王又差點後退。

傅時厲開口,“父王到底在怕什麽?”

宸王一驚,“你、你……這是何意?”

傅時厲語氣更冷,“若是心中無鬼,何故如此?”

宸王頓覺口幹舌燥,“懶得與你多說!對了,你與太師府的那個五娘子又是怎麽一回事?”

他試圖用蘇五娘子的事,壓制傅時厲一頭。

可誰知,傅時厲卻忽然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像突然變了一個人,有些邪惡,“與父王何幹?”

宸王無話可說了,他只覺得哪怕多待片刻鐘,這大逆不道的臭小子就會對他下手了。

宸王揮袖,“哼!你好自為之!”

傅時厲也直接轉身,仿佛根本不把宸王當回事。

方才的小插曲,在他看來,壓根不算什麽。

宸王卻是一陣心驚,走了幾步之後,回頭看了一眼,已不見了傅時厲的蹤跡,他才擡手給自己順了順氣。

無疑,宸王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他很不喜這種感覺。

傅時厲回到清雅居,就在亭臺下看書。

這座清雅居是太妃親自監督下人歸置,處處靜怡。

眼下正值花木葳蕤的時節,牆角養了幾盆睡蓮,偶有蟲鳴。

傅時厲心境平和。

宸王的挑釁,沒有在他心裏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

大抵是半分不在意,故此,毫無影響。

落九天過來時,傅時厲手中的書冊已看了一小半。他資質過人,過目不忘。除卻超高的武藝之外,與他方面也出類拔萃。

落九天手裏提着一盅荷葉粥,“将軍,您瞧,這是京城最近很受追捧的荷葉粥,是蘇五娘子的一片心意。蘇五娘子還說,她正忙着把她已故娘親的嫁妝要回來,屆時她就有錢……會時常給将軍您買好吃的。”

落九天話音剛落,傅時厲放下書冊,胳膊肘抵在石案上,手指掐着眉心,阖眸養神。

不知為何,忽然就看不進去書了。

那個小娘子,還真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落九天擱下荷葉粥,緩緩退下。

多好的小娘子啊,一門心思為了将軍呢。

就連自己娘親的嫁妝都算計上了。→_→

作者有話說:

蘇念安:世子,等我有錢了,天天給你買好吃的。

傅時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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