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傅時厲神色肅重, 俊挺的眉目微微鎖着,仿佛正思量着什麽家國大事。

但唯有傅時厲自己心裏清楚,他腦中正浮想聯翩着甚麽旖旎畫面。

在他看來, 蘇小娘子的身段無人能及, 若像林中二人那般抱在懷中, 不知她會不會被自己掐暈過去……

宮婢端上一副新茶盞,太子親自給傅時厲到茶,“傅世子, 且飲。”

傅時厲在涼亭下的石杌落座,思緒稍稍回籠,接過茶盞,“多謝殿下。”

傅氏皇族中的男子, 皆是相貌俊美。

但傅時厲不僅僅像傅氏皇族中人, 還随了趙家男兒的硬朗,俊美之餘,是铮铮鐵漢的英偉之姿。

戰神坐姿筆直,他單單是坐在那裏, 也比旁人矜貴, 氣度卓然。

便是儲君太子,也難遮他的鋒芒。

太子笑了笑, “傅世子,你可查清了上回暗殺你的幕後黑手是誰人?該不會查到孤頭上了吧?”

太子打趣道,随即苦澀一笑。

幾位皇子都是差不多時間出生, 再有一年多就要弱冠, 且除卻他之外, 皇子們背後皆是母族勢力龐大。

哪一個皇子會沒有野心?

但凡傅氏血統的皇嗣, 誰又不想争一争?

傅時厲如實點頭, “嗯,殿下猜中了,我的确查到了殿下頭上。”

傅時厲言罷,放下杯盞,從袖中取出了那塊東宮标識,說道:“殿下請過目,這便是從殺手身上搜羅下來的。”

太子接過标識,左右看了看,忽然輕蔑一笑,“這贗品打造的,倒也甚是精致。”

崔太傅也接過标識看了看,無奈搖頭嘆氣,“時厲啊,幸好你為人謹慎,沒有中計。此番暗殺你之人,絕非太子。是有些人,別有心機啊!”

傅時厲眸光半斂,重新端起杯盞,看着盞中浮浮沉沉的老君山,他淡淡啓齒,“先生放心,我自是明白的。”

崔太傅長舒了口氣,“那就好。”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兩個學生,自相殘殺。

太子讪讪,他亦不想與傅時厲為敵。

他已是四面環敵,這些年委實是艱難度日。

自古以來,鮮少有儲君能活着坐上那個位置。多數時候,還沒熬到問鼎帝位,就已經被搞死了。

所謂儲君,就是個靶子。

故此,太子才想求得庇佑。

其他幾位皇兄皇弟,都不敢接近傅時厲,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太子笑了笑,仿佛是無意間提起一樁事,“傅世子,那蘇家五娘子當真愛慕于你麽?她現在可還在繼續追求你?孤無意中從皇祖母那裏得知,蘇五娘子也在此次選秀名單之中呢。”

蘇家是不可能為他所用的,故此,他不會要蘇家女。他只是提醒傅時厲,想做一次好人罷了。

聞言,傅時厲神色微不可見的一滞。

但很快就看不出任何端倪。

即便太子想要窺探他的心思,也難以捉摸。

不過,話說回來,太子也不信傅時厲會在意一個小娘子,倒是近日來有關魏公子與傅時厲的傳聞,在京都城愈演愈烈。

太子狐疑。

難道……

傅時厲當真是“那條道”上的人?

今日,傅時厲既然願意來東宮一趟,便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太子此人大大咧咧,雖是壞,但壞的十分光明磊落。

崔太傅也看着傅時厲,見他并不在意蘇五娘子,看似無意道了一句,“時厲,我崔家倒是有一适婚嫡出孫女,你如今二十有五,也該成家了,你若是願意,為師可将孫女許給你。”

崔太傅并不想高攀皇室。

傅時厲是他真心實意疼愛的晚輩,崔太傅這才舍得把孫女許給他。

傅時厲捏着杯盞的手指一緊。

他忽然意識到一樁事。

他與蘇念安,都到了成婚的年紀了。

縱使,他如今暫無婚配的打算,可女大不中留。蘇念安遲早要許人。他自己倒是可以再等幾年,但蘇念安不行。

他能讓那個小娘子嫁給旁人麽?

