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安陽侯親自來到了廂院, 見傅時厲正站在廊下負手而立,身側兩步開外的地方還站着一個小娘子。

傅時厲英偉俊挺、自帶貴氣;而小娘子則是靈氣逼人、清媚可人。

看上去像是一對璧人,莫名相配。

前陣子, 傅時厲班師回朝那日, 蘇五娘子當街朝着他投擲了一只大蘿蔔。

此事, 滿城皆知。

再加上,安陽侯曾經見過蘇念安的母親,影響深刻。

故此, 安陽侯一眼就猜出蘇念安的身份,他多看了蘇念安一眼,這便徑直朝着傅時厲走來,在三步開外的地方站立, 客客氣氣道:“傅世子, 可有大礙?本侯定會徹查今日刺殺一事,會盡快給傅世子一個交代!簡直豈有此理,膽敢在我侯府對貴客做行刺之事!”

安陽侯擡袖擦了一把額頭的汗。

殺手是在他府中出現,且傅時厲也是在他府上受傷, 他仿佛怎麽都逃不了嫌疑。

傅時厲提前好幾日就知道有人要暗殺他, 也知幕後之人是誰。

他忽然笑了笑。

這笑意在他過分清冷無溫的臉上,着實不太協調。

安陽侯一僵, 腿都開始顫了。

傅時厲能感知到他紊亂的氣息。

就這麽怕他?明明沒做虧心事,何故如此?他很可怕麽?

那為何小娘子不怕他?

傅時厲心中稍作思量,他對安陽侯道:“侯爺, 你做事, 我放心。不過, 這些殺手屍體和剩餘的活口, 我想帶回去, 不知侯爺是否答應?”

戰神這麽好說話的麽?

語氣還有些溫柔……

甚是通情達理。

安陽侯愣了又愣,連忙應下,“好好好!一切都聽傅世子安排!”

傅時厲又笑了笑,“魏兄中毒未醒,不知可否暫時留在貴府療傷?我這就入宮去給他求藥。”

安陽侯萬沒想到,傳聞中嗜血如狂的戰神殿下,還是個如此重情重義之人。

當下,安陽侯就點頭稱許,“本侯定命人好生照料魏公子!”

傅時厲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側的蘇念安,明知這個小娘子一肚子花花腸子,他還是沒有猶豫,當下就決定即刻入宮讨要血靈芝。

而蘇念安卻只以為,傅時厲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魏子初。

傅時厲前腳剛離開,太妃就過來了。

她老人家只是帶人送來了補品,并沒有進屋探望魏子初。

她是個開明之人,眼下對魏子初談不上恨。

人家魏公子都能為了愛孫付出性命了,她如何還能用世俗的眼光看待魏公子?

太妃見蘇念安站在廊下,走上前抓住了她的小手,越看蘇念安越是滿意。她着實不明白,愛孫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為何喜歡藍顏,卻無視紅顏?

嬌嬌軟軟的小娘子,難道還不夠可人麽?

蘇念安見太妃一臉憂愁,關切一問,“太妃娘娘,您這是怎麽了?可是擔心我表哥?傅世子說,他定會救我表哥,咱們要相信傅世子。”

太妃又是悠悠一聲長嘆,“好孩子,你……覺得厲兒是個好人麽?”

蘇念安點頭如搗蒜。

太妃又問,“那,你表哥呢?”

蘇念安毫無猶豫,“表哥也是個極好的人。”

太妃愣了一下,這個傻丫頭,她該不會……

太妃好奇心作祟,盯着蘇念安問道:“丫頭啊,你可希望,厲兒與你表哥都能常伴你左右麽?”

蘇念安先是一愣,太妃這叫什麽話?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不過,無論是未來夫君,亦或是表哥,都是她最為重要之人。

往後餘生,她當然希望,能時常看到他們。

蘇念安誠實的點了點頭。

太妃深呼吸,看着蘇念安的神色透着一股刮目相看的意味。

罷了罷了,小娘子都能接受,她一個老人家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斷袖自古有之。貴族之中,不少達官貴人圈養男/寵,但也不影響他們娶妻生子呀。

太妃陰郁了好幾日的心情,仿佛被蘇念安安撫到了。

太妃拉着蘇念安的小手,舍不得放開,“丫頭,可真是委屈你了。”

蘇念安,“……”

說實話,她沒聽懂。但還是露出了不失禮數的微笑。

傅時厲在安陽侯府被刺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宣帝的耳朵裏。

等到探子禀報完,龍椅上的宣帝神色莫名複雜。

“也就是說,傅時厲無恙,青州魏家的長公子卻中毒了。”宣帝确認道。

探子如實答話,“回皇上,正是如此。”

宣帝眉心微擰,青州魏家那小子,還真是把傅時厲視作知己了。

傅時厲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能在如此短暫的時日之內,就讓魏子初死心塌地?

