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老人叫李長衛,是華深小學的一名退休老教師。一個星期前,他做了一個怪夢。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晚上,半夜三更,早已經熟睡的李長衛忽然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一個年輕的男生,穿着校服,站在一片大霧之中,對自己說:“老師,救救我,我一個人好害怕。”
男生不斷重複這句話,這讓夢裏的李長衛葉很慌,于是他問道,“你在哪啊?”但對方就再也不說話了。
第二天醒來之後,李長衛還在腦子裏不斷回味這個夢,以至于老伴跟他說話,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沒有看清那個男孩的臉,但猜測對方的年紀應該也就十來歲,并且他叫自己老師,那這孩子就應該是自己曾經的學生。
教了一輩子的書,不說桃李滿天下,但這麽多屆下來李長衛帶過的學生怎麽算也得有千八百人,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
李長衛在心中琢磨半天,沒琢磨出來什麽名堂,索性也就把這件事放下來。
畢竟只是個夢而已,犯不着太較真。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他又做了一模一樣的夢。
在夢裏,還是那個男孩,透過迷蒙的霧氣看向自己,表情哀傷,“老師,老師救救我,我一個人好害怕……”
一模一樣的話,這個孩子連續兩天晚上向他求救。
夢裏的李長衛很是焦急,“孩子,你到底在哪啊?我要去什麽地方救你?”
然而這個小男孩卻哭着說:“我也不知道……”
在這之後的一連幾天,李長衛都會做相同的夢,那個小男孩一聲一聲地向自己求救,但又說不清自己在哪。
這讓醒來後的李長衛感到心煩意亂。
雖然夢裏的東西不能當真,但一連幾天做同一個夢,這就有點讓人捉摸不透了。并且這個夢竟然相當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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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他可以真實感覺到這個小男孩的恐懼與絕望,叫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幫助對方。但無論他如何追問,甚至急的抓心撓肝,那小男孩就是說不出他在哪。
吃早飯的時候,李長衛的思緒再一次飄回夢裏,老伴不滿地用筷子戳了一下他的碗。
“這幾天怎麽回事?怎麽連吃飯都心不在焉的?”
李長衛看着老伴雖有埋怨卻又充滿擔憂的目光,于是就把這這個夢告訴了他。
但沒想到老伴對此卻很不以為意,“嗐,我當什麽事呢,不就是一個夢麽。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不用擔心,沒準就是夏天太熱了才會多夢,今天叫人來把紗窗給你安上,晚上開着窗戶睡……”
老伴絮絮叨叨,逐漸偏離話題開始唠起家長裏短,李長衛有一搭沒一搭地附和着,但依然有些心神不寧。
吃過飯,老伴和他的老姐妹一起去逛街,李長衛想來想,從電視櫃底下翻出了一個積了灰的相冊。
這是李長衛三十多年來教書生涯中每一屆學生的集體照。
這裏面記錄了每一個他教過的孩子,同時也承載着李長衛從一個青壯年小夥子到現在徹底成為一個老人的半輩子光陰。
李長衛并不是一個喜歡經常懷念過去的人,他很享受退休後和鄰居老頭打牌釣魚的清閑生活,但有以前的學生來家裏看他,他也會很高興。
因此李長衛翻箱倒櫃把那本相冊找出來時,上面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灰。
他用抹布細心擦拭,之後翻開了這塵封的時光。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為了懷舊,而是找一個人,正是夢裏的那個小男孩。
自從連續幾天做了這個夢,他的心裏一直懸着,總感覺自己需要做點什麽。于是他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翻開了這本相冊,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人,如果真找不到,那也沒辦法,就當自己已經盡力了。
于是李長衛帶着老花鏡,開始一點點翻看着這泛黃的相紙。
還別說,功夫不負有心人,比對了一上午,還真讓他找到了一個和夢裏的男孩比較像的一個男生。
那是李長衛二十年前帶的一屆,小男孩站在班級最後一排的角落裏,很不起眼,但看得出來也算是眉清目秀。畢竟一個班級那麽多人,雖然說他向來盡最大的可能關心每一個同學,但一個人的注意力畢竟有限,他的視線也往往被班級裏學習最好和最淘氣的幾個人占據。剩下的大多數,即便當時留有回憶,但在時間的沖刷下,也逐漸抹去了印記。
因此李長衛回憶裏許久,勉強想起這應該是一個學習中等,不大願意跟人說話的學生,其他的就再也記不住了。
二十年未見,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夢到他呢?而且夢中的他為什麽會向自己求救?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李長衛翻到照片背後。每一張照片背面都按對應順序寫上了每一個學生的名字,他找到小男孩站的位置,找到了他的名字。
蕭然。
李長衛皺着眉盯着這名字看了半晌,也沒想起來其他的什麽信息。無奈之下,只得放棄。
第二天一早,李長衛想起老張約了他去河邊釣魚。
老張也是華深小學的退休老教師,教數學的,和李長衛關系很好,退休之後經常約着一起出去喝個茶釣個魚。
李長衛背着漁具如約來到淺水灣公園,老張早已經到了,連釣竿都架好了。
兩人打招呼,李長衛也開始鼓搗自己的家夥事兒,好不容易坐下後,老張看了他一眼,忽然說,“我怎麽瞧着你今天臉色這麽不好?”
“有嗎?”李長衛一愣。
“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你啥樣我看不出來。”老張打趣地笑了笑。
李長衛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忽然嘆了口氣,猶豫了一瞬,說,“要說有事吧,還真有一件。”
老張來了興致,轉過臉來看他,期待着他的下文。
李長衛把自己做夢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這事是挺奇怪啊……”老張聽完之後,砸吧着嘴說。
李長衛回道:“就是啊,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忽然做這麽個夢。而且我對那個學生印象實在不深,只記得應該是個挺老實的人。”
“那個學生叫什麽?”老張問道,“你說一下,沒準我有印象呢。”
不像李長衛是班主任,老張是化學老師,大部分的時候一次性帶好幾個班,很多時候恰巧就是李長衛的學生。
“蕭然,他叫蕭然。”李長衛回道。
然而沒想到的是,就在李長衛話音落下時,老張卻猛地一愣。
“蕭然?”老張表情震驚,語氣也變得更加嚴肅。
“是啊。”李長衛察覺出他神色的變化,于是心頭一跳,“怎麽,你認識他?”
老張不答反問,“你沒聽說那樁新聞?”
李長衛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茫然地搖了搖頭。
老張壓低聲音,“蕭然這孩子在他畢業那年就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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