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傅時厲立刻就有了答案。

但軟肋,不能露出來啊。

傅時厲眉心緊擰,并不想耽擱崔太傅的孫女,面無他色,道:“先生,我暫時……并無娶妻打算,也從未見過崔家小娘子,承蒙先生厚愛了。”

他這是婉拒。

聞言,崔太傅只是笑笑,也不強求。

這時,傅時厲便直言問道:“不知太子殿下此番宣我入宮,是有何事?”他不是一個喜歡閑聊之人,遂,有事說事。

太子與崔太傅對視了一眼。

太子沉/吟一聲,不再隐瞞了,道:“傅世子,你與孤也是堂親,算起來,你是孤的堂兄。孤有一事相求。”

傅時厲眉目平靜,“殿下可直說。”

太子似是很無奈,如實說:“傅世子,你可否幫孤尋找一人。他是孤的琴師,三日之前被人從長安街擄走了,他對孤而言十分重要,孤的心情,你應當能夠理解。”

傅時厲,“……”

一個琴師?

他為何會理解?

傅時厲沒有多問,直道:“殿下手中可有琴師畫冊,以及琴師的一些詳細線索?”

太子立刻叫人拿來了畫冊,并将琴師的一切都告知了傅時厲。

但傅時厲翻開相冊,看見畫中人袒/胸/露/乳/.之态時,饒是清冷如戰神,也愣是怔了一下。

随即,傅時厲收起畫冊,目不斜視,試圖将方才映入眼簾的畫面揮之腦後,“殿下……我知道了。”

真真是污了眼了。

傅時厲沒有在東宮久留,他離開之時,太子反複交代:“傅世子,你可定要找回孤的琴師,無論如何,保他性命。孤此刻心情,你最能理解。”

他最能理解?

他到底該理解甚麽?

傅時厲既然答應了太子,就定然會做到。

一回到宸王府,傅時厲就交代下去,命人徹底調查太子口中那名琴師的一切信息。從太子嘴裏得到的線索未必都是真的。

暗網開始調查之後,不到半日功夫,有關琴師的一切便調查的清清楚楚。

今年無風少雨,入伏之後,一日比一日酷熱。

傅時厲端坐在亭下的石凳上,聽到探子提及琴師與太子的關系時,傅時厲劍眉一挑,打斷了探子的話,“是情人?”

那琴師分明是個男子!

傅時厲此言一出,立刻就回想起太子在東宮時所言。

太子說,他能理解……

理解太子的斷袖之誼?

傅時厲頓時了然了,他臉色一沉,擡手掐了掐眉心。

這幾日,有關他與魏子初之間不清不楚的關系,也在京都城四處蔓延了開來。

百姓們似乎對斷袖格外關注,且熱切追捧。

尤其是有些女子,談及他與魏子初時,還歡喜不已。

着實叫戰神殿下十分不解。

起初,他根本不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語。

他這樣的人,也從不将是是非非放在眼裏。

但眼下,不知是怎的了,傅時厲總覺得,不可讓謠言繼續下去。

傅時厲揮手,讓探子莫要再繼續禀報琴師的事,直接交代下去,“盡快找到琴師下落,莫要打草驚蛇,把琴師活着救回來。”

對方既然是擄走琴師,而不是直接殺了他,可見就是為了拿琴師要挾太子。

故此,傅時厲有八成把握,可以完成太子的請求。

既然是斷袖……

那太子會娶哪個世家高門女子?

傅時厲又無法控制的想到了這一次的選秀名單。

蘇念安那個小妮子也在名單之中。

傅時厲很不喜歡她參加選秀。

蘇念安既然一開始選擇招惹了他,那就該持之以恒,索性招惹到底。

做人,不能半途而廢!

她這陣子卻不如此前熱情了。

同一時間,蘇府這邊,蘇櫻與魏子初暫未去太學,葉青逮着機會,與蘇櫻一本正經的“胡扯”了好一番話。

同時,葉青也給蘇念安看診了,确保她身子已逐漸康複,葉青便可以回去複命。

蘇念安一直惦記着那種紅色“美膚丸”,遂提出用重金從葉青手裏購置。

葉青神色赧然。那些紅色藥丸可都是血靈芝制出來的。

他身上僅有一顆,其餘的都在将軍那裏。

葉青撓頭,笑着打趣,“蘇五娘子,你有所不知,那種藥丸只有将軍才有,是未來将軍夫人才有資格服用的,我僅有的兩枚,已贈你一枚,另外一枚是要留給意中人的。”

未來将軍夫人……

那不是她自己麽?

