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聽到這話，李長衛懵了，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失蹤了？我怎麽不知道這事！”

“我不認識那個孩子，我也是偶然一次聽同事說起的。”老張徐徐道，“好像是他們那一屆剛畢業兩個月，馬上要上初中的時候，這個孩子不知怎的意外失蹤了。家長急瘋了，報了警，又問了平常玩得好的同學，還聯系了學校的老師，結果愣是沒有找着。”

“不僅是沒有找到，幾乎就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老張一臉諱莫如深，“直到現在人依然下落不明，誰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哪去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河邊一片寂靜，李長衛感到後背一陣發冷。

“會不會是走丢了或是遇到人販子了？”李長衛追問。

老張搖了搖頭，“可能性不大。”

“當時警方大面積摸排走訪，幾乎把整個A市翻了個底朝天，沒有一個人看見過這孩子的蹤跡。如果是讓人帶走了，那怎麽着也得有個目擊者啊。而且警方在汽車站、火車站、高速公路收費口都派人嚴查，但也沒有發現半點線索。”

李長衛沉默了。

他依稀記得自己當時好像是下樓梯的時候摔斷了腿骨折住院來着，所以請了好長時間假沒去學校，并且那孩子當時已經畢業了，因此他對于這件舊事确實不是很了解。

但經老張這麽一提醒，他隐約想起當時社會上好像确實流傳過這麽一樁案子。真是沒想到，失蹤的人竟然是自己曾經的學生。

哪怕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李長衛不免還是一陣唏噓。并且根據老張的說法，這孩子恐怕是兇多吉少。

李長衛胸口發悶，再聯想到這些天晚上的夢，心裏不是滋味，也沒興致再釣魚，跟老張打了招呼就往回走了。

到家之後，李長衛忍不住在網上搜當年的這樁失蹤案。

但時隔這麽久，且那時互聯網還沒那麽普及，新聞報道多通過紙質媒體，所以李長衛找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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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過去，李長衛看得老眼昏花，終于在一個本地人的私人博客裏找到了關于當年那起失蹤案的只言片語。

對方轉載了一個媒體的新聞報道，通篇看下來，李長衛看下來有些失望。

報道中的內容很模糊，和老張說的大體相似，文章最後也沒給出什麽有用的線索，只是呼籲廣大市民看見疑似失蹤孩子的人及時報警。

文字下面有一張一寸的小照片，李長衛第一眼就認出，這正是昨天在相冊中看見的畢業照上的孩子，蕭然。

李長衛默了半晌，嘆了口氣，為這個可憐的孩子。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響起微信提示音。

李長衛點亮屏幕，看見了老張發來的消息。對話框中彈出來一張照片，随後是老張的語音。

“今天跟你說這事，我回家又找了找，發現了之前存的舊報紙。”

李長衛想起老張是有收集舊報紙的習慣，于是點開這張照片。

報紙老舊發黃，這時其中新聞的一角，上面報道的就是蕭然失蹤的案件，李長衛大致浏覽過內容，發現了一處剛才那篇博客中沒有提及的細節。

記者采訪蕭然的媽媽，詢問關于孩子失蹤的線索。

“‘我就是讓他下樓買了袋醋，結果小然就再也沒回來。那小賣店離家也就五分鐘的路，小然不可能走丢的。”

而小賣店老板是這樣說的，“這孩子我認識，那天确實是來買醋了，從我這沿着門口這條路不到五百米就是他家，我眼睜睜看着他提溜着醋往回走的。”

反複看了三遍，李長衛不僅沒有獲得新線索，反而産生了更多疑問。

按照二人的說話，蕭然家和小賣店也就五百米的路程，來回最多十分鐘，這孩子是怎麽失蹤的？難道真的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就這麽把孩子抱走？就算這樣肯定能有路人發覺啊。

今天一整天，李長衛都在心神不寧中度過。

老張的話和那張報紙的截圖時不時在腦海中回蕩，這導致晚上睡覺時，李長衛花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才勉強讓自己陷入淺眠。

然而夢中的那個男孩依然不期而至。

這一次，李長衛知道了他叫蕭然。

蕭然透過濃霧，神色悲傷地看着李長衛，“老師，救救我，我一個人好害怕。”

