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就親一下。”

小娘子的戲言在傅時厲腦子裏不斷重複。

他親過她, 是在夢裏。

那般真切熱烈。

傅時厲甚至于還記得所有細節,那溫軟沁甜的滋味,是他無數次午夜夢回時所渴望的。

男人一動也沒動。

所謂, 敵不動我不動。

換做是旁人, 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如此近距離的挨着他, 早就被他一掌推開。

但蘇念安不同。

她大膽放肆,像冬日裏的一團火苗,灼灼生輝。

兩個人的臉近在咫尺, 能看見彼此瞳仁中的自己,蘇念安唇角含笑,眼神真切,仿佛剛才根本不是玩笑話。

她的粉唇動了動, 眼看着就要碰觸到傅時厲的唇, 她已是歡喜雀躍。

就親一下吧。

大膽一些。

上輩子她苦等了九年的人就在眼前了。

傅時厲也似乎在靜靜期待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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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給她機會,想看她究竟有多大膽。

就在兩人即将唇瓣相觸時,月門處傳來一聲驚叫,“啊呀——”

太妃被狂喜沖昏了頭。

她看見了什麽?!

小娘子和愛孫在作甚?

積壓在太妃心頭數日的陰霾, 在這一刻如同剝開雲層見旭日。

傅時厲忽然身子緊繃, 他從錦杌上豁然起身,望向了月門處, “祖母。”

太妃喜笑顏開,她真想讓小娘子和愛孫繼續下來。

她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聽聞有小娘子登門,她便火速趕來了, 誰又能料到小娘子和愛孫會進展的如此之快。

不過, 即便進展快, 太妃還是嫌慢了。

愛孫二十有五, 這個年紀的京都公子哥, 早就是妻妾成群,兒女饒膝。

也不曉得最近有沒有好日子……

太妃把納吉、納征、請期、迎親的日子也考慮到了。

若是三年抱兩的話,傅時厲還得到二十八歲,才能有一雙兒女。

看來,必須加速啊!

太妃走了過來,上前拉住了蘇念安的小手,笑得合不攏嘴,“丫頭啊,厲兒可有欺負你?他膽敢欺負,我定不會饒恕他!”

蘇念安知道太妃疼她。

只可惜,上輩子她過于孱弱,身子骨也一直不見好,沒能護着太妃。

太妃好端端的身子骨,又豈會突然暴斃呢。

這其中,定有緣由。

這輩子,蘇念安暗暗發誓,宸王府的魑魅魍魉,一個也逃不了!

蘇念安莞爾,嬌嗔,“太妃呀,世子他總是過于冷漠。”

傅時厲,“……”他不該冷漠麽?他與她之間本就毫無關系。

太妃怒視了自己的親孫子,又轉而哄小娘子,笑着說,“厲兒就是這副嘴臉,其實是個心地善良之人。”

蘇念安流露出惋惜意味。

她很會利用機會,也不管是否是小心機作祟,故意在太妃跟前嘀咕,“太妃娘娘,我過幾日就要入宮了,聽說是要參加選秀,可我……”

她欲言又止,一雙含情桃花眼說紅就紅了。

便是這般眼眶微紅,更是會讓人憐惜不已。

她雖是話沒說完,但所要表達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她眨眨眼,可憐兮兮的看着太妃。

太妃的心都要碎了。

好不容易盼來的孫媳婦,她豈會輕易放手?

太妃即刻又瞪向傅時厲。

傅時厲,“……”

愛孫就是一塊木魚疙瘩,關鍵時候還得她自己出馬。

太妃拉着蘇念安的小手,越看這丫頭越是覺得養眼,如此水靈清媚的小娘子,豈會不招人喜歡?

太妃也很長詫異,自己的孫子竟然能一直當柳下惠。

不得不說,就連太妃也敬佩傅時厲的定力。

太妃問蘇念安,“丫頭,告訴我,你是什麽想法?你別怕,我老人家給你做主。”

太妃在皇太後跟前還有幾分薄面,當初一起宮鬥時,還曾是聯盟,若是太妃去向皇太後要一個小娘子當孫媳婦,皇太後不會拒絕。

蘇念安就等着太妃這句話了。

她自重生以來,已經足夠直接,再不擔心臉面的事。

蘇念安桃花眼瞥了一眼傅時厲,見傅時厲眉目陰沉沉的,但細一看,他耳垂紅了。蘇念安這才對太妃道:“太妃,傅世子于我有恩,我想……往後餘生陪在他身邊。”

哪來的什麽大恩?以至于要以身相許?

血靈芝的事,她根本不知情。

傅時厲劍眉一抖,他知道,這小娘子是故意這般說。

她真的想嫁給他?那為何又撩撥其他男子?

傅時厲暫未打算娶妻。

他生死不定,還有太多事沒有去做,不想拖家帶口。

人一旦有了軟肋,諸多事情不便去辦。

太妃一聽這話,立刻高興了,“好啊!好啊!厲兒雖不茍言笑,可實則人好着呢,你瞧他的身段、樣貌,哪一樣不是頂好的。”

蘇念安深以為然,“那是自然,我從未見過比傅世子還優質的男子。”

傅時厲,“……”他還在場,她二人就不能稍作收斂?

太妃心意已決,當場做了決定,“丫頭別怕,我會同皇太後讨個人情,把你從選秀名單中剔除出來。我就同太後說……”

太妃瞄了一眼傅時厲,這才繼續道:“我同太後說,你與厲兒早已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如此可好?”

蘇念安小手捂唇,噗嗤一笑,羞答答的點了點頭。

竟是毫不遮掩。

傅時厲胸膛微微起伏。

情投意合?

還兩情相悅?

真的麽?