蘇念安抿抿嘴,面頰紅了。

葉青,“……”這娘子在浮想聯翩些甚麽?該不會也對将軍有那個意思吧?

這兩人難不成是互相惦記?

嘶……

葉青深呼吸,又覺得自己察覺到了一樁不得了的大事。

當日,葉青回到宸王府,就将自己的“領悟”添油加醋的告知了傅時厲。

葉青一雙葡萄大的眼睛異常炯亮,“将軍,我所言皆屬實,無半字虛假,那蘇五娘子必然還心心念念着你,她大抵是一開始就對将軍你一見傾心,但窮追不舍之後,又礙于面子,這才稍稍腼腆收斂了。以我看來,那小娘子很想嫁給将軍呢。”

傅時厲捏着茶盞的手一頓。

他所飲之茶,是降火茶。

數日被春/夢所擾,再不降火,遲早出事。他已知道蘇念安是個花心小女子,但聽了葉青此言,傅時厲心頭莫名舒坦多了。

她想嫁他?

意願強烈麽?

有多想嫁?

相較之其他公子哥,她到底最喜歡誰?

戰神殿下自是不會去詢問個究竟,但心中難免猜忌。

他面無他色,只淡淡應了一下,“嗯。”

嗯……?是何意啊?

葉青急煞了,伸長了脖子,臉湊近了些,問道:“将軍,既然你與蘇小娘子兩情相悅,那将軍還顧慮甚麽?”

此言一出,葉青就後悔了。

他精致的小臉一沉。

還能顧慮甚麽?

血海深仇還沒報呢。

傅時厲沒答話,眼神暗了幾分,像在出神。

他與蘇念安兩情相悅了?

為何會如此?

戰神殿下哪裏會想到,他回京都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莫名其妙陷入了男女情愛之中……

又過了兩日,蘇櫻與魏子初終于可以順利入太學了。

魏子初休養了好幾天,體內餘毒已完全清除,人也恢複如初。

他到了此刻還以為,自己之所以能夠蘇醒,全是因着傅時厲去宣帝面前讨要了血靈芝。

魏大公子當真覺得,他服用了血靈芝。

傅時厲,也不算是個惡人。

但那次在安陽侯府替傅時厲/吸/掉毒血一事,無疑成了他畢生的恥辱。

魏子初恢複清醒之後,一直強裝鎮定。

只要自己內心足夠強大,外界就沒有任何聲音能夠影響到他。

魏子初表面依舊如玉春風、笑意風流。可天知道,每次有人朝着他投來好奇目光之時,他內心幾乎能掀起三層浪。

每每入夜想到自己在大庭廣衆之下,親自用嘴,給傅時厲吸/.毒血,他就徹夜難眠。

仿佛這一世英明已毀,人生之路再無光明可言。

這一大清早,蘇府就備好了束脩之禮。

今日是蘇櫻與魏子初一同前去太學,拜見恩師的日子。

兩位文弱、白皙、秀美的美男子,選擇了乘坐馬車出行。

魏子初更是一改風風火火的習慣,完全躲在了馬車內。

沒臉見人吶。

蘇櫻似是猜出他的心思,笑了笑,試圖寬慰道:“那個,表弟,過去之事,你無需再計較。男兒大丈夫,志在四方。”

聞言,魏子初保持着得體笑意。

仿佛根本沒聽懂。

對!就直接裝作聽不懂。

他豈會是那種拘小節之人?

大男子,自然是敢作敢當。

他那日是救人,又不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何故畏畏縮縮?顯得他甚是心虛似的。

傅時厲都不心虛,他心虛甚麽?

魏子初笑着說,“表兄,你這是何意?我自然明白,男兒志在四方。”

只要他自己不尴尬,天下就無人可以令他尴尬。

蘇櫻還能說什麽呢?他看出了魏子初在強顏歡笑。既然魏子初要面子,那他就不捅破窗戶紙了。

蘇櫻一臉善意,“沒什麽,我只是随口一說。”

魏子初嗔了他一眼,“蘇櫻,你我馬上就要去太學,日後便不能再随口說話了,君子需甚言吶。”

蘇櫻,“……”表弟,你高興就成。

作者有話說:

魏子初:我想回家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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