知道了孩子失蹤的事，這一次李長衛比之前更着急，“孩子，你在哪呢？你告訴我，老師去找你。”

男孩定定地看着李長衛，沒有像前幾次一樣不斷重複同一句話。

李長衛心髒砰砰跳，他很擔心男孩又會像之前一樣忽然消失。

然而沒想到的是，在他的殷切注視下，男孩忽然開口說話了！

“老師，我不知道我在哪，我感覺我被大霧包裹着，什麽都看不清楚。”

第一次從男孩口中聽到不一樣的話，李長衛渾身一震，好像有電流一般的酥麻攀上他的脊背，之後一路向上直達他的天靈蓋。

鬼使神差的，他的腦子裏産生了一個奇異的念頭，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跟一個已經失蹤了二十多年的人對話，甚至……是在跟另一個世界對話。

那個男孩依然孤獨地站在大霧中，等着他的回應。

李長衛咽了咽口水，心情複雜地開口，“你……你四處走動一下，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麽建築物，能不能判斷你在哪。”

李長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句話，但他緊張地屏住呼吸，等待對方的回應。

很快，一片寂靜中，蕭然的聲音響起，甚至還帶着一點驚喜，“老師，我看見了一戶人家，似乎在很遙遠的地方，還亮着燈！”

李長衛心頭一跳：“那……那你走過去看看。”

那邊蕭然又不說話了。

一片漆黑的大霧中，這樣一問一答的對話顯得詭異又突兀。

很快，蕭然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次他的聲音帶了一點急促的喘息，似乎他真的走了一段漫長的路，“老師，我往那戶人家的方向走了，這條路很黑，很窄，一個人也沒有。”

蕭然似乎在邊走邊說，“老師，現在我離那戶人家越來越近，我看見了一幢樓房，我不知道這是哪。”

“路邊有一個黑色廣告牌，有一只壞了的垃圾桶……”

李長衛聽着對方一點點告知他的位置，他的心髒也越跳越快，感覺有什麽真相好像要呼之欲出。

但與此同時，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感讓李長衛覺得很奇怪，因為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一時半刻并不能分辨這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那邊蕭然的聲音還在繼續。

“老師，我離這個樓很近了，上面的樓牌掉漆了……單元門沒鎖，老師，我進來了……”

李長衛聽見了“咔噠”一聲，那是單元門被關上的聲音。

李長衛忽然從夢中驚醒。

他大口喘着氣，胸膛劇烈的起伏。一摸腦袋，滿手濕漉漉的汗，後背也被汗濕了一大片。

他回憶着夢中最後一個場景。

隔着大霧，什麽都看不真切，但蕭然說，他進到了一個單元門。

即使是已經醒了，但那種朦胧的熟悉感伴随着異樣的不安還是在他心底留存着。

他回憶方才的夢境，蕭然他看到了一戶亮着燈的人家，沿着路走下去竟然真的找到了，并且成功進入了樓裏。

那是哪裏？那戶人家是誰？蕭然會上樓嗎？

李長衛胡思亂想着，感覺心口砰砰跳。

就在他想喝口水緩解一下不安時，忽然，腦子裏像有一道驚雷當空劈下！李長衛瞬間瞪大了眼睛，連瞳孔都因恐懼而不住顫抖。

因為就在剛剛，他忽然明白了那種若有似無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廣告牌、壞了的垃圾桶、掉漆的門牌……

他僵硬地坐在床上，而後機械似的一點點轉動脖子，瞥見了自家陽臺上暖黃色的光。

因為曾經進過賊，所以李長衛家保持着晚上睡覺留一個陽臺小燈的習慣。

蕭然看到的，是自己家！

大滴大滴的冷汗從李長衛的鬓角滑落，他的心髒快要爆炸，極度的恐懼讓他發不出一點聲音。

而就在這時，寂靜的深夜中忽然響起規律的敲門聲。

“咚咚咚”

“咚咚咚……”

是自己的房門被敲響了。

而與此同時，盡管沒有做夢，但蕭然的聲音就像之前無數次那樣清晰地響起，李長衛甚至聽出了對方語氣中壓抑的興奮。

“老師，那亮着燈的人家被我找到了……我現在正在敲門，你猜，他會不會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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