青州魏家祖輩出了好幾位名臣,但這幾代沒落了,魏家子嗣沉迷學問,一直在青州安居樂業,早已遠離廟堂。

傅時厲沒有任何理由拉攏魏家。

想不通啊,想不通。

就在宣帝沉浸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宦臣上前禀報,“皇上,傅世子有要事求見。”

宣帝劍眉一挑。

說曹操,曹操就到。

傅時厲此刻面聖是為了何事?

宣帝揮手,“讓他進殿。”

宦官手持拂塵,立刻去殿外請人。

傅時厲款步而來,胳膊上的劍傷已經包紮,看不出受過傷的樣子。

他行至禦前,行了跪拜大禮。

宣帝打量着他,因着傅時厲今日着一身玄色錦緞衣袍,衣料/色/深,血漬沾染在衣裳上,看不出來。

但隐約之中,宣帝嗅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宣帝面不改色,“時厲,速速起身吧。”

傅時厲擡首,卻沒有站起來,“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宣帝與宸王是同父異母的手足。

按着輩分,傅時厲應喚宣帝一聲皇叔。

但他并沒有。

而在宣帝眼中,傅時厲像極了他的娘舅們,與其說他是皇家子嗣,他更像趙氏一族的人。

宣帝收斂眸中異色,笑道:“時厲啊,你與皇叔何須這般客氣,有什麽事就不妨直言。”

傅時厲将遇刺一事,言簡意赅的說了一遍。

其實,他心裏清楚,宣帝必然已經知曉。

言罷,傅時厲神色鄭重,道:“皇上,魏兄為了救臣,已是昏迷不醒,臣手下的郎中給他看過診,若是沒有血靈芝做藥引,魏兄他必死無疑。魏兄是為了救臣才中毒,臣懇請皇上将血靈芝賜給臣!”

一言至此,傅時厲再度行禮。

宣帝眼中掠過一抹異色。

原來是為了給青州魏家那小子讨藥來的。

傅時厲讨藥的理由甚是合理。畢竟,魏子初豁出性命,就是為了救他。

男兒大丈夫,又豈會讓自己的救命恩人死去呢?

宣帝沒有任何拒絕的機會。

加之,魏子初的确是昏迷不醒了,此事,安陽侯府的所有賓客都可以作證。

青州魏家,不足為懼。

宣帝一口應下,“好!那魏子初舍命相救,時厲,你救他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傅時厲擡首,“臣,謝皇上。”

傅時厲順利拿到了血靈芝。

過程比他所預料的,還要順遂。

傅時厲并沒有直接回宸王府,而是去了一趟安陽侯府,讓葉青親自驗證了血靈芝的真僞之後,傅時厲才徹底放下心。

葉青捧着一朵湯碗大的血靈芝,眼睛發亮,笑着說,“将軍,這枚血靈芝,咱們可以做出數枚解毒丸,除了可以救蘇五娘子之外,還可以留着慢慢用。”

傅時厲唇角一抽。

他為何要慢慢用?

葉青也意識到自己的嘴巴太快了,立刻掌嘴一下,這才憨笑,道:“我的意思是,這是好東西,留在身上,有備無患。”

傅時厲素來不喜多管閑事,卻多言了一句,“盡快煉制成藥丸。”

葉青讪了讪,“曉得了!曉得了!将軍是擔心小娘子了。人家魏公子還在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呢,将軍怎麽也不關心一下。”

傅時厲眸色一沉,眸光輕飄飄的瞥了一眼葉青,“……閉嘴。”

葉青是神醫之徒,也擅制/藥。

一天一夜之後,十幾顆紅彤彤的藥丸就制出來了。

葉青自己留了一顆,其餘皆老老實實交到了傅時厲手上。

傅時厲看着手中的解毒丸,叫住了葉青,“站住。”

葉青猛然回過頭來,“将軍,怎麽了?”

傅時厲自己不便去給蘇念安送藥,他需要一個合适人,并且以合适的理由,讓蘇念安服下解毒丸。

傅時厲從瓷瓶中倒出一顆紅色解毒丸,“送去蘇府。”

他言簡意赅。

葉青卻是明明白白了,他問道:“那魏公子呢?他中毒不深,我倒是可以讓他醒來,并已湯藥清毒。不過,若是魏公子服用藥丸,會康複的更快。咱們……需要給魏公子也留一顆麽?”

葉青話音剛落,傅時厲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不必了,魏兄可以自己恢複。”

葉青,“……”

這樣對待情敵真的好麽?