戰神殿下無言反駁。

可他自己又無法置信。

扪心自問,他對這個小娘子的确有了不該有的心思,但他只以為是情/欲/作祟。

傅時厲沒說話,蘇念安就全當他是默認了。

蘇念安在宸王府吃了午膳才離開。

太妃與傅時厲單獨說話。

午後日頭灼燙,傅時厲剛落座,鼻頭就溢出血來,太妃見狀,大吃一驚,“厲兒啊!你……”

太妃指了指傅時厲,“你也太不愛惜自個人的身子了,都到了這份上了,你還打算當多久的柳下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看上人家小娘子了!日後休要裝作無情無義,聽我的準沒錯,盡快把婚事定下來,年底就成婚!”

傅時厲擦了把鼻血,那條帕子是蘇念安的,上次用過之後,就一直放在身上。

太妃眼尖,一眼就看出是女兒家的帕子,笑着說,“厲兒,你還不承認,你就是看上她了。”

傅時厲無言反駁,也不打算反駁了。

放手麽?

他明确自己舍不得。

平生第一次渴望得到一樣東西。

傅時厲慢條斯理擦拭鼻血,随後又将帕子藏入袖中。

天知道,他為何會在短短不到兩個月之內,就被一個小娘子給迷惑了……?

被/色/所迷?

傅時厲自己甚是費解。

一旁的落九天幾人面面相觑。

他們可是親眼看見将軍不久之前自己清洗帕子呢。→_→

小娘子的東西,果然備受珍惜。

倘若這都不算心悅,他們都不會信了。

太妃又道:“厲兒啊,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我明日就入宮面見皇太後,直接點名,向皇太後把蘇五娘子要過來。”

事已至此,傅時厲還能說什麽,他內心開了一片桃林,表面上風輕雲淡,“祖母,我母親當年的嫁妝,可都還在?”

太妃笑了,“厲兒,你母親只有你一個孩子,嫁妝定然不會落入旁人之手,只要有祖母在,誰敢動你母親的東西?!那季氏不過就是個妾爬上來的續弦,她膽敢肖想!你母親的東西都在我私庫裏呢。”

傅時厲稍作思忖,“莫要寒碜了蘇五娘子。”

太妃可算是明白了,“就等你這句話了,你放心,只要蘇五娘子不嫌棄你,祖母定置辦豐厚聘禮,絕不會虧待了她。”

傅時厲,“……”

他就那麽不值錢麽?

祖母大概是忘了,是小娘子先追求他,盯着他不放的。

翌日一早,太妃就從宸王府出發,去了長壽宮面見太後。

太後得知蘇五娘子與傅時厲兩情相悅,自也不便棒打鴛鴦。

蘇家長房不成器,那五娘子雖生的貌美,可聽說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大抵不适合生養。原本,蘇家五個小娘子當中,至多也只能選中一人,少一個蘇五娘子,也無關緊要。

皇太後到了這把年紀,早就不再嫉恨當初的情敵們。

故人死的死,走得走,能說得上話的人,已經是寥寥無幾。皇太後對太妃笑道:“你放心,既是厲兒看中的小娘子,哀家豈好争搶,那就把她的名字從選秀名單中劃去便是。不過,這名單已經送去禮部了,帝後二人也已經過目,蘇娘子還得入宮走個過場的。”

既然只是走個過場,太妃也就放心了。

太妃回宸王府之後,把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傅時厲,還不忘催促,“等到這次選秀一結束,你就去皇上跟前求娶賜婚聖旨。難得有個小娘子能看上你,你可得抓住機會。”

傅時厲眉目沉沉,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

其實,太妃知道他的一切顧慮,但并沒有揭穿。

傻孩子啊,人生艱難,有個人一同并肩而行,也未免不是好事。

太妃知道傅時厲心中有仇恨,她只想用她自己的方式愛護他。

終于到了貴女門入宮小住的日子。

傅時厲入宮了,他暫任太子少傅,教授太子兵書與武功。

原本,傅時厲可以拒絕,但聽聞蘇念安要入宮小住,他也就來了。

衆人入宮當日,長壽宮設酒饋,宣帝、太子、五皇子等人都到場了。

傅時厲的軍中禁酒,他鮮少飲酒,一杯下腹之後,就自行離席,去了水榭旁吹風。

傅時厲習慣了獨來獨往,他不喜喧嘩,總給人生人勿近之感。

水榭幽靜,花木葳蕤,下面是荷花塘,現下正當綻放。

傅時厲正阖眸假寐,忽然聽到動靜。

而下一刻,他就辨別出了輕微的腳步聲,是女子的腳步。

傅時厲睜開眼,站立未動,直到那小女子拉住了他的錦袍衣角,他才稍稍側過臉。

他對上了一張粉面桃腮的臉蛋。

這張臉蛋的主人,無疑是個标致清媚的小娘子,單單是一雙灼灼桃花眼,也仿佛能夠輕易勾了人的魂魄。

傅時厲看着她,喉結動了動,眸光深沉。

“何事?”男人淡淡道,劍眉微不可見的挑了挑。

蘇念安倒也膽大,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忽然燦漫一笑,歪着腦袋看着男人。

傅時厲的目光從蘇念安那只軟乎乎的小手,移到了她酡紅的臉上。

她喝醉了,似是在壯膽,“世、世子,你府上還缺世子妃麽?你看……我怎麽樣?”

傅時厲劍眉又是一挑,“……”

這是要毛遂自薦?

不得不說,聽到這話,戰神殿下冷硬無溫的臉,有了一絲絲的波瀾。

蘇念安正好捕捉到了他的這一抹神色,“世子,其實,你笑起來更好看,給我笑一個呗。”

傅時厲的劍眉又是陡然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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