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稚醬,要起床嗎?”

溫柔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地叫着他的名字,但聲音卻算不上熟悉。

天守稚有一時的恍惚,睜開眼睛迷蒙地緩了好幾秒才看清加奈的臉。有些茫然地環顧一圈,陌生的房間讓他的意識漸漸回籠。

啊……他離開五條家了,離開……尼醬了。

天守稚有些想哭,但眼皮沉沉的很難受,于是一頭栽進了加奈的懷抱:“加奈,好難受……”

可憐巴巴的樣子一下就擊中了加奈那顆母愛爆棚的心髒,抱住天守稚心疼得不行。

加奈是前幾天才來到天守家的,在見到天守稚之前,只聽說她要照顧的孩子是因為頑劣闖了大禍所以被家族抛棄的小兒子。見到天守稚之前,她還在擔心能不能和這樣的孩子相處好,內心十分忐忑。

然而這樣的擔心和忐忑在見到天守稚的瞬間就被抛到腦後了。

年幼的孩子睜着一雙漂亮的異色瞳不安地躲在人後,小。嘴緊張地抿着,泛着水光的眼瞳裏滿是忐忑,他沒有去抓着送他過來的大人,而是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角。

頭發和衣服上到處是泥巴和枯葉,鞋子幹淨得和整個人格格不入,如果不是那張即便有着泥痕卻依然能看出白嫩精致的臉,不管是誰,見到他都不會認為這是個嚣張跋扈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送天守稚來的人公事公辦地将他交給了別墅的下人,然後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

留下天守稚一個孩子無助又委屈地站在行李箱旁邊,滿臉寫着驚慌與不安。

加奈當時就不行了。等回過神時,已經蹲下身抱住了他。

或許是移情作用,又或許是加奈是除了五條悟外第一個對他釋放出單純善意的人,五條稚格外地黏她。

見到天守稚那雙紅腫的眼睛,加奈沒有低情商地追問怎麽回事,她只是輕輕地用熱毛巾幫他熱敷,照顧他刷牙洗臉又給他擦了藥。天守稚身上的傷口大多是破皮的劃痕,只是小孩皮膚白嫩,紅腫的痕跡格外明顯。

天守稚雖然會自己刷牙洗臉穿衣服,但他很喜歡加奈,所以也乖乖地配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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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巧又可愛的孩子總是讨人喜歡的,加奈差點沒忍住親上去,只是礙于身份,她只能抱抱天守稚,摸摸他的頭發誇獎道:“稚醬真可愛!”

“好了,稚醬我們去吃早飯吧!”加奈雖然溫柔,但幹活上卻很利落,收拾完天守稚,就牽着他的手往廚房去。

加奈很細心,步伐并不快,為了照顧天守稚的小短腿,邁開的步子也刻意地縮小了。

天守稚乖乖地跟着她走,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将手放到了自己的頭頂。

“稚醬,怎麽了嗎?”

天守稚搖搖頭:“沒什麽。”

毫無疑問,加奈和五條悟一點都不一樣。

但是加奈和其他人也不一樣!

秋葉對他很好,從來不打他不罵他,但從來不會給他主動的抱抱。其他人的話……天守稚是有些怕人的。

害怕的怕,人類的人。

作為五條家的異類,五條稚過得并不算好。

但又不能算很差。

加奈……和他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因為可以參考的東西太少,他很難理解這種感情。

“稚少爺,您喜歡喝牛奶嗎?”

西裝革履的精瘦老人和五條家的老管家有點像,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茍,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寫着嚴肅古板,或許是身上那股氣質,讓天守稚不太敢和他說話。

天守稚點點頭,抱着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

早餐很豐盛,有牛奶,玉子燒,小面包,小番茄,還有他昨天晚上說想吃的布丁。

加奈将早餐放到他面前:“井田先生聽說您想吃布丁,昨天晚上練習了好久呢!”井田先生,自然就是老管家了。

天守稚有些意外,偷偷瞄了老管家一眼,然後就被抓包了。

“!!!”

天守稚顯而易見地緊張了起來,然而老管家卻躲着人沖他笑了一下。古板嚴肅的臉因為這一笑舒展開來,整個人的氣質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天守稚那顆突突直跳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這個房子裏的大家,好像都不是那麽可怕。

天守稚有些後知後覺地想到。

別墅很大,但或許是習慣使然,天守稚很少出自己的房間。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天守稚不知道這是哪裏,他只記得自己似乎坐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車。

但毫無疑問,這裏距離五條家已經很遠了。因為院子裏看不到雪,甚至還有花在開放。而五條家所在的京都這段時間都在下雪,五條家的仆從每天掃雪依然有不少地方堆着雪的痕跡。

“小少爺,要下來玩嗎?”

天守家的保安已經習慣了新來的小少爺每天下午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但看着小孩出神發呆的表情,還是心疼,于是揮手想要招呼他下來一起玩。

西式的別墅與日式的住宅不一樣,在五條家的時候,五條稚習慣坐在走廊上靠着柱子等五條悟放學回家。

雖然知道他再怎麽等也等不來最喜歡的那個人,但五條稚還是固執地想要再等一等。

“小少爺?”将天守稚沒反應,年輕的保安又喊了一聲,“只是看着多無趣啊!下來和小花一起玩嘛!”

院子裏種了櫻花玫瑰和各種花,但因為是冬天,大部分的花都不在花期,只有山茶花開得瑰麗奪目。

天守稚條件反射般向後縮了縮脖子,半個腦袋躲到了窗沿下面,寶石般的眼眸怯怯地往下望。

保安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是吓到他了,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

天守稚盯着他不帶任何惡意的笑容發了一會呆,猶豫了一下跳下椅子。

“小少爺,對不起啊,我沒有……”年輕的保安對着窗戶說着自己的歉意,似乎是害怕自己的魯莽讓這個來到陌生環境的孩子更害怕。

然而他的歉還未道完,一個矮小的身影就怯生生地從一樓門口探出半個,小聲地問他:“我可以摘兩朵花嗎?”

驚喜的笑容出現在保安的臉上:“當然可以啦!”

新房子比天守稚想象的好很多,這裏誰也不知道“咒術師”的存在,大家都是平和又善良的普通人。

他們很喜歡天守稚,天守稚也很喜歡他們。

但是……這裏不是他的家。

被厭惡也好,被冷漠對待也罷,只有尼醬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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