将軍,您的格局呢?

真男人,不應該大度一點麽?

葉青讪讪退下,先去了一趟蘇府,以“美容護膚”為由,哄騙了蘇念安當場吞下了一顆解毒丸。

完成任務的葉青,又找了借口去給蘇櫻把脈。

在蘇府待了半天,葉青才慢慢吞吞去了安陽侯府。

可憐的魏子初已經躺了一天一夜之久,葉青給他施針,讓他蘇醒過來,并且謊稱道:“魏公子,你已無大礙,自行回去歇着就行了。是我家将軍去皇宮讨要了血靈芝,才救了魏公子一命。”

魏子初雲裏霧裏,還沒徹底清醒過來,過了片刻,所有記憶湧上來,他才想起一切。

他支棱起身子,只覺得渾身無力,頭重腳輕,魏子初有些不可置信,啞聲說,“葉先生,我……當真無事?可我為何如此虛弱?”

不給他多開幾副藥麽?

他總覺得,自己還需要吃藥啊!

葉青一本正經胡扯,“魏公子當真無恙,過幾天就能好了。”

這也是實話。

魏子初的毒沒有傷及內腹,而且昨日,葉青用銀針幫他阻礙了毒素在體內流動。

修養幾日,便能康複。

但如果服用藥物,他可以康複的更快。

可誰讓魏子初是将軍的情敵呢?

将軍沒有直接殺了魏子初,已經是仁至義盡。

情敵對情敵,那是分外仇視啊。

魏子初揉着後脖頸,到了這一刻,他早已後悔了。

他到底是哪來的勇氣,敢直接給傅時厲把/毒/血/吸/出來?

魏子初從安陽侯府離開之時,安陽侯親自護送,穆元景也一路同行。

另外,宸王府那邊,太妃命人又送了大批補藥。

除卻補藥之外,還有衣裳、布料、金銀。

魏子初重新回到蘇府,看着廂院中堆着的賜品,他一臉空白。

不過,細一想,大概是太妃感謝他救了傅時厲吧。

當日,魏子初只覺得頭昏不已,又躺下繼續睡覺。

辰光殿,飛檐鬥拱、亭臺水榭。

假山頂的八角亭之內,一錦衣男子眯了眯眼,看向一旁心腹,笑了,“那魏子初竟然醒了,看來血靈芝管用了。”

五皇子搖頭失笑。

傅時厲拿血靈芝救一個區區青州魏家的大公子,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不過,經歷此事,他倒是知道了傅時厲的軟肋了。

不成想,殺伐果決、血飲疆場的戰神,竟還是個“性情中人”。

心腹男子約莫而立之年,容貌還算周正,卻生了一雙三角眼,面相不善,姓周,名廣。

周廣給五皇子續了茶,問道:“殿下,你此番試探傅時厲,是為了證明什麽?”

五皇子笑笑,“純粹好奇使然。不過,傅時厲當真有幾分實力,以先生看,此人可否為我所用?”

周廣稍作思忖,“殿下,越是勇猛之将,越是危險。傅時厲的确實力過人,就怕不好控制。”

失控的雄獅,會造成極其可怖的殺傷力。

五皇子一邊品茗,一邊笑了笑,“先生不是常說,不得虎穴,焉得虎子麽?我倒是覺得,傅時厲可以拉攏。”

周廣沒有反駁,但也沒有贊同。

因着他的注意力被一個不遠處的女子吸引了。

只見女子從遠處夾道走來,一身粉色宮裝,身段娉婷婀娜,十七歲的光景,正好是女子芳華正好時。

這個年紀的女子,但凡稍稍打扮,也能讓人眼前一亮。

何況,蘇允君是蘇老太太一手栽培,這十七年來都是按着皇家婦的身份培養,處處彰顯貴氣。

周廣收斂目光,起身抱拳作揖,“殿下,我先退下了。”

五皇子眸中掠過一絲異色。

表妹哪裏都好,也是個美人,溫柔小意,叫人沉迷。

但……

他想要娶的女子,不能僅僅是個美人。

他起初也很喜歡蘇允君,可這半年以來,卻是不如之前熱情了。

大抵是人性作祟,越是容易得到的東西,就越是不覺珍貴。

周廣離開之前,道了一句,“殿下,皇太後已在籌備您與太子的婚事,您的正妃與側妃人選都還空置着,是時候決定了。”

五皇子心中了然。

倒不是他吃着碗裏看着鍋裏的。

而是,婚姻大事,可讓他事半功倍。

娶誰,是個關鍵。

作者有話說:

吃瓜群衆甲乙丙丁:傅世子對魏公子,是真心的!

魏子初:!!!神他麽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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