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這是個充斥着笨蛋的世界。
充滿野心的笨蛋、被欲-望支配的笨蛋、自以為是的笨蛋、傲慢的笨蛋……總之各種各樣的笨蛋。
一廂情願地将他當成神子供奉起來,自以為是地為他掃清障礙鋪平道路,似乎只要他按照他們的意思走下去,就能順利地登上神壇,然後又莫名自信地認為可以掌控者他的一切。
這種不是笨蛋行為是什麽?
五條悟已經習慣了周圍的空間被無孔不入的笨蛋入侵,偌大的五條家,沒有了五條稚後,已經沒有讓他留戀的什麽東西了。
雖然在這個大宅子生活了五年的時間,但五條悟根本沒什麽親近的人。大人們敬畏又恐懼着和他保持距離,小孩們也将他當成神像一樣只能遠觀的存在。
五條悟完全不覺得有什麽。六眼的通透不僅給他帶來了吹捧和潛力,也将他和這個世界割開了。
非要找個例子形容的話,大概就是海洋館裏的游客和玻璃裏的魚——這樣的關系。
五條悟是玻璃外的游客,五條家的族人是玻璃內的魚。他們之間隔着一個無法跨越的距離,他總是也只能游離在他們的世界之外。
雖然流着相似的血,但五條悟對他們的存在并沒有太多感覺。
只有和他牽着手的稚醬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
五條悟在不斷重複着“我不會離開你”的時候,也是在反複确認五條稚不會離開他。
“笨蛋稚醬,不是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的嗎?”
五條悟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麽他們什麽錯也沒犯,只是想牽住對方的手不放開,怎麽就這麽難呢?
“我只是……想要和稚醬待在一起啊。”僅此而已。
“天守君,不出來和我們一起玩嗎?”鳶紫色頭發的孩子眼尾輕輕上挑,露出的笑容宛如天使降臨可愛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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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天守稚低着腦袋看着自己的腳尖,小聲地說,“今天、今天我有點事情,就不出去玩了。”
男孩是隔壁幸村家的孩子,和他同齡,性格溫柔友善的他前幾天主動邀請天守稚一起玩。
不懂得拒絕人的天守稚稀裏糊塗地就和他熟悉了起來。
沒有社交經驗的天守稚既被動又茫然,但好在幸村精市是個溫柔又強大的孩子,天守稚只需要乖巧地跟着他的步調走就好了。
終于熟悉起來卻見小夥伴又變回了第一天見面時的吞吞吐吐,幸村精市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善解人意地說:“那明天再一起玩吧。”
天守稚張了張嘴,本想說可能明天也不行,但是看着幸村精市溫柔的眼睛,他又說不出口,只能胡亂地點了點頭。
幸村精市注意到,天守稚的視線似乎刻意避開了大門的位置,但他望去看了好幾眼,整潔的大門口什麽也沒有。
幸村精市離開後,天守稚飛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不敢再多看什麽。
這個世界是有着普通人看不到的怪物這樣的東西。
名為咒靈的醜陋怪物從人類的負面情緒中誕生,扭曲的惡意帶着極強的攻擊性,随機地攻擊路過的人,又或是有針對性地攻擊和它們對上視線的人。
天守稚的咒力雖然比普通人多不了多少,但他卻是能看見咒靈的。
五條家是咒術師家族,家族內自然沒有多少咒靈,即便有也很快會被消滅。一直生活在結界內的五條稚更是難有機會見到奇形怪狀的咒靈。
在離開五條家前,他只是知道有咒靈這種東西存在,唯一一次見過的咒靈也是家族內用來測試“可視”能力的蠅頭。
“不要緊的,只是一些游蕩的小咒靈而已,它們很快就會離開的。”天守稚對咒靈的那些“知識”都只是來自五條悟被作業逼瘋的吐槽。
咒靈有等級之分,四級的咒靈和蚊子蒼蠅沒太大區別,雖然對人也有影響,但鬧不出傷人事件,數量最多的也是它們。
特級最強,可以一口氣殺掉好多人。
但不管是四級還是特級,沒有能力祓除它們,就絕對不可以對上視線!會被當成挑釁殺掉的!
再有更多的……天守稚也不太清楚了。因為他被判定沒有咒術師天賦,族內沒人教過他系統的知識。五條悟從未想過五條稚會出現一個面對咒靈的可能,所以也沒教過他怎麽對付咒靈。
“不、不要破産……”
“放假……為什麽還不放假……”
“去死去死去死……”
游蕩着的咒靈長得都不太一樣,有淤泥形态的,有渾身眼珠子的怪東西,也有長發拖地無臉女人。
站在大門口的咒靈是最恐怖的,它看不清形狀,似乎是一團霧氣,偏偏有着一張血紅的大嘴,比天守稚胳膊還粗的四顆大牙黑乎乎地閃着寒光。雖然沒有眼睛,但天守稚一直能感覺到強烈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
好可怕。
天守稚躲在窗簾後,緊張地咬着嘴裏的嫩肉。
明明第一天來的時候,附近只有小小只的蠅頭偶爾飛過,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別墅門前路過的咒靈越來越多。
雖然咒靈的游走特性讓它們僅僅只是路過,不常駐,但越來越密集的咒靈還是讓天守稚不由地害怕起來。
“加奈,我好害怕哦。”天守稚睡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加奈,“它們會留下嗎?”大門口停留了一整天的咒靈讓五條稚的不安達到了峰頂,他鼓起勇氣向加奈求助,“我們需要逃跑嗎?”
尼醬告訴過他,遇到危險的咒靈,第一時間不要想着應該怎麽辦,而是應該怎樣才能逃跑。
沒有戰鬥能力的普通人遇到咒靈攻擊的下場無外乎兩個,一個是死,另一個則是重傷後不治身亡。
從負面情緒中誕生的咒力沒有“善”的概念,它們天生帶着對人類的惡意。沒有咒術師援救生還的幾率是0。
“不要緊的。”加奈不知道天守稚在說些什麽,只當他是小孩子搞不清現實和幻想,“松野大哥哥會保護我們的哦!他很厲害的!”松野,就是那個年輕的陽光保安。
天守稚以為加奈的意思是對方是咒術師,聞言松了一大口氣:“松野大哥好厲害!”五條家內非咒術師才是少數,天守稚自然也以為這個世界是咒術師占大多數。
被加奈安慰的天守稚很快就在加奈溫柔的讀故事聲中進入了夢鄉。
天守稚睡得很不安穩,離開五條家後他的夢境多是淩亂又混亂的碎片,半夜也經常哭着醒來。
然而這一晚,他卻沒做夢。
“咕……”
身體很沉重,想要張口呼吸,水從鼻腔和口腔中灌進,眼皮沉重得睜不開,耳朵也鼓鼓脹脹地出現了耳鳴。
好痛苦……
求生的本能讓天守稚想要掙紮,然而身體卻不停使喚,木愣愣地一動不動,似乎連呼吸也變成了無能為力的大困難事件。
要、要死了嗎?
缺氧導致的窒息讓腦子混亂又空白,眼角擠出晶瑩的淚水,天守稚被困在軀殼裏連痛苦地掙紮也做不到。
尼醬……尼醬……尼醬……
天守稚想到自己還未說出口的“生日快樂”,想到自己和五條悟“要永遠在一起”的約定,想到夢裏自己追逐着對方背影的狼狽,想到了很多很多。
最後變成了——
“尼醬,我好想你啊!我想見你,想和你說話,想你抱抱我……”
然而這樣的願望,只能是奢望了。
“轟——”
“雜碎!”一道森然冰冷的嗓音響起,“想好在地獄裏的忏悔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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