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假象
她記不起他的樣子,也記不起他對她說過的話,但她堅信他是存在的,因為她的眉心還留有他的指尖的觸感,雖然她連他指尖的溫度都想不起了。
那之後,她害怕或是傷心時就會捂着額頭,卻不敢按着眉心,因為如果這麽做了,那人殘留的唯一痕跡也會消失不見。
她本不會向任何人說起他,像是一旦把他說出口,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也會随之流露。
莫耳想,她喜歡這個人也許僅因關于他的記憶,很輕,很淺,輕淺得像一只偶然飛過的蝴蝶,讓自己忍不住一直回想與這只蝴蝶相遇的一幕,想多了,便讓那畫面又多了幾分朦胧……她喜歡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主觀臆想的“他”。
她又想,她的生命中有着那麽多的過客,但她從未對其他記不得的人戀戀不忘,也許她對他一見鐘情了。
可惜她大抵是過分沉醉了,才會連當時他說了什麽都想不起來。
這是她十二年的人生中少有的美好,美好到仿佛只要想起他,千千煩惱絲都能被掃去。她的心思是如此的敏感細膩,以至于心弦難以被拂動的,以至于心弦一旦被拂動,那般漣漪怎麽也無法消去。
醫生說的話不會錯的——她應該理智,她明明一直都是這麽活過來的……
可如果相信了醫生說的話,那麽她又該拿什麽慰藉自己?若是把她的光奪走了,她的世界便只剩下黑暗了……
醫生對焦急的夫婦說:“引起病症的問題大抵是找到了,但精神病并不是那麽輕易就能得,也不是輕易就能好的,我建議留院觀察,也方便治療。”
林湘猶豫:“可是……”她擔心住醫院這種地方會讓莫耳更加害怕。
“我想醫院多少也比家裏安全點,也方便我觀察,讓她盡早康複。”醫生說。
家裏的東西多,利器自然也多,何況家裏也沒有醫生。
想到之前莫耳在廚房差點被菜刀割傷,夫婦倆最終還是答應讓她住院了。
林湘心存疑慮:“可這裏是神經病院,保不準有哪個有傷人傾向的患者……”
莫正銘接過妻子的話道:“單人房,多少錢都可以,我希望我的女兒能單獨住一個病房。”
“可是……我想還是問問莫耳的意見……”醫生私以為相似患者之間的交流是有利的,特別是莫耳這種類型的患者。
他們将目光投向莫耳,卻發現這個長時間低着頭的女孩正在掉眼淚。
林湘的心瞬間就揪緊了——她的女兒,那個即便她和丈夫兩人不得已丢下她、埋頭工作也會笑着說沒關系的女兒,即便被吓壞了也不會哭,即便是“我覺得我有精神病”這樣的話也能說得淡然的女兒竟然哭了……
莫正銘的心也不好受。
我還有爸爸媽媽。
莫耳感受着媽媽柔軟的懷抱和爸爸寬大的手掌。
我本來就有病,精神病的記憶怎麽能信?
她擡起了雙手,但是沒有擦眼淚,而是用手背在額頭處胡亂擦着。
莫耳一個人坐在白色的病房裏,盤腿坐在床上——原本雙親輪流過來陪她,是她拒絕了。
“去工作啊!我一個人可以。”她在病房門口推了兩人一把,并在他們轉過頭回來看她的時候沖他們揮揮手。
“可是……”
“我沒關系的,我已經不怕了。”
“這……”
“真的,我已經習慣了,而且不是還有醫生和護士在麽?有事我會叫人的。”
林湘轉過身,正色道:“不行,我不放心。”
“可我需要私人空間。”莫耳板着臉回答。
這招顯然起了效果,林湘只好認輸。
到最後,莫正銘囑咐:“照顧好自己,有事不要硬撐着。”
“知道了。”
如果真的不想走,三言兩語又怎能把他們勸走?她向來不是最重要的——莫耳自嘲地想。
窗外陽光正盛,但透入玻璃窗的陽光恰恰被樓附近的一棵高木削減了不只一半。
從莫耳的角度看過去,除了樹枝樹葉,她什麽都看不到——不還有在她身近吵吵嚷嚷的“大叔”。
莫耳躺下,把頭埋在被子裏,戴着耳機,将樂曲聲響放到最大,以蓋過他的聲音。
還好她見到的“人”不多。
還好他們只是幻象,看得見摸不到的幻象。
這是住院的第四天,她每天的生活除吃喝拉撒睡之外只有看書、發呆、吃藥似乎也無事可幹了。
靠譜麽?明明什麽都說不出所以然,卻還是要她吃藥。
“莫耳,”護士推門進來說道,“怎麽樣?”叫了幾次,見莫耳藏在被子裏怎麽也不應答,早已習慣的護士直接走上前去掀開了被子。
要知道剛開始發生這種情況護士可被吓到了,深怕她像其他病人一般做出自殘的舉動。
莫耳取下耳機,聽護士問:“沒事吧?”
莫耳搖頭,答:“沒事。”然後她反問護士:“有事嗎?”
護士說:“醫生想讓你見個小孩。”
“誰?”
“你跟我過來就知道了。”
莫耳下床,穿上拖鞋,聽話地跟在護士的身後。
“進來。”她拉開門,說道。
莫耳點頭,走進門裏,這是個多人病房,男女都有,年齡段也不同。
“大叔”沒有跟上來,莫耳松了一口氣——目前她在醫院還沒見過其他的假想人。
護士帶着莫耳走到一個男孩跟前,看上去比她小些。她的主治醫生站在男孩身旁——爾後,她看清了,站在男孩附近的另一個“人”不是人。
莫耳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
“他比你早來很多,不過不是我的病人,我最近才了解到你們的狀況很相似……或許你們可以相互交流一下。”醫生介紹男孩并解釋讓她過來的原因。
鹿響坐在床邊,雙腿打開,膝蓋向外,他的手肘支撐在膝蓋部位,身體前傾,擡頭看着她,但看起來對她沒有太大興趣。
“你好。”莫耳走近一步。
鹿響沒有回應她的問候,只說:“見鬼了?”語氣十分冷淡。
莫耳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随即點頭。
他輕笑,嘴角的弧度似乎有輕蔑之意,他又說:“說說。”
她把頭轉向右前方,說:“這裏有一個。”她沒有說更多。
“呵,我可什麽都看不見。”他說。
“他說謊,他看得見。”莫耳提及的那個“不存在的人”控訴道。
莫耳沒有說話。
“繼續說。”鹿響把頭轉開,那個方向正好站着控訴者。
莫耳以為他在和自己說話,準備說些什麽時,控訴者又開口了:“他只是想離開這裏,他在說謊!我知道他看得見我,但他從來不和我說話……”
也許他在跟那個“人”說話——莫耳想。
“不說的話就算了。”鹿響把頭轉回來,對她說道。
無話可說,即使不被打斷,莫耳也不知道說什麽,何況那個幻象對她說了這樣的話——也許她是渴望有能理解她的人才會産生這樣的幻覺。
“算了。”醫生嘆氣。
除非是人為的暗示,這類病人們通常是不會看到同樣的幻覺的,這樣的談話其實沒什麽意義。
“你們可以相互認識一下。”醫生又說。
“沒必要,我要出院了,不是嗎?”鹿響道。
“哪有那麽快,”醫生擡手在鹿響的頭頂上拍了拍,“能出院是好事,但是也還得再觀察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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